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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第37章】光明教教宗

  第290章 【第37章】光明教教宗

    弗萊婭從另外半部聖典中閱讀了真名為“聖教”的教派最初的教義, 也終於明白了鷹長老口中的初陽之神所要傳遞給世人的真正的聲音。


    “難以置信……”弗萊婭有些恍惚地合上聖典,仰頭看著湖心島中央插在樹心中的聖劍,“的確, 比起聖教最初的教義,光明聖教的教義太過極端也太過淺薄了。”


    聖教的聖典分為上下兩個部分, 被盜走的那半本是“光明”, 但是留存在伊甸中的這本並不是弗萊婭想象中的“黑暗”,而是“苦難”。


    “人降生在世上本是一張白紙,黑與白皆為其色。所以當我們看見一個人身上的黑暗時, 或許也同步看見了他曾經經受的苦難。”


    聖教供奉的神明名為“光輝之主”,又名“初陽之神”, 而“初陽”指代的意向是“絕境處的希望”, 所以初陽之神本身是一位一體兩麵的神明。


    所謂的一體兩麵, 既初陽之神本身同時兼具著“苦難”與“希望”兩種特性,代表絕望的部分名為“達瓦爾丁”, 代表希望的部分名為“光輝之主”。


    而光明聖教一直鼓吹的光輝與福音本身應該是建立在苦難與砥礪之上,但因為現在光明聖教所擁有的聖典是殘缺的, 所以才逐漸演變成了現在這種扭曲的模樣。


    從其他世界抵達這裏的弗萊婭一直都覺得很困惑, 光明聖教那種“我做好事就可以抵消我做的壞事”、“如果為了信仰做壞事便可恕我無罪”的偏執想法是從哪裏來的?因為這種極端的教義本不應該有那麽強大的傳播力與說服力才對。但從鷹長老這裏聽完“烏鴉”的故事後, 弗萊婭終於明白了。


    最初在世上流傳的是聖教的教義,初陽之神的理念深邃而又包容, 自然成了人們奉行的典範。而現在裏昂納教國中流傳的版本,是被人扭曲、篡改、刪減過的。


    做出這些事情的人隻想保留神明的福音,卻自作主張地抽掉了作為基底的黑色部分,導致那些光輝的思想如同空中樓閣般華而不實, 虛浮空洞得可怕。


    要知道, 完整的聖教教義是要求信徒時刻保持自省, 鼓勵人們不要放棄希望的同時,也不要忘記自己來時的地方。


    “身處地獄則仰望天堂,身處天堂則俯瞰苦難”——這本是初陽之神對眾生的祝福,但最終卻在極端思想的教徒推動下變成了“信仰神就可以進入天堂”。


    “因為人心並不是那麽純粹的事物,比起‘低穀永不放棄,居高時刻自省’,更多的人會願意接受‘我信仰你就能得到好處’的利益交換吧。”弗萊婭苦笑著想。


    烏鴉的計劃其實很成功,他們的確在很短的時間內聚集起了龐大的信徒群體,但沒有經過提純和去除蕪雜,時間越長,暴露出來的弊病就越多。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弗萊婭十指交握抵在額頭,她是個聰明慧黠的女孩,但在知道真正的教義後,她第一次感到腦袋傳來尖銳茫然的痛楚。


    她在這一刻想了很多,他想到皇太子對教廷的排斥與厭惡,想到他提起的那個“隻會說好聽話的教宗”,想到被教宗帶走的少年魔王,想到教宗房間中的書……


    弗萊婭深吸了一口氣,詢問道:“鷹長老,如果‘光明聖女’是神九分之一的力量,那與光明聖女相對的‘魔王’是什麽?”


