第五十章 長夢有盡日,下(5)
第五十章 長夢有盡日,下(5)
“呃!”
悶哼一聲,顧繁星被這一棍的力道貫得連連後退,抵到吉普車車框才堪堪穩住身形。但也許是幸運女神眷顧,那一棍並沒有直接擊中她,而是打在了挎包上,被砸到變形的金屬扣陰差陽錯替她擋掉了一劫。
“顧繁星?!”路從白驚怒,一個旋身槍口向下,朝那企圖追上再度對她揮下鐵棍的男人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男人大腿中彈,血就濺在顧繁星的鞋麵上。他吃痛地鬆了長棍,捂著傷口側倒在地,表情扭曲地邊叫邊罵:“殺了他!殺了他——他不敢殺人!”
還不曾從躲過棍棒的驚慌中回神,顧繁星扭頭竟見那藏身車門後的司機向自己調轉了槍口。
她的時間仿佛在被漆黑槍口對準的刹那靜止了,心裏大聲呼喊著“躲開躲開快躲開”,手腳卻和被定住了似的,半點兒都不聽使喚!
電光石火間,路從白甩開兩個打手,飛撲向顧繁星。
槍聲追在耳畔轟鳴,炸得腦海一片空白,天旋地轉間,眼前所見疾速變換到模糊,隻剩下濃烈的血腥味陡然衝入鼻腔。
幾秒過後,槍聲停止,倒在地上的顧繁星怔怔望著將自己半護在懷中的路從白。
他橫槍在前,鮮血不斷從右手上臂的傷口處湧出,扣在扳機上的指節積蓄力量,微皺起的眉間覆霜,眼底是隱忍的堅毅。
殘陽血霞之下,那身影逆著光,輪廓如同被沾著血的刀鋒深深刻進了顧繁星的心頭,細細密密的痛,卻又同時湧動起一股異樣的溫熱,永生難忘。
“砰!”
對峙隻持續了兩個眨眼的時間,隨著一顆子彈從側麵擊穿那司機的太陽穴,副駕駛位的車玻璃應聲崩裂四碎。
“路先生,你們開車先走,我們掩護你!”約瑟夫就地一滾,又解決兩個打手,隨即摸出司機口袋中的車鑰匙,丟給路從白,“增援也已經在趕來的路上——”
路從白二話不說,拉起顧繁星在約瑟夫的掩護下先後上車。
“別讓他們跑了——”
“趴下!”
猛打方向盤,吉普車一個漂移甩開兩個企圖扒車的打手,以一個幾乎不可能的角度擦著管道與油桶斜衝出去。
後座的顧繁星雖驚疑未定,還是本能地按照路從白的話盡可能將整個人都縮進皮座底下。
子彈飛射,彈道幾乎織成了四麵八方鋪天蓋地的網。耳邊玻璃的碎裂聲不斷,車子的兩側與後方都變得毫無遮擋。
但見路從白神色嚴峻而鎮定,向副駕駛位壓低上身,銳利的目光卻仍舊準確判斷著戰局。
他隻用一手控製方向盤,腳下將油門一踩到底。
大型吉普左衝右突,一個迎車而上的打手才扒住車框,就在車尾一甩中狠狠撞上園區內廢棄的油罐車,刮擦不過兩米,倒地時後背已經沒有一塊好皮肉了。
眼看同伴下場,其他打手再不敢輕易靠近,隻一味追車射擊,來不及換彈匣的,就將手榴彈一拉,卯足勁兒扔出去。
炸開的手榴彈掀起一地沙土與煙塵,像傾盆大雨一樣直接從後麵潑進車廂,牢牢蓋住了顧繁星的驚呼聲。
見狀,路從白下頜緊繃,目光更顯沉鬱,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泛白,猛一用力,堪堪避開另一側擲來的手榴彈,最終還是在一次次與死神的擦肩而過中駕著吉普撞出了園區外的路障!
身後的槍聲與爆炸聲很快變得遙遠而不真實,仿佛逃出生天,隻有一片狼藉的車廂提醒著顧繁星剛剛過去的那短短幾十秒裏有多驚險。
“咳咳……路從白,你還好嗎?!”她拍掉塵土,像個貞子一樣從後座底下爬起身,撥開披散在臉上的亂發,緊張地觀察著他身上有沒有多處的槍傷。她可以躲在座位底下,但路從白卻不行。駕駛位簡直就是個活靶子!
“還好,足夠送一個路癡回去了。”窗外的斜暉如一縷縷金線在路從白的側臉上流轉不定,他的額發微有淩亂,眉角下是一道新鮮的、極細的血口子,該是被飛濺的碎玻璃茬擦出的痕跡。
這種時候居然還不忘調侃她。顧繁星無語,連續用力使得他右臂上的槍傷還在大量淌血,在白色襯衣暈開大片觸目驚心的殷紅。
她盯了幾秒,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然後低頭想把挎包打開,這才發現上邊的金屬扣變形後無法彈開。她隨即用了蠻力去想把扣子強行拔開,但奈何鐵棍那一砸把對錯的彈片砸得十分契合,愣是紋絲沒動。
顧繁星眉頭一皺,隨手撿起一塊碎玻璃當做刀片,在金屬扣與皮革的縫合鏈接處反複劃拉、挑動,用力握著玻璃片邊緣的指腹很快被割傷滲出血來。
她咬牙忍著指尖的痛,找了各種刁鑽的角度想分開二者,血順著玻璃片滴落在包上、後座上,心裏想著自己今天出門為什麽就沒穿件純棉的運動背心呢?那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她越想越懊恨,一截車得嚴實的線終於被她挑起,被尖利的玻璃棱角在上邊又來回措了好幾下,那線就崩斷了。
找到突破口後,顧繁星三下五除二就成功暴力拆卸掉了金屬扣,拉開夾層內袋的拉鏈,略一猶豫,還是將裏頭的那片衛生巾取了出來,拆開,有些僵硬地攥進掌心。
真沒想到為生理期準備的不時之需,會在這種情況下派上用場……
顧繁星心情複雜地重新探身到前座,用命令的語氣說:“把右手從方向盤上撤下來。”
路從白飛快用眼角一瞥,見她手裏攥著一團棉布之類的玩意,但也沒看清,隻隨口問道:“這什麽?”
“少廢話。”不合時宜的羞臊讓顧繁星原本嚇白的臉頰隱約泛出緋紅,雙手繞過椅背,把衛生巾按在他的傷口處,長度有限,隻夠纏一圈,希望能起到些止血的作用。
這一下路從白才看清楚那東西,然後似笑非笑地轉開目光,直視前方,倒是一派“非禮勿視”的君子作風。
“你挨的那一棍,真的沒事?”
顧繁星聞言,手下使勁把“臨時繃帶”的兩頭握到一處,和綁辮子似的,用多備的彈性發圈繞了三圈箍牢,嘴裏回敬他:“還好,足夠給一個傷員包紮了。”
“我問認真的。”路從白一歎,從在槍林彈雨中幸存的內後視鏡中打量她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