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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11章】淒苦小孤女

  第124章 【第11章】淒苦小孤女

    望凝青知道自己倉促之下的偽裝有很多漏洞, 而久我蓮是個心思縝密之人。


    她在等待久我蓮詢問,詢問那個和晴雨姬容貌極其相似的少女,而她也已經想好了一套完美的說辭來掩蓋這個問題。


    但奇怪的是, 久我蓮並沒有對她的身份抱有疑問, 隻是專注於尋找霧見川的蹤影。


    是因為情況危急所以無心兒女情長嗎?望凝青心想,又搖頭否定。不, 應該是因為竹內青子並不是真正的白川彩子, 所以她對久我蓮來說並沒有吸引力。


    現階段的久我蓮並沒有見過真正的白川彩子,自然不會因為傳聞而對晴雨姬上心,他會深入黃泉救人也隻是出於責任以及道義。


    找到了問題的主因, 望凝青也不再煩惱這個問題。


    尋找霧見川並非一日之功, 這裏畢竟是對方的領域,久我蓮的陰陽術受到了最大程度的限製。


    望凝青端坐在彼岸花花海之中,看著久我蓮嚐試了式神指路、羅盤卜算等方法, 他甚至還召喚出了黃泉的妖怪,但最終隻能確定一個模糊的大概方位。


    “祂在忘川的深處。”飛舞的常世神智力低下,給出的情報也有限,“祂是忘川的孩子,祂在忘川的深處, 在一切終結而又開始的地方。”


    雖然常世神言辭模糊,但久我蓮也很快判斷出“忘川的深處”指的是常世之國的盡頭,因為忘川橫淌過整座黃泉。


    人的情感會化作流水, 在走完死者之國的每一寸土地之後, 他們同樣會在流水的送別中迎來新生。


    但是, 對於久我蓮和竹內青子來說,他們麵臨著十分嚴峻的問題——想要前往忘川的深處,就必須闖過八大地獄, 隻有宣判無罪的靈魂,才能得到赦免。


    正常人到這裏也差不多該放棄了。望凝青心想,或許可以做一些事來引出霧見川,但無論如何,闖八大地獄都是最不明智的選擇。


    但久我蓮不這麽想,他似乎仍舊打算深入忘川。


    望凝青抱住毛發蓬蓬鬆鬆的溫順白犬,心想,不愧是命運糾纏在一起的氣運之子,為了救人而闖八大地獄也就隻會出現在話本故事裏吧。


    “生者不能吃常世之國的食物,否則會被永遠地留在黃泉,無法再回到現世。所以,這段時間就委屈姬君了。”


    久我蓮遞給望凝青一個巴掌大小的竹筒,打開後往手上一倒,裏麵便滾出一顆顆黑黝黝的藥丸。


    兵糧丸,忍者常備的行軍食物,用各中粗糧磨成粉末後團成團子,放在酒水中浸泡三年而成,可以補充體力,味道卻十分不妙。


    久我蓮手中的兵糧丸是改良過後的版本,加入了大量補氣益血的藥材,而且也沒有用酒水發酵,但最後的成品……味道依舊不怎樣。


    久我蓮自己是無所謂的,他吃東西隻是為了生存,但讓從小金尊玉貴的公主吃兵糧丸,怎麽想都是在埋汰人。


    “多謝。”巧的是,望凝青也是個進食隻為了生存的人,修士辟穀,這個年代的食物又清淡到可有可無,因此接過兵糧丸後,她便毫無意見地吞了一顆。


    水源可以依靠白符獲取,食物可以依靠兵糧丸解決,但久我蓮再加上竹內青子,兩個活人簡直是黃泉中行走的電燈泡,是會將睡著的妖怪亮醒的程度。


    命書中三言兩語帶過的“久我蓮闖入地獄救出白川彩子”,放在現實中堪稱瑣碎而又坎坷。


    在黃泉中是別想著能夠好好睡上一覺的,有些妖怪可能隻有蚊蟲大小,但卻能鑽進人的皮膚吃空他們的血肉,防不勝防,比體型龐大的妖怪更加可怕。


    “請戴上這個吧。”久我蓮給了望凝青新的禦守,“這是可以祛除瘴氣的禦守。”


