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快樂摸魚
第94章 快樂摸魚
一開始, 燕晉的大軍和鎮南王的大軍僵持不下的時候,朝廷的大臣們還以為這是什麽戰術,倒也不慌不忙。
但是隨著僵持的時間越來越久, 就算是對燕晉信心滿滿,大臣們也漸漸意識到了不對勁。皇帝也漸漸失去了耐心, 恐怕拖延越久, 變故越大,當即就下旨給燕晉, 要求他立馬動手!
然而在皇帝的聖旨還沒出宮門沒多久,就有八百裏加急的軍情上報——燕晉投降了!
皇帝前一天還在和自己的心腹商討,等到戰勝之後該如何將燕晉手裏的兵權給收回來, 算盤正打得叮當響呢,就突然間被燕晉這一招釜底抽薪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燕晉怎麽會投降?!
皇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如遭雷劈, 本來年紀大了身體就不康健了, 頓時急火攻心差點暈倒, 但是他知道,這時候不是病倒的時機, 愣是撐著急召大臣入宮商討對策!
急召發出去,許多大臣衣服都沒穿好就趕來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頓時是一片嘩然。
兩天前, 燕晉還是大慶的戰神, 無數人交口稱讚的賢臣良將,是汴京安然無恙的一顆定心丸。但是現在, 這顆定心丸投降了。
好好的戰神, 喂足了他兵馬, 養大了他的大軍,浩浩蕩蕩地衝過去,不說是拚死保家衛國吧,也至少好好打一場,不求你發揮全部實力,意思意思一下,也能把鎮南王消耗一陣子。
===第124節===
結果燕晉竟然打都不打,在鎮南王的陣前溜達了兩下,直接投降了!
大臣們怒罵燕晉貪生怕死,群情激奮,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把這個膽小鬼給淹死!
皇帝卻疲憊地擺擺手,讓他們先別罵,先想個辦法。
這下子,剛剛還各個揮舞著手臂恨不得衝去江南打燕晉一頓大臣們,頓時啞口無言了。
是啊,燕晉都投降了,誰去擋鎮南王?
燕晉的人馬其實不算多,但是貴在都是精銳之師,光是他靠著著這點兒橫掃江南叛軍,就已經看出來這支軍隊勇猛無匹了!
鎮南王也不是好相與的,和承平日久的中原不同,鎮南王的兵馬時常要和周圍邊境的小政權打仗,不說是有燕晉的軍隊那麽猛,也是吊打其他州府那些常年不打仗的軍隊的。
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嚇都要嚇死人了!
在一片沉默中,兵部的一位侍郎,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個猜想:燕晉這樣厲害的人,竟然見到了鎮南王的大軍就投降了,是不是他們的探子所報的鎮南王三萬大軍,是錯的呢?
燕晉手裏麵兩萬精銳,打三萬鎮南王大軍,應該也是夠了的。他之所以在鎮南王的陣前觀望了一下就投降了,是不是就是因為鎮南王的大軍遠遠超過了三萬?
如果人數是六萬、十萬呢……是不是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麽燕晉不戰而降了?因為根本打不過啊!
這個猜想十分合理,但是又太叫人毛骨悚然了!
這位兵部右侍郎提出了這個猜想之後,又老老實實地回到了大臣中間——侍郎姓謝,家裏有個族叔叫謝俊,隻是時間過得太快,已經沒有幾個人記得了。
在場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個驚悚的猜想吸引了,包括皇帝,都被弄得一個激靈。
如果真的是六萬以上,乃至十萬,加上燕晉的精銳之師,那就是十幾萬了。而大慶的主力軍正在北邊鎮守,一旦調回來金人隨時有打過來的可能,但是如果僅僅依靠汴京的守衛……
偏偏此前所有人的希望都押在了燕晉身上,愣是沒有其他的準備。
隻是現如今還能怎麽辦?隻能硬著頭皮扛唄!
皇帝一邊下旨給北邊的蕭老將軍,讓他調兵回援汴京;一邊派人前去沿路在關卡處阻擊叛軍。
朝廷正手忙腳亂地調兵想要組織抵抗。誰知道第二天一道消息傳回汴京,再次把本就低落的士氣,打得再次潰散。
本來就強撐著的皇帝,聽到消息差點昏過去——太子陳端,這一次又又又落在了鎮南王手裏!
