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銀龍出雪踏淩霄(3)
第九章 銀龍出雪踏淩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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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玨一聽這話,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
雪野感到了素玨的殺意,趕忙又把話題兜回來:“娘娘,如果銀容隻是想做娘娘的義女,那斷沒有理由要躍進黃泉甬道。”
素玨雙唇緊閉,嘴角微微發抖,她的心裏忽然有了說不出的堵塞之感。
那些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久到一個人的幾輩子了,卻似乎又變成了一隻大手,妄圖把她拖回沒有底的深淵。
那種在黑暗中無休無止墜落的過程,比什麽都可怕。
素玨的臉上現出驚恐之色,她身子前傾,有些倉皇地看向月銀容,那一刻,她就是溺水之人,而月銀容絕不是一根稻草。
月銀容是彼岸。
素玨看著月銀容頭上那金色的龍飾,感到自己的心稍稍平複了,她做了一個深深長長的呼吸。
“我沒有答應她。”素玨輕輕地說。
雪野和青陽守珠皆是一愣。
“我沒有答應她做我的義女,”素玨提高了音量重複了一遍,接著繼續說道:“她做不了我的義女,又不想嫁給冷大郎,所以才會選擇死亡來讓自己解脫。”
“不,不可能,這根本說不通。”雪野情急之下,都忘了稱一句“娘娘”了。
“有什麽不可能的?”素玨又把後背靠在了椅背上。
“生命這麽寶貴……”雪野喃喃道。
素玨冷冷一笑,她感覺自己今日真是把一年的冷笑配額都用完了。
“男人的生命才寶貴,女人嘛,女人從來沒有自己的生命。”素玨說著,抬頭看看殿頂的漏洞。
天色漸晚了。
“胡說,男人和女人,都是人,有什麽不同?”這是青陽守珠在說話。
素玨已經覺得疲倦了,但眼下的問題,也是她一直以來的心結,所以她還是耐著性子繼續掰扯:“有道理,所以,若是雪銀容不想嫁冷大郎,二位家長也是會同意的咯?”
雪野垂頭不語。
青陽守珠臉紅脖子粗地說道:“那怎麽行?婚姻大事素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兒戲?再說我家大郎,一表人才,遲早也要繼承我的守珠之位,怎麽都不會辱沒了銀容吧?況且,銀容和大郎也是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怎麽這麽一樁明明十分完滿的婚事,能逼得她連命也不要了?”
素玨扁扁嘴:“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胡說八道!我看就是你,不能殺我大郎,便殺他心愛之人,定是要他難過不可,素玨,你的心腸可真夠狠毒的啊!”青陽守珠盡情逮住機會盡情指責,轉眼就忘了自己剛剛敗給了垂手站在一旁的那個白金護法,目前可是處於劣勢。
素玨不去看那兩個男人,而是看著麵前的台階,無力地笑笑。
是啊,與他們掰扯這麽多年了,還不知道結果會如何嗎?
反正這個世界,即使她已經坐到了今日這個位置,也無力改變這種狀態——女人的話都是沒有邏輯的,都是無法令人信服的,她就是有理,也永遠都是“無理取鬧”的那一方。
他們永遠隻會站在男人的角度看問題,女人的感受,他們不理解,也根本不想理解。
素玨站起身來,甩甩手:“哎,乏了,事情的真相已經告訴你們了,愛信不信。眼下,是你們自己走,還是需要我送一送?”
青陽守珠還想說什麽,雪野已經對素玨行了個禮:“打擾娘娘了,我們這就走。”然後轉身,去拉身後的青陽守珠。
青陽守珠實在不甘心,他親駕來此,人沒討到,還反受了一番羞辱。
他看看臉色陰鷙的雪野,還是跺了下腳,怒罵道:“今日的事我會記得,遲早與你們算清。”然後才把頭一別,也不理雪野,昂首離去。
雪野回頭看看素玨,但他隻是為著送去自己那淩厲的目光,並沒替青陽守珠再說些軟和話。
雪野是狠狠瞪了素玨一眼,又看了看垂頭站在那裏的月銀容,然後才扭回頭,快步跟上青陽守珠,和他一起離開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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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玨緩緩地走下台階。
此時,月銀容已經將頭抬了起來,看著素玨。
素玨走到月銀容麵前,卻對管清濁說:“別跪著了,趕緊起來吧。”
管清濁得了令,起了身。月銀容先看看管清濁,才看著素玨問:“你不生我氣?”
素玨一笑,親昵地攬了攬月銀容的胳膊:“我不會與你置氣。”
管清濁垂頭垂手站著,他還想著自己剛才那唐突的一抱。
月銀容看看管清濁,又看看素玨:“是不是……”
月銀容才說了三個字,素玨就打斷了她的話:“我們之間的事情,之後再說。這麽一鬧,天都要黑了,你先回溫泉穀去吧。”
月銀容明白了,點點頭,轉了身,邁了一步,又停下,回過頭看管清濁。
素玨看一眼管清濁,對著月銀容說:“清濁既然來正殿找我,想必是有事情要同我說的。”
月銀容遲疑了一下,又看向縮在角落裏的小一,她還頭磕著地跪在那兒。
素玨順著月銀容的目光瞥了眼,頗為隨意地說道:“那個不能留了。”
月銀容看向素玨:“可否由我處置?”
