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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第25章】光明教教宗

  第278章 【第25章】光明教教宗

    奶金色的頭發, 雪青色的眼眸,雖然不是光輝之貌,但科爾溫從小也是個長相討喜的孩子。


    “看上去明明是光明神會鍾愛的孩子, 怎麽……這般命苦呢。”


    人們總是用這樣的話語, 去評價他不算漫長的一生。


    科爾溫出身於低位貴族家庭,家族雖然已經沒落, 但祖上到底輝煌過, 強撐著所謂的榮耀與顏麵,過著貧困拮據的生活。


    哪怕生活再不如意, 父親出門必定要租借馬車,哪怕家裏已經揭不開鍋,母親也堅持要買一條出席舞會的裙子。


    科爾溫不理解這種堅持, 他的童年就是抱著天生哮喘的妹妹縮在角落裏, 側著腦袋貼在她起伏的胸口處,向神祈禱著:別停, 別停,求您了。


    每一個白晝, 每一個夜晚,科爾溫都抱著那個小小的繈褓, 側耳趴在妹妹的心口處,聽她的心跳。


    他偷過家裏所剩無幾的錢,在父親的叫罵中買了一瓶教廷的聖水, 也曾喬裝打扮後做過跑腿打雜的苦力,換取一小袋精細研磨的米糧喂給妹妹。


    雖然日子並不好過,但那也是沒辦法的, 畢竟教廷也說過, 人生來就帶有原罪。


    但是, 隻要一家人還在一起,就一定能熬過去的吧?那時候背著挎包在陽光下拚命奔跑的孩子,是這麽想的。


    後來,這種想法漸漸變了。


    教廷的聖水喝起來甜滋滋的,沒能救回妹妹的性命。那個總是努力呼吸的孩子,終於還是在一個雨夜裏,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因為人來人間是為了洗滌身上的罪孽的。所以,死亡也不算可怕吧?不過是洗淨了身上的罪孽,提前一步解脫了。


    這一世什麽都沒做過的妹妹,最後也一定是去往了天國,幸福快樂地活著吧?


    被父母過繼給一位遠親做繼承人時,科爾溫是這麽想的。


    臨走前,母親難得溫柔地摸著他的臉,說他既然天生就長了一張天使般討人喜歡的臉龐,那以後隻要努力微笑就夠了。


    原來即便沒有血緣關係,也能做家人啊?科爾溫明白了,所以就一直在新父母的身邊笑著。


    但是,新父母擁有了自己的孩子,於是原本欽定為繼承人的科爾溫就被趕走了。


    科爾溫回了自己的家,卻發現家裏空蕩蕩的,什麽人都沒有了。


    房子因為欠債被人收走了,母親受不了貧窮的生活,跟情人走了。父親整日流連酒館,一天夜裏溺死在了地窖的酒桶中,屍體已經安葬了。


    原來,家人是不會在原地等待自己的。


    “後來,我去了打鐵鋪當了一位學徒,但打鐵師父非說我有修習劍術的天賦,逼著我練劍,借錢給我報考學院,罵罵咧咧地說要我以後孝敬他。”


    “但是等我好不容易畢業了,考上教國的聖騎士團了,他卻因為貴族縱馬不甚跌下了橋梁,摔死在了河邊。”


    “沒福氣的老頭子,來人間一趟都沒過什麽好日子。”


    教廷中有一間專門供給神職人員的告解室,這間告解室是黑暗的、封閉的,銘刻的變聲法陣會扭曲聲音的傳遞,站在告解室兩邊的人完全認不出彼此。


    即便是聖職者,也有可能會犯錯、作惡,這間“黑暗告解室”就是供他們發泄情緒、懺悔罪行的場所。


    科爾溫是被隊長推薦過來的,聖騎士團隊中的成員也曾偷偷摸摸地告訴他,在這裏告解,運氣好甚至還能遇到教宗。


    “如果一定要找一個人來聽取我的一生,我隻希望那個人是教宗冕下。”


    或許光明聖教的聖騎士都擁有這種浪漫的願望吧。所以明明是一群刀劍加身也不皺眉的硬漢,卻依舊前赴後繼地占據著告解室,矯情地述說著並不存在的煩惱。


    被同僚推進告解室時,看著他們擠眉弄眼的模樣,科爾溫還皺了皺眉。因為聖騎士的同伴們就說要送自己一件“生日禮物”。


    什麽禮物?一個告解的機會嗎?科爾溫覺得有些無聊,但從房間對麵傳來被扭曲改變的聲音時,科爾溫僵住了。


    “你有什麽想傾述的嗎?”那聲音平靜、溫和,經過變聲後聽不出是男是女。但是整個教廷中會用這種語調與頓挫說話的人隻有一個,那便是教宗。


    ——聖潔溫柔、光輝燦爛的聖女,一切榮光的匯聚,行走人間的神明。


    讓教宗聽取我的一生?……科爾溫攥緊了拳頭,隻覺得掌心沁出了冷汗。


    “您……願意聽嗎?”他深吸了一口氣,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那位人間之神作出了如此溫柔的回應。