容妃接到消息的時候,更是如遭雷劈!但是她比皇帝還要慌,陳端是她唯一的希望,這個兒子傾注了她所有的心血,就是碰傷一塊油皮她都要緊張,落在鎮南王手中,實在是太危險了。
更不用說燕晉還知道她當年誣陷重光太子的事!就算是她已經讓崔家閉嘴了,可是現在燕晉都跟著鎮南王叛亂去了,要是哪一天把消息投給皇帝,容妃要怎麽辦?
要是搞點兒宮鬥和政鬥,容妃還能摻和一腳,可如今卻是打仗了,容妃哪有什麽好辦法?隻能像是瘋了一樣地打壓崔家。
都說屋漏偏逢連夜雨,人倒黴的時候,往往是喝涼水都塞牙。
陳端被抓的消息傳來的第二天早上,才勉強確定了阻擊燕晉的人選,皇帝心力交瘁,就有大臣開始勸皇帝了。
說什麽皇陵不安全,應該把三皇子陳秋接回宮裏來。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意思也很明確了——鎮南王又不是什麽慈善家,眼瞅著這回太子大概是真回不來了,陛下您就剩下這一個能頂用的兒子了,接回來頂上吧。
皇帝究竟在想什麽沒有人知道,隻是他還沒有表態呢,容妃慌了。
她從太監那裏得知了提出這個建議的幾位大臣,在容安宮砸了無數杯盞之後,就開始瘋狂地打壓報複這幾個人。
果然,容妃一出手,安靜了一天。
說來好笑,鎮南王都要打過來了,容妃這邊還在搞內鬥呢。
可是隨即,第二天、第三天,上奏要接回陳秋的人越來越多,朝會上,甚至齊刷刷地跪了一地的大臣,要求隻有一個——
接陳秋回來,恢複太子之位。
容妃能夠操控幾個官員的生死,可是她到底也隻是一個後妃,難不成還把半個朝廷都打壓一遍?
唯一能夠叫容妃鬆一口氣的,那就是皇帝態度堅決,暫時還沒鬆口。容妃知道,陳秋要是恢複了太子之位,她必死無疑!她一定要拖到她的兒子回來!
她這邊想要一不做二不休,幹脆直接派人去殺了陳秋,卻萬萬沒有想到——
太子陳端,快死了。
*
在建章宮的時候,陳端廢了陳秋的兩條腿;在他登上太子之位的時候,權勢相逼,讓陳秋寫請罪折子;在洪州的時候,陳端不肯借糧,置數萬百姓的性命於不顧。
隻要想到冰天雪地裏麵那個被打斷了雙腿還要強迫他跪著的少年,饒是用係統治好了陳秋的雙腿,他的腿上仍然留下了許多的傷疤。
要說圓圓的記仇本本上,排第一的,絕對是容妃這對母子。
把太子陳端送去鎮南王那天早上,薑小圓想要去圍觀一下太子倒黴樣兒,才剛剛跑到了前頭啥也沒看到呢,下一秒就被微涼的手指捂住了眼睛。
她的睫毛眨了眨,在他的掌心撓得癢癢的,一直到了太子被送走了,囚車消失在了不遠處,青年才鬆開了手。
傻乎乎的圓圓抬起頭看著他,剛剛想要問為什麽不給她看,卻突然間明白了什麽,啞然了。
她以為太子大概是蓬頭垢麵、灰頭土臉,比秋秋在建章宮的時候還要狼狽。但是她還是想的太簡單了。太子見過了陳秋、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他怎麽可能會被完好地送去鎮南王的營帳裏?
自然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寫。
長發的青年順著她的長發,看不清神情,“覺得我殘忍麽?”
她轉過身去,把腦袋埋在了他的懷裏,“好可怕,今天我不敢和你一起睡了。”
他的動作一頓,就看見她在他的懷裏蹭了蹭,
“可是比起你吃的那些苦,我才不會同情他!他活該!”
她伸手摸了摸他背後微微凸起的傷疤,問他,“還疼麽?”
那些年吃的苦、受的罪,幾乎奄奄一息的秋秋,她怎麽可能會忘記?這一道是在榮安宮被杖責,那一道是在冰湖裏麵劃傷,雙腿上的痕跡是冰天雪地裏跪出來的凍傷……每一道疤,她都清楚得記得。
她實在是個很雙標的人,才不會去心疼那些仇人,因為他們曾經給予秋秋的傷害,是千倍萬倍於他的,受苦的人是秋秋,隔著血海仇深,他想要怎麽做,都是應該的。
她知道秋秋在保護她,甚至於貼心到照顧到了她的每一個細小的情緒。
他知道她從小生活在和平的世界,就很少在她的身邊開殺戒;知道她膽子不大,就從來不給她看不好的畫麵;知道她想要讓他做個明君,所以從來不在她麵前表現出來凶殘的一麵。
她的食人花已經妥帖地藏好了自己的每一顆尖刺,在她麵前總是裝得乖乖的,她怎麽會覺得他殘忍呢?