素玨揮揮手。
月銀容對小一喊:“小一,還跪著做什麽?走了。”
小一聽到月銀容喊她,嚇得渾身一哆嗦,依然跪著,頭也不敢抬。
月銀容走過去,一把就把小一從地上拽了起來:“你還想賴在娘娘這裏了?”
小一也不敢去看月銀容,隻輕輕搖搖頭。
“那走吧,還要我拖著你不成?”月銀容說完,鬆開了抓著小一的手,就朝著殿外走,小一沒得選,雖然害怕得要命,也隻得跟了上去。
正殿裏頃刻之間,就隻剩下素玨和管清濁兩個人了。
“說吧,什麽事情?”素玨正色詢問,似乎並未把剛才殿上的那個擁抱放在心上。
管清濁這才抬起頭,看著素玨說:“我想離開一段時間。”
素玨眉毛一挑:“喔?為著什麽?”
管清濁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我有事要與族人去說。”
素玨眼睛眯起來:“什麽事?”
管清濁垂下頭,看著素玨金色的裙擺,悶聲道:“我有八年沒見過我娘了。”
素玨嗯了一聲,隔了半晌才說:“八年了,我覺得你娘應該已經放下你了。”
管清濁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但他仍低著頭:“不會的。”三個字說得斬釘截鐵。
素玨微微一笑:“八年來你都沒想過去看你娘,你說你娘養你何用呢?”
管清濁咬緊了牙,臉紅到了脖子根,卻不吭聲,也不抬頭。
素玨抬手摸摸自己的頭發,說道:“都說生兒子好,我卻沒看出個好來,要是生個女兒,至少現在還伴在身邊。”
管清濁咬了一下嘴唇,岔開話頭:“我會把我離開這幾日娘娘所需的安神香備好的。”
素玨伸手搭到管清濁的肩膀上:“行吧,不然給外人知道了,指不定又要說本尊欺負孤兒寡母了。”
管清濁一聽,趕忙跪了下來,肩膀離開了素玨的手:“謝娘娘恩典。”
素玨訕訕地收回自己的搭著空氣的那隻手:“什麽時候去?什麽時候回?”
管清濁眉頭微蹙,不知如何答才好。
畢竟他也是今日才做出的決定,還未去計算所需的時間。
素玨看管清濁跪在那裏不說話,心裏猜到了八九分,輕輕歎了口氣:“唉,算了,母子情深,既允你去,也該多給些時間,這樣吧,我給你三個月,三個月後,我要在金玉殿裏看見你。”
管清濁一愣,沒想到素玨竟然如此慷慨,他馬上頭磕到地上:“娘娘的體恤,清濁必會回報。”
素玨俯身,將管清濁拉起來:“行了,這便去收拾行囊吧,安神香交給晚姨就好。”
管清濁對素玨作了個揖,然後就轉身離開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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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沒了,素玨感到一絲涼意,她抬頭看看屋頂的漏洞,抬手施了法術,很快就用移花接木之法將屋頂修補好了。
寒風不再灌進殿裏來。
素玨放下手,回過身,看著高處的那個裝扮得富麗堂皇的寶座。
那是她爹素百旺找人打造的。不過,不是為了素玨,而是為了素百旺他自己。
素玨當年得了神力,與四大部族沒做過多的糾纏,她就躲回了自己的家裏——她的四方之力,能讓她瞬時間去她去過的任何地方。
她眼見著未右慘死,又眼見著金龍被黑色的漩渦吞噬,驚慌失措已經不足以用來形容她當時的感受了。
她驚魂未定,又遭到了四大部族守珠的攻擊。當時的她,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心——之前的反抗就是以卵擊石,所以她一味隻想逃。
金龍已經不在,這個世間唯一能讓她有點安全感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她那小小的閨房。
她就那樣起心動念,逃回了自己的閨房裏。
四大部族的守珠沒有瞬間移動的能力,他們發現素玨憑空消失,又都在崖上防備了一陣,確認素玨是不見了以後,才各自坐下來恢複能量。
等他們稍微從剛才的打鬥中緩過來以後,就各自啟程回各自族裏了。
火、土、風龍珠的守珠,始終都不願給青陽守珠好臉色看,隻囑咐他,一旦發現素玨的蹤跡,一定要知會其他的守珠。
畢竟明明不是素玨召喚出的金龍,素玨現在卻有了那條金龍的神力,這可不能任她逍遙去了。而青陽守珠一個人,也絕對不會是當下這個素玨的對手。
青陽守珠也沒有想到素玨會逃回伊澤族,逃回素玨自己的家。
素玨的父母也沒有想到女兒會忽然出現在家裏。
可是素玨隻躲在床上,什麽話都不肯說,素百旺急急地就去找族長,結果卻被告知族長還未回來。
素玨的母親則留在家裏,軟言軟語地安慰著素玨——她以為素玨是在外麵被欺負了,所以努力套著素玨的話。
素玨經不住來自母親的溫暖,就把事情從頭到尾都告訴了母親。
母親聽了,轉頭就一字不漏給素百旺說了。
素百旺起初自然是不信的,但此事事關重大,他直接把素玨從床上拖下來,拖到地上,還扇了素玨兩個耳光,說她欺騙爹娘,逼她說清楚。
素玨於是就在自己的房裏,給自己的父母演示了一下自己的神力。
素百旺先是皺起了眉頭,接著他就喜笑顏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