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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第3章】明媒正娶妻

  第182章 【第3章】明媒正娶妻

    望凝青沒有跟別人說過, 打從記事開始,她的腦海中就時常浮現一些奇怪的聲音,帶著點“天降大任於斯人也”的傳奇意味。


    這個有些稚嫩的聲音會告訴她一些尚未發生的事情, 比如殷唯和方知歡的糾纏不休,以及一個未曾謀麵的名叫“穆霽寒”的道士。


    雖然不知道這個聲音的來曆, 但是望凝青的本能告訴她這個聲音對她沒有惡意, 照著它的話語去做,她最終就能得償所願, 一世清淨。


    那個聲音告訴望凝青,她來到塵世是為了成為氣運眷顧之人的磨刀石, 讓對方飽受苦難就是她來人間走一遭的目的。


    “殷唯也能被氣運眷顧?”不是望凝青看不起他,而是殷唯實在是糊不上牆的爛泥, 年及弱冠了還整天無所事事,會寫幾句酸詩, 除此之外一無是處。


    非要挑一個優點,大概就是殷唯生了一張唇紅齒白、麵如傅粉的好皮相吧,那種即便調皮搗蛋也讓人生不起氣的討喜模樣, 難怪母親當年被灌了迷魂湯。


    就望凝青個人而言, 她並不討厭殷唯, 實際上她什麽都不討厭,她甚至還能看到殷唯身上的孩童天性與執著專情。


    但是凡事都有兩麵性, 一個人可愛的地方或許就是他可憎的地方。孩童心性的確浪漫,但也沒有多少責任感;執著專情聽著感人,換句話說就是死纏爛打。


    另一方麵, 殷唯勇敢卻也衝動, 行動力很強卻不考慮後果, 這可以說是“少年意氣”也可以說是“行事魯莽”。


    但人都是會變的, 善惡正邪並非恒定,沒有必要因為一時而否決他人的全部。


    望凝青心想,那就由她來吧。不會讓殷唯傷筋動骨又能讓她得償所願,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呢?


    因著這個緣由,對於自己的婚事,望凝青並未太過反對。


    她知道殷唯不願意和她成親,也努力反抗過自己的父親,可惜在這個大時代的背景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嫁娶的全部,由不得他任性。


    殷家家主身為男人,麵對自己寵溺過度的幼子時常懷揣著一種“我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米多”的過來人思維,總是想當然地覺得孩子成了家就能定性,沒成家前就都是小孩子的胡鬧而已;而望凝青這一世的生母身為活在這個時代的女人,也將男人風流視作理所當然,覺得歌妓隻能為妾,動搖不了正妻的地位。


    大概誰都沒想到,殷唯會真的在新婚之夜做出那等驚世駭俗之事吧,單從這點來看,他倒的確是個情種,可惜這份勇氣卻沒用在對的地方。


    換上正紅色嫁衣、任由侍女為自己上妝的望凝青這般想著,殷唯不仁她不義,倒也別怪她把他的家攪成一團爛泥。


    “咳,小妹,我背你上花轎吧。”望凝青這一世的兄長柳詠青在妹妹的閨房外敲了敲門,看著素來喜愛清淡的妹妹濃妝豔抹,一時有些感傷。


    “哥。”望凝青喚了一聲,自然地伸出手來,“你小心別著了風寒。”


    相較於其他世家,柳家後院稱得上清淨,柳家家主與夫人是青梅竹馬,兩人感情甚篤,有兩個不受寵的通房,是柳家夫人的陪嫁,一名庶子,兩名庶女。


    柳嫋嫋是嫡女,上頭有兩個兄長,下頭有一個還在牙牙學語的小弟,在柳家她被稱作“柳三”,大哥柳詠青正在準備科舉,二哥柳長風則從了軍。


    柳詠青是嫡長子,名正言順,無人可以動搖他的地位,隻是他天生有些體弱,前些時日著了風寒,便有些輕咳。


    “哥哥不礙事,雖說是讀書人,但背妹妹上花轎的力氣還是有的。”柳詠青笑了笑,在妹妹麵前背過身,由著她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姐,喜帕。”靜喧連忙捧著托盤過來,將喜帕蓋在了自家小姐的頭上。