    弗萊婭此話一出,鷹長老似乎有些訝異,但很快,她臉上的每一寸褶皺都舒展開來,唇角勾起一個欣慰的笑弧。


    “在讀過聖典後,您能這麽快就領悟到世界的本質,實在令人驚歎。”鷹長老時日無多,她也想將自己知道的盡可能都教給眼前這位還有些稚嫩的賢者。


    “您猜測得沒有錯,‘光明聖女’繼承了光輝之主九分之一的力量,而‘魔王’則繼承了達瓦爾丁九分之一的力量。”


    果然。弗萊婭垂頭,她早就覺得光明聖女的傳承有些古怪,仿佛既定的命運注定她必須與魔王抗爭。但是魔王卻和聖女一樣,明明都是永遠無法磨滅的存在。


    “光明聖女代表了‘光輝’,而魔王則代表了‘苦難’。”鷹長老閉了閉眼,似是在回想,“他們二者都是吾主的一部分碎片,但光明與黑暗往往此消彼長。”


    在人類漫長的曆史中,光明也不總是勝利的一方,而一旦黑暗占據上風,世界就會迎來凜冬。


    “為什麽光明神要創造魔物,是為了磨煉人類嗎?”弗萊婭問道。


    “不,當然不。賢者大人,您怎麽會這麽想?”鷹長老訝異道,“您認為,魔物的本質是什麽呢?”


    弗萊婭被問住了。她想到了擁有魔物血統的西裏爾,卡德維爾,如果是魔物,又為什麽會生著人類的模樣,如果是人類,又為什麽會逐漸墮落成魔呢?

    “魔物,其實就是智慧種族的罪。”鷹長老指著聖典中的一頁,嗓音粗啞,“‘一個人身上的黑暗就是他曾經遭受的苦難’,賢者大人,您能明白這句話嗎?”


    弗萊婭聽懂了,因為聽懂了,她幾乎有那麽一瞬間感到了刺骨的冷。因為這是一個很殘酷的事實——是人類自己,將同類變成了怪物。


    這世上大抵沒有哪個種族會比人類更熱衷於欺壓自己的同類,哪怕是在弗萊婭的年代裏,沒有魔族,殘害也不曾停止。


    “……鷹長老,如果——我是說,如果。”弗萊婭深吸了一口氣,“如果現在的外界,有一位聖職者在試圖探索光明與黑暗的真意,甚至為此付出行動……”


    弗萊婭說到這,話語微微一頓,她看著鷹長老寬柔的眼眸,還是決定將實情合盤托出:“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她已經意識到教義被人篡改了呢?”


    鷹長老愣了一下:“……在,教義被篡改,並且依舊維持著信仰的情況下嗎?”


    “是的,她甚至引動過神力潮汐,甚至在魔王尚未覺醒前便在探究黑暗的秘密……”弗萊婭將教宗所做的事情一件件地道來,“您覺得她究竟是善人還是惡人呢?”


    “吾主啊。”鷹長老怔怔地聽著,兩行濁淚卻順著眼角往下流淌,“您說的是真的嗎?在烏鴉帶著半部聖典離開後的五十年裏,人類中還能出現這樣的人嗎?”


    鷹長老語氣顫抖地道:“賢者大人,您說這個人,她不是善人,也不是惡人。她是一個奇跡啊。”


    “她沒有被過於耀眼的光明蒙蔽了雙眼,也沒有被世俗的黑暗迷惑了本心。她隻會思考著天上的事,和神一樣。”


    “若我們作為人的孩子出生,想要在無數相同的聲音中找出被蒙昧的正確之路,那該有多麽艱難,又有多麽痛苦?我無法想象與整個世界敵對需要怎樣的勇氣。”


    “如果您說的是真的,那她正是翱翔於空的鷹,擁有屬天一樣的生命。”


    “用善惡正邪去衡量她都會顯得狹隘,因為她在沒有教化與開蒙的愚昧中走出了與神一樣的路。您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如果沒有與神明對等的境界與智慧,她又如何能走到這一步呢?”


