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便成魔又如何
第60章 我便成魔又如何
蕭嫿笙喉嚨一哽。
那是殘魂的聲音。
就算是快要被複活，就算是被魔氣和怨魂纏身，依舊堪堪強撐著那一點點善良的人性。
恐怕那葉子掉落，並不是她先前攻擊的原因。
而是它在逼迫自己‘死’！
一定很痛吧！
外麵隱隱有閃光乍泄，陣陣滾雷聲由遠到近的響起。
炎龍蛟急聲道：“完了完了！逆轉生命陰陽法則，是有違天道的！”
“這是天道在給予警告，估計不久就能劈下來了！”
蕭嫿笙並未說話，她看著瘋魔的韓修，又看了看那寧願求死也不願他墮魔害人的黑植。
忽然定了定心神，看著掌中金鎖。
忽然揚聲道：“你如若不住手，我就毀了這金鎖！”
韓修滿是黑氣的眼睛陰森森的盯著她，絲毫沒有了人類的感情，扭曲陰桀的大笑。
“一切阻止她複活的人都該死，去死！去死！！”
暴怒的魔氣直接碾壓而來，似如地獄惡鬼咆哮。
炎龍蛟看著還是一副看戲模樣的談懨，又看了看沉默的蕭嫿笙，急的快哭了。
“一個不管事兒，一個不怕死，談懨大人是瘋子你也是嗎？”
“這天雷可不是開玩笑的！談懨大人可以扛住，不代表你這個菜雞可以扛住啊！你倒是快跑啊！”
它幹脆飛速變大身體，尾巴卷起蕭嫿笙就準備跑。
蕭嫿笙阻止：“等等，我有辦法！”
“你不是用金鎖試探過了嗎？沒用的，他沒有神智了，不跑你隻能死了！！”
然而麵對襲來的暴虐魔氣。
蕭嫿笙卻離開了炎龍蛟身邊，就算氣血翻湧，依舊勾唇肆意笑道。
“平時我可以自比弱小，去追求強大道法，但有的時候，太小看我，可是要吃苦頭的！”
既然她都沾上這因果，根本沒法脫離了。
那麽……
她突然咬破指尖，一滴精血滴落在地。
蕭嫿笙那雙漂亮的眸子泛起血紅光芒，麵色倏然慘白，卻雙手打了個詭異的結印，喃喃笑道。
“那麽就讓本尊看看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返生禁咒】——啟動！
嗡鳴一聲。
詭異的血紅陣法倏然拔地而出。
強烈光芒轉瞬將她和韓修還有那盆黑植籠罩在一起。
韓修眼珠子瞪大，身形震動，一道黑色的魂魄忽然從他神識裏被逼了出來。
他身體倒地昏死，那黑色魂魄卻淒厲的嘶吼著，在黑植周圍流竄，轉瞬就要朝著蕭嫿笙攻擊而來。
蕭嫿笙忽然緩緩抬起手，指尖淩空一指。
嗡——
指尖的光芒與那黑魂相撞，所有的空間都像是禁止了。
無數的記憶碎片寸寸襲來，轉瞬籠罩在她的神識中。
蕭嫿笙眼底的光芒逐漸暗淡，直至空洞。
一人一魂就以這種姿勢，時間停止了。
炎龍蛟震驚道：“發生啥事了，這是什麽？時間法則？不可能啊，中州不應該出現這種強大的領域……”
它突然住了嘴。
談懨倏然閃身到蕭嫿笙身前，暗眸興奮的盯著她瞧。
就在炎龍蛟以為談懨大人會給它解惑之時。
談懨倏然拽了拽她的頭發，捏了捏她的臉蛋，擦了一手的血後，又嫌棄的托起一塊冰，融出冰水往她身上澆。
很快就洗淨了她的臉，衣服卻濕了。
談懨又托起一團火，想把她烤一下，卻不知想到了什麽，動作一頓，收了火，神情古怪了起來。
他高深莫測的沉思兩秒後，就一本正經的伸手放在她身前，捏了兩下。
似乎在感受平時他睡得地方，為何會那麽柔軟。
炎龍蛟：“？！？！？”
夭壽啦！它看到了什麽？！
——
蕭嫿笙的意識沉入了一方天地裏。
她以靈魂體的狀態飄在空中，看著下麵熟悉的小村莊，沉默了。
這是先前她和白禹進入過的小村子。
不過此刻的村莊，煙火氣很濃，村民們熱情來往，時不時有孩童咯咯咯的笑著打鬧。
一切都很美好。
突然間，一道纖細身影跑來：“阿嬸阿叔快來幫幫忙！”
那是一個樸實又清秀的小姑娘，她焦急的招呼著大家。
一個白麵書生打扮的青年快步走來：“芳兒，發生什麽事兒了，你身上怎麽都是血！”
“事態緊急，慶陽哥哥先別問了，快和我去後山！”
沒一會，他們就帶回一群重傷的人。
蕭嫿笙瞳孔微縮，能看出來，這群重傷的並不是人，而是魔。
因為魔族修煉到一定地步，雖然外表和人類相似，但是他們額頭上會有兩個黑色的角，鬢角處也會有黑色鱗片。
但是鄉親們都是普通凡人，可能並不了解這些，隻是焦急著給那群魔包紮傷口。
小芳更是去鎮上抓了藥回來熬給他們喝，將他們安置在自己家裏的後院，鄉親們紛紛拿來冬用的被子鋪著。
沒幾天，這群魔族人就醒了。
他們第一反應就是暴起，黝黑眼底有嗜殺。
“你們餓了吧？”小芳鬆了口氣：“我阿娘煮了好多湯飯，你們一定要多吃點！”
其他鄉親們也是樂嗬嗬道：“是啊是啊，不夠的話，俺們家也有，俺現在就回家拿！”