    望凝青不疑有他,從善如流地更換了禦守,她身上佩戴的禦守看起來和白川彩子的一模一樣,但卻是個贗作。


    “無罪的靈魂才會得到赦免。”望凝青仰頭看著久我蓮,“久我君,這世上不可能有完全無罪的靈魂。”


    “無意間踩死的蟲蟻,一時失言傷人的話語,因情緒而失控的言行,於彼世產生損益,便會成為烙印在靈魂的罪。”


    話雖如此,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順從竹內青子的心意,望凝青開始勸久我蓮放棄。


    竹內青子不想深入黃泉,她也不覺得白川彩子會在黃泉的深處,她隻想殺死白川彩子,並不想自己親身經曆一番八重煉獄的問責。


    “我知道。”久我蓮垂下眼簾,輕笑,“但作為生魂,總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驚擾了死者的安寧。”


    這便是隱晦拒絕通過鬧出動靜來引出霧見川了。


    而實際上,久我蓮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也並非無的放矢,除了走審判殿外,他打算直接橫穿八重煉獄。


    “……”望凝青覺得久我蓮可能是個瘋子。


    不走審判殿,就意味著完全暴露在那群正在受刑的死魂眼前,為了逃脫痛苦的刑罰,那群死魂什麽事做不出來?


    “何必做到這一步呢?”望凝青垂了垂眼,讓長發擋住自己漠然的神情,“雖然彩子也希望能永絕後患,但是對久我君而言,沒必要做到這一步吧?”


    一片櫻色的花瓣飄落在少女的膝上,她的言語脆弱而又柔軟。


    “與承載此世全部思念的忘川相比,彩子也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若犧牲彩子一人便可令忘川永續,即便是父上都不會怪罪於你。”


    久我蓮腳步一頓,回頭看向端坐於彼岸花海中的少女:“您是在勸我放棄‘你’?”


    “實話而已。”竹內青子揚起笑容,燦爛而又甜蜜,“畢竟對於久我君而言,彩子也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


    久我蓮覺得有些有趣,他靜靜地看著眼前有兩幅麵孔的少女,仿佛要透過那燦爛的笑靨窺見她不為人知的真心。


    “也不完全是為了你。”隨著更深入的對話,久我蓮也換下了敬語,“我受天皇所托調查紅蝶印記,再者,忘川生變,我也需要調查出原因。”


    剝離那副溫和優雅的假麵,久我蓮的冷漠疏離一如覆蓋山巔的雪,清淨潔白,卻令人觸之不及。


    尋常女子被這般直白地反駁,恐怕會因自作多情而惱羞成怒,但竹內青子本就不是白川彩子,聞言便也隻是笑。


    “原來如此,是我多慮了。”


    竹內青子說完便起身,輕輕拍掉衣服上的花瓣兒,抬頭道:“那我們現在啟程?”


    “不是我們。”久我蓮也溫溫的笑著,沒有多少溫度,“是我。姬君,你該順著河川回到你的府邸,白犬會保護你,而白川家主還在等你回去。”


    “一起走吧。”竹內青子會讓久我蓮成功救回白川彩子才怪,“我不會拖後腿的。”


    久我蓮搖了搖頭,也不知答應了沒有。但是竹內青子抱著刀跟在他的身後,他也沒有再趕她走。


    望凝青看著久我蓮的背影,忽而間覺得心裏一動:“久我君。”


    “是。”他心平氣和地回答著。


    “如果沒有天皇的命令,沒有忘川的異變,隻有我因此不幸,你還會闖過八重煉獄去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嗎?”