她的秋秋可好可好了。
她蹭了又蹭,樣子實在是像極了一隻要人摸摸腦袋的貓咪,可愛得緊。
長發的青年失笑,捏了捏她的耳垂,笑了,“都過去這麽久了,早就不疼了。”
“但是,乖乖,不是告訴過你,不可以亂摸麽?”
已經順著他疤痕,不小心摸到了腰部那結實又流暢肌肉的圓:……
糟了,食人花要吃人了怎麽辦!
*
陳端最後一次見陳秋,是一身黑甲的陳秋把蓬頭垢麵的他,連同囚車一起送去了鎮南王的營地。
陳端的意識已經有點模糊了,在生命力逐漸流逝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一開始的不甘和掙紮,他曾經想要想辦法給容妃傳訊、也曾經想要拚死掙紮,可是他麵對的敵人太可怕了。
到了這個地步,陳端卻想起來了許多從前的事。
小時候陳端就知道,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弟弟陳秋,一生下就是皇太子。
據說他一出生的時候就是重瞳,舜目重瞳子,父皇大喜,滿朝文武都認為這個太子這舜帝之相,太傅甚至給他提前取了個“重光”的字,後來大家都私底下,叫他重光太子。
雖然比陳端小,但是小太子聰明懂事,陳端還在和伴讀玩遊戲的時候開始,小太子就已經能夠把《詩三百》倒背如流了。他是天生的眾星捧月,所有的大臣們都覺得他賢德,皇帝更是對這個兒子讚不絕口。
有重光太子的地方,就沒有人看得見陳端這個長子,他被襯托得像是地上的塵埃。
陳端被養在了當時還是貴人的容妃身邊,一個不起眼的長子,一個受寵但是身份低微的母親,在宮裏麵相依為命。
因為秦家和容貴人恩斷義絕,容貴人就找了崔家認了幹親,本以為崔家的扶持下,她可以往上爬一爬。
但是容貴人雖然受寵,皇帝卻還不算昏聵,他極為喜愛自己太子,也尚且對秦家十分器重,容貴人不得不隱忍著。
陳端在容貴人的熏陶下,從來都不覺得是自己不夠聰明、不夠努力,而是和容貴人一樣認為——隻不過因為他的母親是皇後、隻不過因為他是皇太子罷了。
後來的事就很簡單了。
陳端到了九歲那年,懵懵懂懂間就突然間被告知,那個眾星捧月、高高在上的重光太子,被廢了,他的皇後母親自殺了,他強大的後族被滿門抄斬,光芒萬丈的重光太子,變得比他還不如了。
曾經重光太子的眾形捧月他也有了,交口稱讚的人也成了他……
他狂喜之餘,很快就發現,父皇遲遲不肯立他為太子,用挑剔的目光看著他,隻是因為他處處不如陳秋;
他試圖去接近原本重光太子的黨羽,但是人人對他敬而遠之,仿佛陳端比不上陳秋,別人就是看不上他。
陳端自己心裏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容妃太狠,讓皇帝認為陳秋不是他的血脈,恐怕以皇帝對重光太子的滿意,滅了秦家也不會廢掉這個太子。
陳秋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陰影,永遠籠罩在他的頭頂。
陳端隻好用千倍百倍的努力去覆蓋陳秋的光輝,隻要別人拿他和陳秋對比一次,他就會讓建章宮裏的那個人過得更淒慘一分。
後來他的弟弟五皇子長大了一些了,陳端就告訴他,讓他去欺負陳秋,他是堂堂正正的長子,要大度要仁愛,從來不會去做這種事,隻是看著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重光太子,被打得遍體鱗傷像是落水狗一樣,他就忍不住由衷地高興。
再後來他成了新的太子,他摔斷了陳秋的腿,把他送去了守皇陵,這下子再也不會有人說他不如陳秋了吧?
