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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第28章】深庭惡之花

  第239章 【第28章】深庭惡之花

    看著最後這行混亂的字跡, 以利亞難以自控地感到了齒冷。


    那埋藏在粉飾太平之下的巨大的陰影以及不安,哪怕隻是露出了冰山一角,也足夠令人驚懼了。


    以利亞深吸了一口氣,耐著性子繼續往下看。


    然而, 從這一段往下開始, 西安娜的精神狀態就已經開始出現了明顯的異常, 她的文字記載也變得支離破碎, 有些甚至出現了語序混亂。


    [城堡內隱藏著一個幽靈,不, 或者說, 外神。祂的神名為▇……▇, 該死的,我無法寫出他的神名。]

    [我確定城堡內部存在著至少四級以上的精神幹擾波動, 我的意識受到了▇▇的幹擾與影響,我必須將情報傳遞出去……]

    [這是人類最大的災厄……汙染會像鼠疫一樣蔓延,一旦發生異變,瘋狂將是不可逆的,人類的文明與信仰都將在苦難下俯首。吾主,這不是真的……]

    [目前已知, 祂喜愛鮮血以及笑容, 通過聲音與噩夢作為媒介傳播精神汙染, 時常會扮作城堡內的人類在一定的範圍內遊蕩……]

    [應對的方式是大腦▇, 是封是……是睡眠……不,不要聽我的。聽我的。]

    [被祂附身的人,臉上會無法自控地出現可怖的笑容, 嘴角拉起直至耳根, 即便開裂流血也……小,醜,很,可,愛。像馬戲團的小醜。]

    [後來者, 你或許已經意識到了異樣,情報的對錯必須由你自己進行判斷。我已經無法為你提供幫助。]

    [捂住你的耳朵,保持緘默的美德。▇大聲歡笑,放縱自我。]

    從大量塗黑以及劃掉的文字中便可以看出,西安娜這些年來一直都在與精神幹擾搏鬥,她的理智搖搖欲墜,被無形的手不停地撕扯。


    但在大量混亂異常的語句中,以利亞依舊拚湊出了屬於蜜莉恩,迪蒙的情報。大概是因為沒有提及“祂”的緣故,這段記載還算清楚。


    [借助亞巴頓大公的力量,我逃離了蜜莉恩,迪蒙的掌控……難以置信,我居然被一個孩子逼到這種程度。]

    [但我寧願麵對亞巴頓大公,也不願麵對蜜莉恩,迪蒙。亞巴頓大公是人類所能呈現的惡的極致,但蜜莉恩卻像是偽裝成人的、別的什麽東西。]

    [隻要能達成自己的目的,世上的一切都可以被犧牲。如果說人類的世界是外神的樂園,那蜜莉恩就像是與其對抗的,另一位持棋的神。]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保留多少理智,或許對生活在這裏的人來說,瘋狂反而是一種解脫。]

    在西安娜,塞倫淪為蜜莉恩,迪蒙的俘虜之後,蜜莉恩用了一年的時間瓦解西安娜的心防,但在一次坦誠的交談後,西安娜對蜜莉恩萌生出了無法言說的恐懼。


    她選擇投靠亞巴頓大公——這點倒是讓以利亞感到意外,他一直以為,西安娜,塞倫是被亞巴頓大公強迫的。


    蜜莉恩到底和西安娜說了什麽?才讓她感到如此恐懼呢?


    以利亞很快找到了答案。


    [她以大義為矛,以人類的存續為劍,她迫使我在無上的使命前低頭,付出生命以及人格破碎的代價,換取一個不一定能看見黎明的未來。]

    [她是念誦著聖經的惡魔,是墮落天堂的天使,被她的言語蠱惑,我寫下了那封令我痛苦萬分、愧悔無比的求救信。]

    [我的摯友,我的同伴,我曾經行走在同一條光明大道上的行者。他們不顧一切地為我而來,最終卻如撲火的飛蛾,落入狼毒蜘蛛的網羅。]

    [他們在蜜莉恩的蠱惑下心甘情願奔赴死亡,如逆風執炬的殉道者。而我親眼目睹了一切,甚至分不清這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假的幻夢。]

    [吾主,我是罪人。我不曾背叛您,但我犯下了大錯了。]

    隨著西安娜字字泣血的文字,以利亞仿佛觸碰到了她傷痕累累的靈魂。這位曾經無堅不摧的銀月騎士,終究被自己的自責以及懊悔給擊潰了。


    [蜜莉恩說,我可以恨她,是她脅迫我這麽做。即便我不幫她,她依舊會繼續自己的行動,直到完成全部的計劃。]

    [她沒有欺騙我,她開始頻繁地外出任務,狩獵在外獨立作戰的騎士團。就像當初顛覆“白刃”一樣,她如同行走戰場的黑色死神,肆無忌憚地收割著生者的性命。]

    [我開始慶幸自己瘋了。]

    [那些絮語與噩夢折磨著我的理智,那些因我而死的聖徒在泥土間發出哀嚎與悲鳴。我失控地將侍女的嘴唇縫起,我害怕看見她們上揚開裂的嘴角。]

    [在痛苦與磨折之中,活過一天又一天。]

    [偶爾的偶爾,我會有片刻的清醒。有一天,我聽見蜜莉恩在我身邊演奏著小提琴,她指尖流淌出天堂的樂聲,眼簾微閉的姿態宛如高天的神明。]

    [神啊,為何會有這樣的人,集罪惡與神聖於一體,用最殘忍扭曲的方式去實現最不可思議的大義?]

