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我就不該相信你
第119章 我就不該相信你
栓兒小心翼翼地盯著月兒聚滿淚花的大眼睛,和以前見過的野兔眼睛一樣紅通通的。
濃黑卷翹的長睫被眼淚浸成一綹一綹,末端還掛著小淚珠。
“我把你放開,你能不哭麽?”
微微放鬆了手上力道,緊張地看著她神色變化,想著萬一她要是再哭,馬上捂緊。
月兒看著他臉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泥印,瞪大眼睛緊張兮兮的樣子莫名有些想笑。
回回看他都是威風八麵領著小夥伴到處跑,還沒見過這種伏低做小的做派呢。
輕輕點點頭。
裙子反正已經弄髒了,左右也免不了被娘親責罵,不如看看他有什麽本事把這灰泥巴變成白白的小兔子。
栓兒忽閃著清眸,慢慢拿開手掌,把她每一個動作表情都看在眼裏。看她擰著小眉頭低頭從衣襟裏抽出粉色絹帕,默不作聲細細地擦臉,這才放下心來。
衝她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我去給你拿水!”轉身噠噠噠跑到大坑邊上抱起小木桶舉到胸前,“水是幹淨的,打濕了帕子才能擦幹淨!”
月兒看著桶裏的水一點泥沙也沒有,捏著絹帕浸濕了擰幹,對著水麵倒映慢慢地把臉上的泥漿擦幹淨。
栓兒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心歎女娃子就是麻煩,洗個臉慢慢吞吞的。
回想自己早上洗臉都是瞎抹一通,那多快啊。
等她把髒帕子浸到桶裏搓洗,他已經舉得手酸了,又不敢撂挑子不幹,隻能咬牙繼續舉著。
“呼~”栓兒放下木桶甩甩手臂,齜牙咧嘴地看她把帕子晾在旁邊一株掉光葉子的灌木枝頭上。
撿起地上的棍子蹲下身子繼續和泥,嘴裏還不忘叮囑:“你站遠點啊。”
萬一像剛才一樣又甩她一身泥,她再哭,想想就頭皮發麻。
月兒提著裙擺蹲遠了些,興致盎然地看著他攪了幾下又抱了小木桶往裏倒水。
抱著膝蓋的小手動了動,亮晶晶的眼睛又黯淡了些許。
栓兒和好了泥巴,揪了一大團出來搓圓了,盯著圓泥球自言自語,“啊,我想想啊,兔子怎麽捏來著?”
本來和小夥伴們說好了要一人捏一個自己的碗。
圓碗一點意思都沒有,他們已經決定了,有的捏成方的,有的捏成半個花生,還有各種瓜果形狀。
沒打算捏啥小兔子啊,壓根就不會!
躲在遠處探頭探腦的小家夥們竊竊私語,“栓兒是不是哄住了安小姐?”
“應該,是吧?她蹲在那,也看不見臉啊。”
“那咱們的碗還做麽?”
“走走走,去看看。安小姐要是哭,咱們就跑~”
五六個小家夥商量了一下戰術,捏著衣角一點一點往那邊蹭過去。
個個支著耳朵仔細聽有沒有哭聲傳過來。
“哼!叛徒!”栓兒氣哼哼瞪著他們,手裏的泥球一用力,被捏扁了。
“嘻嘻~栓兒就是厲害。咱們來做碗呀~”樁子笑嘿嘿地挑了個遠離月兒的位置蹲下身子,從大泥巴團裏揪了一大團泥巴。
剩下幾個看樁子已經上手了,紛紛臉上一喜,圍著大坑七手八腳地分泥巴,下意識地遠離月兒蹲的位置。
“栓兒,你搓球幹啥呢?你不是要做小船碗?”
“船碗等下做,我答應先捏個小兔子給安小姐。”栓兒又搓了一個小圓球,安在大球上麵,“你們誰會捏兔子?”
“我我我,我會!”
樁子立刻把手裏的方塊泥的一角又扯又捏,又搓了四個小泥條黏在底下。獻寶似的指著自己的傑作,介紹哪個是耳朵,哪個是腳。
栓兒一臉複雜地看著那個被托在樁子手心捏得跟凳子一樣的兔子,轉頭看了看月兒垮下的小臉。
“我就不該相信你,”
垂下腦袋苦大仇深地繼續搓泥團,無論如何,身子搓成鵝蛋形總不會錯。
以前見過野兔蹲著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癱在地上的就不會捏了。
月兒默默地看著地上擺著的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兔子,交握的小手緊了又緊。
抿了抿嘴,終於忍不住揪了一點泥在手上搓成長條,掐了兩個尖頭認真地捏好,挪過去遞給栓兒。
“兔子耳朵。”
“哦。”栓兒順手接過,蘸了水用力按在上麵。
“頭扁了,”
“那你來,”
舒映桐抱著圖紙從北村工地回來,遠遠的看見自己房間旁邊的空地蹲了一群小豆丁,圍著一個土坑熱火朝天的玩泥巴。
其中還有一個不該出現的鵝黃衣裙小身影,安淑月。
記得安夫人跟她提過,這小女娃從小體弱多病,幾乎是抱著藥罐子長大的。
所以家裏一直精細地養著,從小沒什麽小玩伴,她也很乖巧,在房裏一待就是一天。
後來長大了稍好些,漸漸的,每天也能出去放放風讓她透透氣。
舒映桐對於這種溫室育兒法不置可否,別人家的孩子怎麽養,沒必要置喙。
忽然想起安行舟信中言辭懇切的囑托,靜靜地望著擠在栓兒旁邊的小女娃。
說養得好也算好。
乖巧有教養,每次打照麵都規規矩矩地給她福禮問好。
不過五歲年紀,一手字寫得端正規整。
每天打扮得精致妥帖,看著就賞心悅目。
說養得有缺陷也有缺陷。
才五歲,已經活得像套在模子裏的深閨小姐。該貪玩鬧騰的年紀,生生被禮教森嚴抹殺了該有的童年。
看她蹲在那,裙擺沾染泥土,手裏托著一個什麽,歪著頭神采飛揚地對栓兒說著什麽,這才是一個五歲娃子該有的童真童趣。
隻是,她這一身髒汙,想必是背著安夫人偷偷跑出來的吧。
默默抬腳踱步過去,想看看栓兒又整了什麽幺蛾子,能把神壇上供著的安小姐給拉到地上。
“月兒你好厲害哇~這肥兔子一看就很好吃!”樁子伸長了脖子看著她手上托著的兔子,肉乎乎的,好看!
“噫~兔子這麽可愛,怎麽能吃!”
“啥,兔子不就是拿來吃的?”樁子撓撓頭,絲毫不能理解她在想什麽。
月兒瞪了他一眼,放在栓兒腳邊的木板上,滿眼期待地盯著他手上正在捏的船型碗。
他已經有一個了,這個是給她做的,還說要給船身加兩朵花。
“月兒?”舒映桐挑眉。
這群小豆丁的友誼已經突飛猛進到不叫安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