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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第17章】深庭惡之花

  第228章 【第17章】深庭惡之花

    望凝青沒有想到氣運之子的情況會這麽糟糕。


    如果人的心是一個水杯, 能容納的苦難有限,那以利亞的杯子恐怕早已四分五裂,碎裂成難以複原的齏粉。


    望凝青在檢查完以利亞的身體之後,有些難以置信地發現以利亞有許多源自靈魂的創傷。


    用她在這個世界以及艾什莉那一世學到的知識來說——“創傷後應激障礙( PTSD)”, 以利亞對很多東西都有本能的應激反應。


    他看到尖銳物就會感到疼痛, 聞見血腥味就會反胃幹嘔, 望凝青詫異於他先前所表現出來的精神狀態的穩定, 畢竟身體會對精神造成影響,他早該崩潰了。


    ——有人說過:人會逐漸同他的遭遇混為一體, 從長遠來說, 人也就是他的處境。


    以利亞一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經曆了許多,但是據望凝青的了解, 以利亞被囚禁的三個月裏並沒有遭受足以傷及根本的皮肉之苦。


    好吧,她已經習慣了。望凝青歎了一口氣,她早該習慣自己入世後將會遭遇的種種意外, 更何況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不穩定、不可控的。


    望凝青原以為來到這個世界的主要任務是解決隱患,但目前來看, 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讓氣運之子活下去。


    望凝青雙手穿過青年的腋下, 勉力將人抱起。以利亞此時意識沉淪,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 但隻要不陷入深度睡眠, 暫時還是無礙的。


    “以利亞。”望凝青輕喚氣運之子的名字,人的名是最短的咒,呼喚名字有最基本的定魂作用, “醒醒, 以利亞。”


    懷中的金發青年勉力睜開了眼睛, 他蒼青色的眼瞳蒙了一層薄霧, 豆大的汗水不斷自額角滾落,黏連了一縷璀璨的金發。


    望凝青用身上的飾品作為尖銳物割破了手腕,將手腕抵在以利亞的唇邊,讓血液滲入他的唇縫。


    雖然沒有食物也沒有淨水,但望凝青的藥血本就蘊含著最純粹的生命之力,用以維係最基礎的生命體征還是沒有問題的。


    想到這,望凝青抿了抿幹裂的嘴唇,她抬頭去看放在入口處的兩朵鮮花。花色依舊嬌豔,看來時間並沒有流逝多少。


    望凝青拆下了身上華美卻無用的飾品,避免無意間的割傷,之後便再次朝著躺倒在地上的以利亞伸出了手,想要擁他入懷。


    彼此的體溫互相傳遞,一定程度上減緩了酷寒的侵襲,以利亞的應激反應不僅表現在可能傷害他的事物之上,他對人的體溫還表現出異樣的眷戀之情。


    即便是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他依舊本能地追逐同類的體溫,幾乎是望凝青剛伸出手,他就給予了堪稱積極的回應。


    以利亞手腕翻轉拽住了望凝青的手,微一施力就將人拉入了自己的懷中。


    望凝青身體失衡,不得不伸出雙手撐住地麵,然而,不等她起身,寬大的手掌卻突然摁住了的後腦勺。


    望凝青身上穿的是相當妨礙行動的貴族束腰禮裙,這個別扭的姿勢顯然不會讓人好受。她麵無表情地側趴在以利亞的心口,卻突然聽見了一聲悲戚的歎息聲。


    神之子宛如這世上最純潔、最無辜的羔羊,滿懷悲憫地躺在高築柴薪的祭台上。


    生的燦爛與死的寂靜矛盾而又融洽地重合在以利亞的身上。那種美並非剔透而又易碎的,或者說,他本就是殘缺的、破碎的,卻又用盡了畢生的努力,將碎片拾撿,拚成了一個整體。


    那種碎裂卻也怒放的美麗——就像蜜莉恩,迪蒙的眼睛。


    望凝青嚐試掙紮了一番,發現掙不動。神子與教廷內普通的神職人員不同,他久經沙場,曾經還是光明騎士,擁有一身精壯且線條漂亮的肌肉。


    掙紮會耗費體力,失血會流失體溫,想到接下來或許要在密語之間內待七天,望凝青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放棄掙紮。