    [她陪伴我,撫慰我,她吐出的氣息能讓我獲得短暫的、渴慕的寧靜。她用了整整十年,走過西安娜,塞倫的半生。]

    看到這裏,以利亞微微一怔。他能感覺到西安娜夫人對蜜莉恩的感情,既渴慕,又痛恨,愛與恨相互交織,如一杯酸澀與甜美交雜的陳年酒釀。


    以利亞繼續往後翻,書本卻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他心中萌生出不好的預感,翻書的速度驟然加快。


    終於,以利亞在書籍的最後再次找到了西安娜的字跡。筆墨未幹,甚至有些許的暈染,明顯是最近才寫下的。


    [她來了,她來找我了。]

    [我想,這便是最後了吧。後來者啊,請向吾主傳達我最後的虔敬,我將廢棄為人的所有,隻為奪回曾經屬於生靈的天空。]

    [我終究是敗了,我終究是無法拒絕的。畢竟蜜莉恩,迪蒙用了整整十年,去等待西安娜,塞倫的死。]

    以利亞猛然合上書冊,將其塞進西裝的內襯,轉身奪門而出。


    ……


    安南靜靜地坐在床邊,拉著女人枯瘦、尚有餘溫的手。


    他半垂著眼簾,孩童特有的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睛的下方投射出一片陰影,顯得他別有幾分堪稱寧和的乖巧溫柔。


    安南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坐在這裏,但既然蜜莉恩姐姐叫他坐在這裏,他當然會遵守她的命令。


    看著床上雙眼緊閉的女人,安南覺得自己本不該有什麽情緒,畢竟對這位生母,他不僅不熟悉,甚至都沒見過幾麵。


    但是,或許血緣就是這麽微妙的東西吧。安南覺得的確有一股陌生的情緒在他的心頭增長,隻是他不懂,也不明白。


    這就是死亡嗎?安南看著女人眉宇間縈繞的青黑,沒有飛濺的鮮血以及哀痛的悲鳴,原來死亡也可以是這麽莊重靜謐的東西。


    蜜莉恩姐姐告訴他,西安娜夫人希望他能送她最後一程。


    “西安娜,塞倫,平民孤兒出生,自學劍術後得到了一位退伍雇傭兵的賞識,後進入了坎迪斯帝國的教廷學院,畢業後成為了一名聖騎士。”


    蜜莉恩念誦著西安娜的生平,仿佛為人送葬的葬儀:“安南,你是西安娜,塞倫最後的親人。”


    親人嗎?安南抬起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西安娜夫人的眼瞼。與他而言,能以“親人”這個詞匯作為牽係的,隻有蜜莉恩姐姐。


    “姐姐,我無法為她流淚,也無法為她感到傷悲。”他不是一個能令人坦然去愛的孩子,而她也不是一個能承擔起母親職責的女人。


    他甚至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在那樣絕望的境地裏將他生下,將他帶入這個苦痛的人間。


    “沒關係。”望凝青就坐在安南的身邊,不知道她是在陪伴安南,還是在陪伴西安娜夫人,“就這麽陪她一晚吧。”


    哪怕什麽都不懂,送走血親或許也是人生必須經曆的一環。這往往意味著世上少了一個能詮釋“你”的存在與來曆的錨點。


    “即便不明白也沒關係,有些‘感覺’本來也說不出來。”比如生,比如死,比如孤獨,比如傷悲。


    就在安南與望凝青沉默靜坐之時,隻聽得“砰”地一聲,起居室的大門被人粗暴地推開。


    望凝青轉頭望去,卻撞上了一雙壓抑的蒼青色眼眸,神子一手摁著門板,胸腔劇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吸著氣。


    以利亞不顧望凝青的視線,徑自走到床鋪的另一邊,深色的床褥上躺著那具熟悉而又陌生的軀體——枯槁、幹瘦,塞不滿一樽水晶棺。


    以利亞攥緊了拳頭,抬手伸出食指,以指節去試探西安娜的鼻息。他薄唇緊抿,由藍轉綠的眼眸泛起了陣陣水波與漣漪。


    “……”得到了結果,以利亞僵硬地收回了手,眼角的餘光掃到了床頭櫃上空掉的琉璃瓶,“……為什麽?”


    這不自量力的問話本該迎來蜜莉恩的一頓嗬斥,然而靜美如水妖般的女子隻是安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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