    是“我”而不是“彩子”。久我蓮注意到了這微妙的差別,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我會。”他語氣平靜依舊,仿佛訴說著天經地義的道理一般,“隻要我能救,我就會去救。”


    不是因為白川彩子有多特別,不是懾於天皇與白川家的威勢,隻是因為有人不幸,他就會伸出手。


    “這樣啊。”少女抱著太刀的手微微收緊,垂眸淺笑的模樣終於有了一分真實的溫柔。


    “這樣啊。”


    望凝青終於明白,原命軌中竹內青子對久我蓮的執念從何而來。


    因為生活的環境太過壓抑,以至於她的恨意被打磨得太過純粹,純粹到容不下“愛”這中東西。


    但是久我蓮讓她感受到了“愛”這中奢侈的情緒,源自人性的光輝與她從未得到過的善意,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淪落深淵,也有人能為她闖過八重地獄。


    這中感情或許並不能被稱之為“愛情”,隻是少女太過貪心,想要那些她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而為了得到她想要的東西,竹內青子永遠果斷、勇敢,不折手段且竭盡全力。


    重歸分神期的望凝青自識海中抬眸,道之意蘊烙印在她的眼中,而那已經化為“竹內青子”的分魂卻染上了點點赤成的紅。


    八重地獄,第一重,等活地獄,又作想地獄。


    凡犯殺生罪、毀正見、誹謗正法者墮生此獄,手部生出鐵爪,彼此相見時總是心生毒害妄想,以爪相摑或不斷自殘,直至血盡而死。


    然而,冷風一吹,皮肉又生,罪人隻能不間斷地重複這中苦楚,無法解脫。


    望凝青猛然抽刀,架住了旁側襲來一記鐵爪,微微側頭,便見久我蓮背對著她,撐開了一麵龜甲狀的護罩。


    “你……”久我蓮也側頭看她,似乎沒有料到她的“不拖後腿”所言非虛,望凝青也不意外,畢竟白川彩子病弱聲名遠揚,可沒聽說過晴雨姬還擅長刀術。


    “專心。”她輕喝,心裏想的卻是這並非不能解釋,隻要說病弱隻是為了隔絕大妖的覬覦,刀術隻是為了自保,便能暫時將事情糊弄過去。


    久我蓮的神情有些奇怪,但望凝青來不及多想,生者的氣息像剛烤好的肉般吸引著野獸,他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穿過這片荒漠。


    望凝青跳入忘川時就沒穿礙事的華服與木屐,但竹內青子的衣櫃裏也沒有適合行動的輕便服飾,因此她穿的是用於換洗的裏衣,再用繩索將廣袖束起。


    鞋子是偷來的草履,長發用發帶梳成了馬尾,如今的她站在女房們的麵前,她們恐怕都認不出眼前人是被她們時常掛在嘴邊誇讚的青殿。


    竹內青子的心情發生了改變,她不再刻意地偽裝白川彩子,而是有意識地在久我蓮麵前露出並非晴雨姬的一麵。


    對於分魂這中類似孔雀開屏的行為,望凝青熟視無睹,她知道愛一個人的心情是如何焦慮而又迫切,但她以往隻是淺嚐即止,從未深陷。


    事態從急,久我蓮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他翻身騎上白犬的背,將竹內青子護在身前,而望凝青反手便是一刀,砍下來追來的死魂的腦袋。


    少女的體力有限,又因為饑餓與睡眠不足而導致身形瘦小,抱在懷裏基本就是一手咯人的骨。


    白犬撒腿狂奔,撞開了周圍圍上來的死魂,久我蓮支起的靈力屏障傳來與鐵器互相砥礪研磨的聲響,叮叮當當連綿成一片。


    那些聲音太細太密,讓人不由得頭皮發緊,不過跑出了一段距離,屏障便出現了龜裂。


    望凝青聽見了一聲歎息,隨即空氣中橘枝的香氣變得無比的濃鬱。


    久我蓮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抬手在空中寫下了一個“守”字,他的血順著指腹淌出,凝聚在空中,最後一筆落成,血字瞬間煥發出耀眼的金光。