    柳家小姐大婚,屋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柳家小廝將喜糖分發給街上的孩子,侍女們則挎著花籃將花瓣兒揮灑。


    得了喜糖的人們甜了嘴,便也站在街道的兩旁說著祝願新人幸福美滿的好話。


    柳家小姐素有美名,沒有人會懷疑她會所嫁非人,都覺得她合該一輩子如意安康。


    “大哥。”望凝青趴在柳詠青的背上,冷不丁地喚了一聲。


    “怎麽了?”柳詠青以為清清冷冷的妹妹將要離家也終於生出了幾分傷感,連忙豎起耳朵道,“別怕,殷家和柳家世代交好,他們絕不會虧待你的。”


    望凝青想說的不是這個,她隻是想讓家人有個心理準備:“哥,你是知道我的,沒人能欺負到我頭上,所以如果我欺負人,你也不要慌。”


    柳詠青不知道自家妹妹已經摩拳擦掌準備給未來夫婿一個好看,聞言便笑:“嫋嫋最講道理不過了,若是嫋嫋欺負人,那一定是那個人有錯在先吧。”


    柳詠青一邊說著,一邊將妹妹送上了花轎,正想拉著她的手再叮囑幾句,卻見一個小廝遠遠跑來,神態焦急地比劃了什麽。


    柳詠青麵色沉了沉,語氣卻依舊溫柔:“小妹,無論如何都要記住,柳家永遠都是你的家。”


    望凝青點點頭,輕嗯了一聲。等到柳詠青快步遠去,她才撩起花轎的布簾,看著大哥走到小廝身旁,小廝附耳說了幾句,大哥俊秀的眉眼便有了明顯的慍色。


    大概是殷唯臨陣逃婚的事情瞞不住了吧?望凝青放下布簾,重新坐好。殷唯這些年其實一直惹事,但有殷家在後頭給他收拾爛攤子,便也沒鬧得太過難看。


    不過以這個時代對男性的寬容程度來看,隻要不鬧出人命,那就隻是風流韻事,身為妻子的若是不能容忍,就是犯了七出中的“善妒”。


    望凝青坐在花轎上閉目養神,今晚還有硬戰要打。靜喧坐在她的對麵,被望凝青提前敲打了一番,她看上去也算泰然。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迎親的隊伍卻遲遲不起,在這樣恐怕要錯過拜堂的吉時了。街道兩旁的百姓都咂摸出了幾分不對味了。


    “新郎怎麽還不來呀?”人們忍不住竊竊私語,柳家的下人們也麵麵相覷,都有些不好的預感。


    “來啦來啦!新郎來啦!”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小孩們歡呼雀躍的聲音,隨後禮樂從遠處傳來,果真有一支隊伍披紅掛彩,朝著花轎的方向而來。


    原本有些冷寂的街道重新歡騰了起來,人人鼓掌叫好,吉祥話再次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拋。


    “哎呀,好俊的新郎啊!”仿佛為了彌補剛才回落的氛圍,人們紛紛誇道,“新娘貌美如花,新郎儀表堂堂,真是天設一對,地造一雙!”