    她就像一隻定時的鬧鍾,一旦發現以利亞快要從淺眠陷入深度睡眠,立刻就湊過去將人拍醒,然後隔一段時間就給以利亞喂一次血。


    當玫瑰的花葉開始蜷曲時,望凝青便意識到事情大概已經解決了,尼爾森沒有辜負她的期待,與“守密人”聯係上了。


    長期待在城堡內部的人都有可能被“祂”汙染,輕則出現焦慮、煩躁等精神不穩定的情況,重則出現認知錯誤、幻覺叢生的現象。


    擁有迪蒙家族血脈的惡魔之子對“祂”有一定的抗性,但是隨著年歲的增長,會不自覺地渴慕殺戮與血液,意誌不堅者也會逐漸走向瘋狂。


    而望凝青的花園,則埋藏著這座城堡最大的秘密。


    她堅守這個秘密直到今日,“守密人”並非她創立的組織,但他們與望凝青一樣,有著共同的、無論如何都要達成的目標。


    無論做出多少犧牲,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


    尼爾森跟在一位身穿黑鬥篷的守密人身後,穿過漫長的密道,朝著城堡深處走去。


    他手中依舊拿著那朵沾著露水的白薔薇,他想要將這朵薔薇交給守密人,卻被他們拒絕了。


    雖然守密人不會與尼爾森對話,但他們有一套自己的交流方式,尼爾森在初步的觀察與分析後就發現,他們似乎是以手語以及魔法顯露的密語來進行溝通的。


    [請跟我來。]為了照顧尼爾森,這位鬥篷上繡有星月的守密人豎起一根手指,食指綻放出煙火般的金焰,在空中寫下了一行字。


    雖然文字稍縱即逝,但好歹可以交流。尼爾森詢問了蜜莉恩的情況,也對手中的白薔薇表示了疑惑。


    繡有星月紋樣的守密人似乎比那位繡有太陽紋樣的守密人要來得和善,尼爾森難以忘記自己剛才在殿內詢問時,太陽守密人瞬間跳腳的模樣。


    星月守密人解答了尼爾森的一些疑問,但有很多事情,他不能直白地將之化為言語,他唯一被允許的隻是給尼爾森看了米舍裏宮殿內部的規則。


    將兩份規則放在一起進行對比,即便尼爾森還無法整合出整個循環的完整姿態,但也從兩份規則的字裏行間品出了幾分凶險之意。


    尼爾森調查迪蒙家族已經很久了,有一些事情他心中早有猜測,如今隻是確定了而已。


    ——如果他沒有猜錯,那迪蒙公國這座陰森詭譎的城堡內或許存在著一個看不見的“祂”。


    紅花與白花是守密人內部的暗語。


    尼爾森在這一刻與以利亞的思想有了驚人的同步,他同樣認為紅花的作用除了警示以外,最大的作用或許是“轉移”。


    但是,這份“轉移”並不是每次都能奏效的。


    如果城堡內部的下人違反了規則、或是在格瑞德宮殿門口放下紅花後依舊能聽見笑聲與私語。那就證明,“祂”並沒有被道具“蒙蔽”。


    而這時候,規則要求撞見這種極端情況的人到公女的花園中摘一朵白花,前來尋找紅矮房的人。


    這樣聽起來,似乎紅矮房的守密人需要做的事隻有一件?

    但是,尼爾森注意到規則中這麽寫:[持紅花而來,是隱秘之敵;持白花而來,是告死之人]。


    而城堡內部的規則也標明:[請確保你手中拿著的是白色的花]以及[身穿黑鬥篷的人不會說話,更不會戴口罩]。


    這意味著什麽?

    尼爾森感到一絲冷意,他的心持續下沉,一直沉到了穀底。但他麵上依舊不動聲色,步伐穩重地跟在星月守密人的身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意味著在這座城堡的內部,危險從來都是“雙相”的,而人的認知有時候會被不知名的力量扭曲混淆,難以分清對錯。


    紅矮房的守密人要麵對的不僅是手持白花前來求救的侍從,很可能還是錯將紅花當成白花、身後跟著某些東西的“隱秘之敵”;而手持白花前來求救的人也未必真的能得到救贖,他們不顧一切地趕到此地,麵對的卻很可能是“別的什麽東西”。


    ——“我警告你,並不是什麽人都能承擔隨同秘密一同到來的不幸。”


    前不久,如紫羅蘭寶石般矜貴美麗的未婚妻手持煙管,眼神倦倦地說著告誡的話語。


    尼爾森並非不聽勸,他隻是太過自信,他自信自己的權利與智慧足夠他直麵這世上所有的難題。


    但如果,他要麵對的敵人不是人呢?

    尼爾森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白薔薇,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卻是蜜莉恩倦怠的眉眼。


    蜜莉恩有一隻很美的眼睛,如破碎的水晶寶石,粲然生輝。隻要見過一次,無人能夠否認她那仿佛沾染著魔性、哀豔而又淒清的美麗。


    尼爾森無法忘記第一次看見蜜莉恩,迪蒙的場景,在他為了那份非人的靜謐之美而驚豔之前,她被長發與鮮花遮蓋的左眼便奪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隻空蕩蕩的眼睛,就如同寶石上的裂紋,名畫上的汙跡。刺眼,並且令人感到難以遏製的憤怒以及痛心。


    尼爾森早已忘記了自己當時的心情,他有好好維持貴族的禮儀嗎?有對她禮貌地微笑嗎?尼爾森不記得了。


    他唯獨記得的,隻有那份破碎而又淋漓盡致的美麗。就好像看見了一朵石縫間怒放的花朵,所以在他毫無預料的情況之下,伴隨著憐愛之情一同暴漲的,還有他不可理喻的控製欲與保護欲。


    他想要保護蜜莉恩,迪蒙,沒有什麽原因。


    但現在呢?他那惹人憐愛、滿身神秘的未婚妻,她拿著紅色的月季獨自離開花園,將要麵對的,又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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