    科爾溫開始講述自己的一生,從支離破碎的家庭到後發生的所有,痛苦的,悲哀的,難以宣泄的……一切的一切。


    他說了很多,冗長而又繁瑣,甚至已經超過了告解的時間,但教宗沒有喊停,她隻是安靜地聽著。


    “……這就是我的故事了。”科爾溫覺得自己很糟糕,像個不知克製美德為何物的蠢貨一樣,對著尊貴的上位者一股腦地宣泄自己的內心。


    那些知道“科爾溫”故事的人,總是會說出“可憐”、“命苦”之類的話語。但不知為何,科爾溫很害怕在教宗這裏聽見相同的評語。


    他低頭坐在告解室裏,宛如等待審判的罪人。


    然而,教宗什麽都沒有說,沒有評價他的人生,沒有安慰他的傷痕。她聆聽完他的一生,卻是說:“這一路走來,辛苦了。”


    科爾溫不記得自己那時的表情了,但大概是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吧,所以他故作輕鬆地道:“您完全不安慰我呢。”


    “你需要安慰嗎?”教宗反問他。那時科爾溫隱隱感到了明悟,與其他聖職者不同,教宗從來都不會急於將自己的想法灌輸給他人。她隻是聆聽,然後引導。


    “我想要您安慰我。”科爾溫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一樣,流著淚,對“母親”說了實話,“安慰一下我……這並不是糟糕的一生。”


    “沒有人能評價你的一生,孩子。”她的語氣那麽溫柔,“僅用一兩個詞囊括你的一生,未免有些簡單粗暴了。”


    “它或許讓人很痛苦,也或許不。但我知道,是它讓你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變成了這個能坦然說出往事、堅信它並不隻是糟糕的樣子。”


    教宗有多溫柔呢?她甚至擔憂一個魯莽出口的單詞會刺痛你的人生,哪怕這個詞的本意是善良的。


    即便是遍體鱗傷的靈魂也會在教宗這裏得到撫慰,她對待你,就像母親輕柔地將皮膚嬌嫩的孩子放進了填滿棉絮的搖籃裏。


    這世上本就沒人能夠將他人徹底的救贖,因為隻有自己才明白,自己到底走過了怎樣的長途。


    後來,科爾溫便經常會去那間黑暗的告解室,哪怕這個名額是挑翻了整個騎士團硬生生搶過來的,他也不準備將它讓給其他人。


    “你隻會在星期三出現,那我便稱你為‘星期三小姐’吧。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星期三先生’。”


    離開了告解室,他們便是效忠教廷的聖騎士與高高在上的教宗,但在看不見彼此的暗室中,他們隻是“星期三”。


    雖然沒有經過正式的宣誓,但科爾溫已經對神明進行過告解,今生隻想成為追隨她的信徒。


    所以,當他不顧一切地突破重圍,循著指引來到庭院時,他看見的就是那個眸發顏色消退,宛如稀薄晨光般的女人。


    比起燦爛的金發與稠豔的翠眸,這種淺淡的顏色反而出乎意料的適合她,讓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天光下。


    她抬頭仰望著光明神的神像,麵上沒有什麽表情,像冬天的薄霧般朦朧、易散。


    魔族的叫囂還在耳邊嗡鳴不斷,科爾溫心想,他決不能讓教宗被魔王帶走,絕對不能——


    他近乎失禮地抱住教宗的腰肢,想要將她帶去安全的地方,但下一秒,一道黑紅色的煙霧如利刃般刺來,砰地砸在了聖光護盾之上。


    科爾溫吐出一口汙血,整個人倒飛而出,重重地砸倒在地上。他捂著心口,掙紮著想要爬起,然而傷勢過重,眼前陣陣發黑,理智瀕臨渙散。


    剛才,若不是教宗在危急時刻下意識地展開了聖光護盾,突如其來的一擊就能將科爾溫當場擊殺。


    一道魔力強行撕開的深紅罅隙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教宗的身後,科爾溫想要大喊提醒教宗,卻因為淤堵在喉嚨中的血水而說不出話。


    刺耳呼哨的風聲在耳蝸中充盈,一身漆黑華服的魔王自空間的罅隙中緩步走出,身後的人形魔族呈拱衛狀,恭敬而又沉默地跟隨著他的腳步。


    龐大的陰影籠罩住女子清瘦的身形,俊美到近乎不詳的魔王裹挾著強大可怕的威勢,如收攏羽翼的巨龍般落在了教宗的身旁。


    稀薄的光輝已經無法照亮此世最為深沉的黑暗,溢散在教宗身側的光之粒被魔王身上的黑霧吞噬。


    但那黑霧仍不知足,恬不知恥地化作蛇影纏上了教宗的雙腿,桎梏她的行動。下一秒,一對十分眼熟的漆黑手環便“哢”的一聲,扣在了教宗的手腕上。


    “我來接你了,蕾切爾。”魔王微微傾身,戴著皮革手套的手指撩起教宗一縷淡金色的發,溫柔卻飽含挑釁地貼在了唇上。


    ——“等我來接你,蕾切爾。”


    那是魔王離開教廷的那個夜晚,他附在教宗耳邊,輕聲承諾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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