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誰要你做我的小弟
第93章 誰要你做我的小弟
“香草,給!”冬生笑著把大半碗豆漿遞給她,掉了兩顆上門牙的牙床有幾個白點點,看起來憨憨的。
香草舔了一下灰白的嘴唇,揪著褲管的手指動了動,怯怯地瞄了一眼舒映桐的臉色。
見她隨意揮了揮手指才放下心來,卻沒伸手接。
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聲如蚊呐地對舒映桐說:“我想給我弟弟喝。”
周圍響起一片憋得辛苦的嗤笑聲,把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砸到地上塵埃裏。
“隨你。”
不鹹不淡的聲音令她欣喜的抬頭,抓著褲管的手陡然鬆開,使勁在褲管上擦了擦,“謝謝姑娘!”
剛才在田裏看到栓兒來喊寶康去喝甜豆漿,她知道大家都討厭她和寶順,也沒敢湊上去討嫌。
但是寶順小,還不懂事,聽到有甜的哪還能忍得住。抱著她的脖子一聲一聲的叫姐姐,聽得她心酸得很。
她也沒喝過什麽甜豆漿,光想想就知道很好喝。
但那是她和弟弟配喝的麽…
她隻配背著他蹲在地裏撿草根。
弟弟在她背上哭得很傷心,吵得大伯娘心煩,揚手就要來打。娘丟下鋤頭來護,挨了大伯娘狠狠的兩個耳刮子,罵得很難聽。
指著地上的筐子,叫她拿碗像條狗一樣去討,別在這哭喪惹晦氣。
她這才拿了碗過來想碰碰運氣,聽說姑娘也來了,姑娘是好人,興許能賞她一口讓弟弟甜甜嘴。
香草手腳麻利的把捆在身上的背帶解開,一手托著背後的弟弟,蹲下身子把他放在地上。
感激地接過碗,摟著弟弟的背,把碗湊到他嘴邊慢慢的喂著。
一雙眼睛在削瘦的臉上顯得很大,一瞬不瞬地盯著碗裏慢慢減少的豆漿,抿嘴咽了咽口水。
舒映桐靜靜地看著這兩姐弟,突然轉頭看著臉色憤憤的栓兒,“拿兩顆嘉應子給她。”
栓兒苦著臉,小眉頭緊鎖,下意識地捂著衣兜。被舒映桐冷眼一掃,不情不願的掏出兩顆嘉應子遞到她麵前。
“給她。”舒映桐指指香草。
“哦。”栓兒磨磨蹭蹭的挪到他們不遠處,氣呼呼的把手臂伸得筆直,“給!”
兩顆被彩紙包得鼓鼓囊囊,兩頭擰出兩條小尾巴的嘉應子躺在幹淨的手心裏。
香草倒吸一口氣,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它們,又看了看栓兒那癟嘴不情願的神色。
垂下眼睛擺擺手,小聲地說:“謝謝你,我不要。”
“不要算了。”
“給寶順。”舒映桐淡淡出聲。
“哦。”栓兒撅著嘴瞪了香草一眼,手臂往右移了一移,遞到寶順麵前。
滿眼欣然的寶順剛抬起黑黢黢的小手,轉頭看了一圈周圍人的臉色,又放下了。
他不敢接,會挨打。
“快點拿啦,我手好酸的。”栓兒嘟囔抱怨,手臂卻沒敢放下,又往前遞了遞。
寶順遲疑地看了一眼姐姐,見她輕輕點頭,臉上驟然一亮,在身上狠狠的擦了幾下,小心抓起嘉應子。
“謝謝栓兒大哥!”奶聲奶氣還說不大清楚,聲音透著滿滿的歡喜。
“誰要你做我的小弟…”栓兒小聲嘀咕了一句,像隻鬥敗的公雞悻悻回到舒映桐旁邊。
“嗯?”舒映桐挑眉看他。
“好啦好啦,收你做我小弟啦~”栓兒的嘴撅得比天高。
大家都不喜歡他們,說黃三娘不要臉,搶了寶康的爹。
二丫姐姐非要讓他拿零嘴給這兩個討厭的姐弟,這下一來,大家肯定覺得他們是他的朋友了!
就很氣!
“都散了。”舒映桐抖抖裙子上的泥土,牽起栓兒的手走到香草麵前,“你家的地在哪,帶我過去看看。”
香草愣了一下,眼裏驟然一喜,“好!”快速把空碗放地上,熟練的用背帶把寶順背在背後,利落的在腰上打結。
舒映桐瞥了一眼她那莫名其妙的興奮反應,似乎還帶著一些感激,“帶路。”
香草很高興,蠟黃的臉色因為激動浮起淡淡的紅,往前跑了幾步回過頭來看一眼舒映桐不緊不慢的步伐。
抿抿嘴,不好意思的笑笑,放慢了腳步。
黑小子看舒映桐沒空搭理他,撒腿就跑,他才不要去自家地裏繼續看她臉色。
兩家田地距離並不遠,也就隔了五塊田。
舒映桐望著前麵骨瘦嶙峋卻把弟弟背得很穩當的小女娃。
才七八歲,背得這麽熟練,這個弟弟至少被她背了一年。
人還未走近,喝罵聲已經傳了過來。
“歇什麽歇!你以為你是什麽千金大小姐嗎!這地開不出來,明年喝風嗎!”尖利的嗓音帶著居高臨下的鄙視。
走在前麵的香草打了個冷顫,突然回過頭來望了舒映桐一眼,眼神裏帶著些祈求。
舒映桐終於明白剛才她為什麽突然很高興。
“大嫂,我這腰太疼了,我就歇一小會行嗎…”
一身破舊茶色短打的婦人跪在翻了一半的荒地裏,頭伏得低低的,身旁躺著一把鋤頭。
“我呸~你現在可不是我妯娌了。一個下賤的小妾可沒資格叫我大嫂!”壯實婦人在她頭上啐了一口,一腳踹上她的肩膀把她踹翻在地。
“所以,要叫大奶奶是嗎?”
“那是…”
得意洋洋的壯實婦人背脊一僵,猛地轉過身,心驚膽戰地望著從隔壁田裏走過來的舒映桐。
叉在水桶腰上的手慢慢垂下,躬著身子討好地走上前:“姑娘,你怎麽來了?”
臉上笑嘻嘻的,心裏罵聲一片。
姑娘不到處閑逛,上她這邊管什麽閑事啊!
難道她這個做大房的,還不能教訓教訓這個慣會擺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搶她男人的賤人?
“來看你擺大奶奶威風。”舒映桐淡淡的回了一句,視線落在從地上爬起來一臉誠惶誠恐走過來的黃三娘臉上。
瓜子臉,彎眉杏眼,秀鼻小嘴。底子不錯,就是臉頰沒肉,膚色暗沉。
額角還有塊淤青散了之後留下的薑黃,臉上的指印呈暗紅色,耳垂有撕裂過後還未愈合好的傷口,臉上到處都是抓傷,左一道右一道的。
這大奶奶是挺威風。
“不敢不敢,我這是給她教規矩呢。”
壯實婦人訕笑著走到一邊拎了個籮筐過來扣在地上,抬袖認真的掃幹淨上麵的泥土,“姑娘,坐。”
“行。許鍾氏對吧。”舒映桐斂了裙擺坐下,抬手隨意一揮,“教吧,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