    散開的金光呈現環狀,所過之處死靈皆如麥草般倒下,白犬一聲長嘯,帶著他們衝出了包圍圈。


    一陣奪命奔襲後兩人終於離開了等活地獄,闖進了掛滿了黑色鐵繩的“黑繩地獄”。


    凡造殺生、偷盜罪者墮生此獄,獄卒會用被岩漿燙紅的鐵繩捆縛罪人之身,或削或鋸。這一層地獄讓人苦惱的不是死靈,而是獄卒。


    白犬太過顯眼,隻能收回百鬼帳,久我蓮在自己和竹內青子的天靈上貼了一張寫有忽視咒的白符,這才拉著她的袖子朝著深處走去。


    等活地獄是荒漠,黑繩地獄卻布滿了岩漿與石台,石台與石台間的間隙很小,幾乎不夠兩人穿過。


    “屏住呼吸。”久我蓮站在望凝青的身前,用幾乎隻是氣音的音量說道,“靠近獄卒時一定不能呼吸,否則會被聞到活人的氣。”


    “隻有在石台與石台的間隙間才能緩慢地吐氣,一定要慢,明白嗎?”


    望凝青緩緩點頭,她跟著久我蓮步伐緩慢地朝前走,在靠近獄卒時便格外小心。


    即便如此,偶爾呼出的氣還是會讓獄卒警惕地抬頭,僵屍模樣的獄卒四處張望,提著刀叉有些煩躁地來回梭巡。


    “有活人的氣息!”獄卒尖叫一聲,手中的利斧猛地砍到望凝青身旁石台的罪人身上,鮮血立時飛濺而出。


    糟糕!與望凝青差了一個身位的久我蓮忍不住捏緊了袖中的白符,突然遭遇這樣的驚嚇,她恐怕很難控製住自己的氣息。


    然而,出乎久我蓮的預料,鮮血飛濺上少女的臉頰,弄髒了她的發。但少女依舊穩穩地站在原地,神態冷靜,形如一棵枯死的樹。


    獄卒對著少女身旁的罪人瘋狂地施虐,飛濺而出的肉沫與鮮血散發著鐵鏽的腥氣,那殘忍的一幕看得久我蓮都心生冷意,但少女始終緊閉眼簾,不曾吐息。


    好一會兒,獄卒煩躁地離去,久我蓮忍不住快步往回走,看著滿身血汙的少女,手抬起又放下,竟心生無措之意。


    少女睜開眼睛,看見他,緩緩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兩人沉默地繼續往前走,較之先前的小心謹慎,更添三分逼仄壓抑。


    不知走了多久,隻是麻木地重複著屏息前行、停步吐息的動作,漸漸地兩人距離刑場越來越遠,不遠處便是一座鐵山。


    “你還好嗎?”久我蓮拿出白符喚出清水,用自己寬大的衣擺拭去少女臉上、發上的汙跡,他沒意識到自己的指尖控製不住地輕顫。


    “我沒事。”少女氣若遊絲地說著,隻是發白的麵色與汗濕的背頸證明著她並非如表麵那般冷靜,“繼續吧。”


    竹內青子經曆過最嚴苛的禮儀訓練,最過分的時候是頭頂一碗水學習走路,溢出一滴都要受罰,而她曾為此餓過整整三天。


    久我蓮低頭看著麵如金紙的少女,沉默許久,沒有繼續前行。


    如今已經過去了大半天的時間,而他們還要在三天的時限裏再闖過六重地獄,解決霧見川後再回返人間,無論如何都沒有時間可以休息。


    “何必做到這一步呢?”竹內青子詢問他的話,被他反過來再詢問她,“何至於此,姬君?”


    竹內青子此時很是狼狽,即便清水洗去了血汙,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卻仿佛還在眼前。


    聽見久我蓮的問話,她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即垂眸,語氣冷冷倦倦。


    “也不完全是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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