    “所以,她不是善人也不是惡人,她是一個奇跡,是與神同行的賢者,是一位尚未登上高座、仍在人間行走的……神。”


    ……


    在靈貓哭哭啼啼地跑回來告狀,並抽噎不停地提醒她這次任務很可能又會失敗之後,望凝青表現出了遠超常人的淡然自若。


    “知道了,別哭。”望凝青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好在這次的事態還沒有嚴重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嚴格來說,這次輪回,靈貓和望凝青的發揮都還算不錯,除了毫無人性和滿格神性這裏出現了意外情況,其他都是按照原命軌進行的。


    所謂人性,即是情緒。少年時期的修在與自己的初次相遇中上漲的5%的人性,望凝青推斷應該是他的“憤怒”。


    介於氣運之子一行人總是會給她扣上各種“苦衷”的大帽子,望凝青這次輪回也準備了許多後手,現在恰好是派上用場的時候。


    雖然無法使用神聖力也無法離開如今已經改名為“魔王城”的斯托克城邦,但使用聖物傳個信還是很容易的事情。


    望凝青讓早已布置好的暗線將教宗借告罪聖事殺人的證據提交給了皇室,又將“教宗疑似研究黑魔法”的線索遞給了長老院。


    這是早已埋下的暗線,一個命令的傳達甚至要經過好幾個看似毫無關係的人之手,而這些暗線和暗線之間彼此並不相識,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為誰做事。


    望凝青不會讓人發現這是她在自導自演,所以早早就留了這麽個後手,哪怕是氣運之子,受身份與時代所限,她也無法阻止人心偏向一邊。


    “說起來,當初魔族是在南部散布了一些不利於蕾切爾的言論……”望凝青坐在窗邊,麵前的茶幾上擺放著精致的甜點塔,國際象棋下到一半。


    “那就把流言變成真實的吧。”望凝青挪動橫衝直撞的戰車棋子,以一擊“王車易位”扭轉敗局,“既然不想跟氣運之子敵對,那就隻能讓世界站在我們這邊了。”


    斯托克城邦被魔族攻占,教廷又一直都沒有采取行動與措施,被迫成為下等公民的民眾怨念已經積壓到了極點,隻等待一個爆發的點火線。


    望凝青也不需要多做什麽,隻要表現得對魔族溫柔一點,恰好被城堡中就職的人類看見,或者偶爾帶著大批魔族侍從外出,刻意展露自己的身份。


    距離她被魔王綁架也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就算那天那個奇怪的聖騎士到處傳播“冕下是犧牲自己保全大眾”的輿論,這點放在南部也是行不通的。


    因為南部是最先淪陷的城鎮,因為教宗與他們的待遇有天壤之別。


    同樣是戰俘,同樣是敗者,待遇的不同便很容易引起人心的失衡,隻要稍加引導,這種負麵情緒就能轉變成怨恨。


    與魔族親近可以成為教宗“異教”的證明,反正魔王的真實身份遲早會被調查出來,在帝國中也不會是秘密。


    有什麽能讓一位虔信徒放棄立場,義無反顧地投入敵方的陣營呢?在這個浪漫的國度裏,大概也隻有愛情了吧。


    望凝青摘下了田野中的一朵花,漫不經心地拿在手上。異教、嫉妒新任聖女、為愛放棄立場,真真假假摻和在一起,人們總會選一個來相信的。


    不過要怎麽表現愛情呢?望凝青思索著,隨手將手中嬌豔的鮮花往旁邊的人腦袋上一插,想要照貓畫虎地模仿一下以前輪回中別人對自己做過的浪漫手法。


    然而花插下去後,望凝青覺得有哪裏不對,隨手薅了薅,隻覺得這毛發的手感怎麽有點紮?

    周圍隱約傳來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望凝青扭頭,才突然想起今天陪自己散步的魔是難得有空閑的修。


    而在剛才,身量高挑偉岸的魔王正站在田野間與下屬對話,恰好跟望凝青錯了一個身位,看上去矮了不少。望凝青以為是哪位侍女,就把花別在他的頭上。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威儀深重、強大偉岸的魔王頭上被人插了一朵嬌嫩欲滴的鮮花,襯得那本就青黑的臉龐越加青黑,十分可怕。


    “啊。”望凝青一時間沒意識到這種違和感,她還在拿著“前任”的調情手段來調戲“現任”,毫無靈魂並且幹巴巴地誇讚道,“很適合你,修。”


    “……”魔王在瑟瑟發抖的下屬們驚恐無比的視線中捏碎了手裏的刻錄石,麵無表情地反問道,“很適合我?”


    “對。”望凝青偏頭想了想,接下來要怎麽說的來著?她看著修,認真地將“魔比花嬌”翻譯了一下,“你看上去比花要美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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