在麵對鄉親們的熱情，和感受到他們都是普通人之後，魔族們有點茫然的對視一眼。
然後不明所以的就這樣住了下來。
逐漸的，魔族們都適應了這裏的生活，和大家打成一片。
慶陽和小芳每天都會去找他們玩，還帶了好多玩具。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們像是一群對這個世界有點懵懂的孩子們！”小芳開心的如是道。
慶陽寵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可他們看起來都比你大呢！”
一群魔族哈哈大笑的起哄道：“慶陽，瞧你這滿眼的深情樣，你什麽時候娶我們的小公主啊？”
“等，等她及笄吧，還有一年，快了！”
夕陽下，書生和少女都紛紛紅了臉。
這一年中，是魔族們過的最舒心的日子，沒有冥界裏那些殘忍的嗜殺，逃到人界後，本以為會是更殘酷的日子，卻沒想到迎接他們的，是最溫暖的村民們。
那一天，慶陽和魔族們偷偷聊天：“我要去買婚禮所用的東西，你們千萬別告訴芳兒，明天那個婚禮，我要給她一個驚喜！”
“哈哈你這臭小子，要辦婚禮不告訴我們的小公主，還想準備驚喜，怕不是驚嚇吧！”
“芳兒，芳兒她已經答應嫁給我了，我隻是想用婚禮許她一生，讓她幸福！”
“去去去，趕緊去，我們不會說的，你要是對小公主不好，小心我們饒不了你！”
慶陽在一群打趣中，朝著鎮上奔去，路上遇到一群修士匆匆而過，頓時笑著搖頭。
看來這邊境又出現什麽寶物了，希望別打擾到他的婚禮就好！
他不知，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美好的日子似乎很是短暫。
魔族們，終究還是被修士發現了。
他們高高在上的看著鄉親們，冷笑道：“生而為人，竟然和魔族一起生活，簡直罔顧人倫！”
“但見你們無知，隻要改邪歸正，這次便饒了你們，讓開，這些魔族我們必殺！”
小芳慘白著臉，搖頭將魔族們護在身後：“不，他們從未害過人，他們都是善良的！”
其他鄉親們也是紛紛拿著鋤頭鐵鍬，就算極度懼怕，卻依舊顫抖著護著他們：“他們都是好魔，你們不能亂殺無辜！”
魔族們都震住了：“你們，你們原來都知道，可為什麽……”
小芳紅著眼轉身笑道：“我奶奶身體不好，那天晚上，我以為她要去了，卻在偶然間，看到你們割肉融血於藥膳中，奶奶喝下後，第二天就好了！”
“是啊，我孫兒天花，醫館不收，更好的大夫也沒錢給，是你們背著他跑到了十公裏外的城鎮，在那免費打工月餘，求得大夫免費救治，我孫兒才得以活下來！”
“我……我阿爹早逝，阿娘身體又不好，是你們天天陪著我，還出去找活幹給我錢，我才有機會和其他孩子一樣，去讀書寫字，我想著，未來我就算不能修煉，也一定要報答你們！”
“所以你們……”他們哽咽：“不要死啊……”
魔族們紛紛紅了眼。
修士們冷笑的打斷他們：“魔族天生嗜殺殘忍，就算現在好，但以後定會禍害人間！”
“夠了，何必廢話那麽多，既然你們不讓，區區一群凡人，就算殺了，也不會怎樣，反正你們護著魔族，這就是不對！！”
那一天，魔族們拚盡全力的護著百姓，卻依舊在這群高階修士下，很快染滿了血腥。
——他們沒有殺過人，卻可以殺人，但是他們卻生怕這些修士將這一切都怪在一群無辜的百姓身上。
所以他們想著就讓修士們殺了吧。
然而當利刃降下之時，小芳淒厲的擋在了他們麵前：“不要！！”
那一刻的血，幾乎染紅了魔族們的眼，他們看著百姓們一個個被殺，痛恨自己的無能。
一個魔顫抖的看著倒下的小芳，突然大喊著衝向了修士中，炸裂開來，拖著他們同歸於盡！
所有魔都瘋了，大喊著，廝殺著，絕望著，悲悸著。
蕭嫿笙看著這一幕，雙手緊握，隻覺喉嚨哽著什麽東西，悶得心裏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的一切都逐漸落幕，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這方天地，字字泣血，聲聲質問——
“魔與佛並無區別，佛可渡天下眾生，魔亦可渡天下眾生，幫我們的不是滿口大義的你們，而是魔！”
“他們並未害過人！隻是生來是魔！所以他們的存在就是個錯誤嗎？！”
“誰能告訴我？！”
後來，慶陽崩潰的抱著小芳的屍體，看著遍地的斷壁殘垣，血流成河，癲狂成瘋。
他忽然溫柔的看著小芳，摸著她脖間掛著的金鎖，嘴角湧出血液，卻顫抖的笑著，一字一句——
“隻因你，我便成魔，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