    坐在花轎中的望凝青聽見外頭的喧囂,不由得微微一皺,她撩起花轎的紅紗朝著外頭望去,便見一人騎在高頭大馬上,走在迎親隊伍的最前端。


    他身長八尺,姿顏俊美,與麵如冠玉的白麵書生不同,他瞳如子夜,麵容深邃,那一身新郎官的服飾穿在他身上便有如紮在槍尖上的紅纓,不過陪襯而已。


    他騎著一匹神駿的白馬,比人還高,與這匹白馬相比,後頭迎親的都是嚼著嫩草的小馬駒。有眼力的一眼便可看出那是戰馬,絕非普通貨運的家畜。


    ——殷家長子,年紀輕輕便官至三品的軍術奇才,殷澤。


    十五歲便摘得朝堂武狀元的桂冠,十七歲升任副參將,二十三歲孤身一人殺入敵軍大營活擒蠻夷親王,受封昭勇將軍。


    如果說殷唯是人間金玉,那殷澤便是天上寒星,有殷澤在,殷家再續百年輝煌絕對不成問題。


    他是殷家至今還能舒舒坦坦,不愁吃喝不愁未來的底氣。陛下曾經想將公主許配給他,被他以“為母守孝三年”的緣由所拒。


    這是怎麽回事?望凝青放下布簾,皺了皺眉,在那個聲音告知她的未來裏,殷澤的確會代弟迎親,但換上婚服可就有點說不過去。


    迎親隊伍近前,殷澤翻身下馬,幹脆利落的身手再次引起周遭百姓的驚呼,可他卻熟視無睹,快步來到了柳詠青的跟前。


    柳詠青沉著臉,正想討要一個說法,誰知殷澤走到近前立時深深一拜,倒把沒有官身的柳詠青嚇得不輕。


    “到底怎麽回事?”殷澤實在太過謙卑,讓柳詠青氣勢為之一泄,隻能借著攙扶的動作壓低聲音詢問著,“殷唯呢?”


    “回頭我把他兩條腿打斷,讓他給柳姑娘磕頭賠罪。”即便有鞭炮和鑼鼓之聲掩蓋,殷澤的話語也低沉得嚇人,“柳兄,雖然有些冒昧,但請將柳小姐嫁給我吧。”


    “你!”柳詠青氣得差點跳起來,“你們殷家要不要臉?請帖都發出去了哪有換人的說法,你們這樣我妹妹還怎麽做人?!”


    殷澤一手摁在柳詠青的肩膀上,立時便壓得他動彈不得,外人看不出異樣,還以為新郎在與新娘的兄長友好交談。


    “請帖隻寫了殷家與柳家有割衿之約,雖說我年紀相差較大有些說不過去,但我會盡全力描補此事的。”殷澤覺得即便麵對敵方千軍萬馬都不曾這麽緊張過,他必須說服柳家,決不能讓柳姑娘重蹈覆轍,“此事過後,我會將殷唯從家族中除名!”


    柳詠青渾身一震,一時間瞠目結舌,說不出話。嫡子除名,就殷唯那副紈絝子的模樣,這是要他去死不成?


    因為太過震驚,柳詠青一時間便忘記了反對,任由殷澤飛快地越過了他,來到花轎跟前。


    眼看著姑爺讓人抬起花轎便準備離開,那唯恐夜長夢多的迫切看得滿臉笑意的司儀嘴角一抽,大喊道:“等等啊姑爺,還沒行踢轎門之禮呢。”


    踢轎門,意喻鎮新娘的威風,表示男方日後不懼內。殷澤不是不知禮數,隻是他根本不打算行這個禮。


    “以後殷家都聽柳姑娘的。”殷澤策馬揚鞭,白馬籲了一聲,“在我這,她就是最大、最威風的。”


    這一番“懼內”言論頓時惹得眾人哄堂大笑,但柳家小姐是出了名的溫柔嫻靜,因此眾人也隻是交口稱讚,大聲叫好,沒把這句話當真。


    迎親隊伍返程,沒人知道花轎中的新娘在細細謀算,也沒有人知道新郎心如火熾,更不知道兩人都蓄力如滿弦之弓,正準備把某人往死裏揍。


    南城河畔的畫舫裏,一擲千金換不來佳人一個笑臉的殷唯倒在柔軟的溫柔鄉中,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走開,讓我自己待著。”他推開嬌笑著黏上來的陪酒倌人,隻覺得雙腿癢得發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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