他以為成為太子之後就可以為所欲為,掩蓋掉陳秋全部的痕跡,和當年的重光太子一樣人人擁護。
但是他和皇帝的關係越來越緊張,皇帝對他的忌憚也一天比一天的深,在汴京的時候,皇帝已經將太子黨打壓的抬不起頭來;本應該團結的太子黨分崩離析,人心離散……
當年八歲的重光太子能做到的事,青年的陳端卻做不到。
甚至於,他越來越少被人誇讚,越來越多被彈劾……本以為這一次下江南可以拿到不菲的政績,挽回人心,可是燕晉橫空出世,搶走了他所有的光芒。
再後來,他被燕晉引出城,被叛軍抓起來了,成了整個大慶唯一一個被俘虜的太子。
但是燕晉呢?燕晉帶兵平定了江南的大亂,成了人人稱頌的戰神。
等到他被救了,才知道——原來燕晉就是那個曾經眾星捧月的重光太子。
就算重光太子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地位,失去了母親和有力的後族,被打落深淵、被廢掉雙腿,他仍然可以重新站起來。
然後如皓皓之月,襯托得他像是地上的塵埃。
他嫉妒天上的明月,於是等明月掉下來,就要惡狠狠踩上幾腳,滿心以為隻要自己取代了月亮就可以洋洋得意,不思進取;可是等到夜晚降臨,明月再升,塵埃仍是塵埃。
原來,他們之間的差距,不是因為地位和身份呀。
可是陳端知道這個道理,知道得太遲了。
坐在囚車裏被送走的時候,他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時候——高高在上的陳重光,無人問津又狼狽不堪的陳端,隻是這一次,他沒有一個容貴人在身邊。
永嘉十五年的秋天,太子陳端薨逝於鎮南王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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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死去的消息傳來的時候,薑小圓正湊在陳秋的身邊,看他給她烤山雞。
===第125節===
本來和薑旺財同款饞相的小姑娘,聽到了這個消息的時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倒是有點兒感慨。
不過這位男主角的前世今生,都隻有被大反派虐爆的份兒,似乎落得這個下場並不怎麽叫人意外,她也隻是感慨了一下,再多的,也沒有了。
意外的是,鎮南王這個大老粗,倒是個心狠手辣的,畢竟陳端也算是他的親侄兒,竟然說殺了就殺了。
陳秋聽到這個消息,更是連眉梢都沒有動一下,隻是淡定地往烤雞上撒了一把孜然,香味吱吱吱地冒出來,饞得一大一小兩隻,都在他的身邊望眼欲穿。
是的,在鎮南王辛辛苦苦前麵打仗的時候,他們在後方慢悠悠地燒烤,這樣的現象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了,總是給薑小圓一種自己是來秋遊的錯覺。
陳秋的大軍已經跟在鎮南王的後麵走了快半個月了。
鎮南王也是個謹慎的,當時一開口就要求陳秋把一部分的軍隊交給他,本以為陳秋會拒絕的,但是誰料到陳秋很爽快,直接給了一萬人馬給他。
鎮南王這才徹底打消了戒心,一口一個賢弟地叫了起來。
其實呢,那一萬裏麵大部分都是黑甲衛,是秦家幾代人養出來的精銳,鎮南王想要用幾個月的時間讓他們背叛舊主,那就是癡人說夢。
這一萬人到了鎮南王的手下,各個都是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的精英,一邊叫鎮南王惱火,一邊也開始覺得,燕晉那所謂戰神的名號,完全就浪得虛名嘛!
而燕晉本人呢,每天就是跟在鎮南王的後麵,鎮南王要他打哪裏就打哪裏,不給他指派任務,這位賢弟就帶著太原郡主,打獵、燒烤、四處兜風,簡直是毫無事業心。
用薑小圓的話來說,那就是摸魚劃水。
按理說,新員工一上班就摸魚,鎮南王這個老板應該生氣才是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鎮南王不僅不生氣,還越發和顏悅色起來。
本來鎮南王最擔心的就是——燕晉投降之後要和他搶控製權怎麽辦?都說一山不容二虎,要是燕晉真的要找他要個二把手的位置,他其實內心是不肯給的。
但是偏偏這位仁兄沒有啥事業心,兵馬也給他了,除了帶著大軍跟在主力軍後麵的摸魚之外,時常讓鎮南王覺得他太閑了之外,仿佛絲毫沒有和他爭權的想法。
這種讓人放心的合作夥伴,鎮南王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鎮南王簡直是大喜!就像是撿到了一個不要工資,還自帶資源,倒貼你一百萬隻求帶薪摸魚的員工,隻讓人覺得天下還有這樣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