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攻城

  第96章 攻城

  ===第126節===

  *

  她把他的手掌, 按在了自己的心髒上,讓他去聽裏麵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人是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的,這是一件悲哀又無力的事, 要因為這樣的事去恨自己,從而無法解脫,卻也太可憐了。


  他的手掌下的心髒在撲通撲通,像是在訴說著她多麽地愛他,他終於忍不住, 啞然失笑。


  她果然是他的小神明,叫他如何不愛, 怎能不愛?


  他虔誠地吻她,像是一個小心翼翼的信徒。


  她有些吃力地安慰著他, 卻被強硬地分開了腿。


  但是這一次, 他仿佛是失去了長期以來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和耐心,動作又重又狠。她忍不住想要往後縮, 卻被大手控著往前。


  一張小小的案幾上, 因為動作,精致的玉盞不停地往前移動,茶水也飛濺了出來,如果不是因為背後就是牆壁, 恐怕早就要被撞碎了。


  他開始問她小時候的事,她含著他的手指, 貓兒眼勾人得要命, 說話含含糊糊, 帶著一點兒的泣音, 哪裏還有功夫回憶起來?


  她從前都堅稱自己是個小神仙, 也不和他說那些事情, 後來和他攤牌了,卻也不記得和他說了。


  此時也開始勉強地和他說了起來。


  其實薑小圓才上大學那年就出了車禍,此後百年裏都在管理局摸魚,比起漫長的百年,現世人生的記憶,都慢慢地模糊了。


  隻是說著說著,就還真的漸漸地都想起來了,爸爸的祖傳絕學還有糖醋排骨、擔心成績熱衷於給她買各種補腦產品的媽媽……


  隻是說著說著,她竟然哭了。


  這還是第一次在床上不是被弄哭的,她的抽泣聲讓他心髒也跟著抽疼,他摸著她的長發,像是哄一隻貓,“乖乖,是我不好。”


  因為英年早逝,在管理局百年已過,前塵往事都是上輩子了,就算是她選擇轉世回現代,那也過去很多很多年了。父母早已轉世,都是安穩順遂的人生,百年的時間薑小圓已經調整得很好了,隻是回頭想想,其實也是孤零零的。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吸了吸鼻子,問他,“以後你也會做個好爹爹的,是不是?”


  陳秋一頓,卻是啞然失笑,萬分鄭重道,


  “好。”


  夜是那樣的漫長,案幾上的玉盞,也終於不負眾望地被撞碎了。


  *

  永嘉十五年,秋末,函越關破。


  鎮南王帶領著據說的十五萬大軍揮師直上,朝著汴京撲過去!


  朝野上下一片嘩然。函越關是汴京的咽喉,函越關都被攻破了,汴京再無險可依,整個朝廷都陷入了恐慌當中。


  偏偏蕭將軍的兵馬遲遲不來,唯一的希望就是指望汴京的守衛軍了——汴京號稱十萬守衛軍,如果對上鎮南王,說不定還有幾分勝算。


  當然了,這是那些心存僥幸之人的想法。深知汴京守衛軍底細的大臣們,都直接上書,紛紛建議皇帝往北遷都。說是遷都,其實就是逃跑了,說出去不好聽,也有辱國格,有骨氣

  的大臣們認為遷都太懦弱,應當拚死抵抗。


  兩方人馬一直來回吵架,一直吵到了鎮南王的大軍來到了汴京城外,兵臨城下了,才終於消停了。


  宮裏都是兵荒馬亂,宮外的大臣早就有人提前把家眷送出了汴京城……


  也是直到了這個時候,一直以來隻關心餘貴人肚子裏的孩子的容妃,這才終於意識到了,鎮南王真的打過來了——這個殺了她兒子的仇人,真的要殺進汴京城裏了!他不僅僅要殺了她的兒子,恐怕連她和永嘉帝,都要一起殺了。


  也隻有這個時候,容妃的心思,才會終於從這些蠅營狗苟的算計裏麵拔出來,她聽著太監匯報今天上朝時的亂象,才恍惚間想起來——都到這個時候了,餘貴人、皇陵裏的三皇子,還派得上用處麽?


  永嘉帝此前在遷都和不遷都之間猶豫,卻錯過了最佳的選擇時機,此時此刻,除了戰,似乎也沒有什麽選擇了。


  於是這個日薄西山的皇帝,終於爆發出來了一點點年輕時候的意氣,咬咬牙,選擇拚一把,下了死命令——


  守住汴京城!退者殺無赦!


  汴京的所有官員都接到了這個命令,皇帝這是來真的了,要和鎮南王拚死一戰了!


  守城衛布防、神機營調兵!這個時候,大臣們都爆發出來了空前的士氣,鬥誌昂揚,企圖擋住鎮南王的銳氣之師。


  但是他們都忽略了,多年沒有戰事,汴京的守衛軍能用的真的不多了;神機營數十年沒有調用,炮台進水、兵器都生鏽了;多年的重文輕武,留在汴京的將領更是屍位素餐,得用的沒幾個了……


  就這樣,和鎮南王一路殺氣淩然的大軍如何比?

  偏偏蕭將軍是秦家的老部下,忠心耿耿,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馳援汴京。汴京隻能靠著自己的人和鎮南王死磕。


  永嘉帝恐怕這輩子都想不到,號稱十萬守軍的汴京,和鎮南王的人打,這一場戰事,竟然隻打了五天!

  第一天的時候,聽到了奏報的時候,永嘉帝還會勃然大怒,會懲治守衛不力的官員;第二天的時候,永嘉帝還會怒斥,還會召集大臣商討對策……


  但是第三天、第四天……


  每一天早上,皇帝都能夠聽到某某門失守、某某大將被俘虜的消息,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後來,全都漸漸麻木了。


  這裏守不住!那裏也守不住!


  按理說,汴京的守衛軍雖然不行,拖個十天半個月卻也不難。永嘉帝如何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和每個亡國之君一樣,他開始無比悔恨、無比痛苦,如果他早一點注意到這些變化、及時治理,何至於此啊!

  一直到了第四天,百般焦急的容妃才終於見到了一下子蒼老了十歲的永嘉帝。


  這個高高在上了一輩子的男人,第一次露出了疲憊又無力的樣子來,此時此刻,他不像是個帝王,像是每個中年失意的男人。


  容妃都驚了,她顫抖著嘴唇問永嘉帝,“陛下,還能守多久?”


  永嘉帝怒吼了一聲,把這個自己寵了半輩子的女人,用一個茶杯砸了出去。


  容妃用手帕捂住自己流血的額頭,無言的恐慌包圍了她,這個戰無不勝的女人,當最擅長的蠅營狗苟都派不上用處之後,她陷入了無比的茫然當中。


  當她的兒子陳端死的時候,容妃大哭、歇斯底裏,悲痛欲絕,但是她那個時候,都從不迷茫,因為她知道,憑借著自己的智慧和後招,她可以活得很好。


  但是她生平第一次迷茫了。


  要怎麽做?

  她會排擠大臣、會打壓姐姐的孩子,也工於心計,但是她不會打仗、左右不了一個國家的生死。


  當她還想著用卑劣的手段去利用、去折磨那個人的時候,她不會知道,他已經成長到了一個她已經無法企及的地步。


  恐懼籠罩了整個皇宮,開始有宮人偷偷逃跑、秩序淩然的皇宮,竟然不知不覺間就亂成了一團。


  第五日的時候,鎮南王就要打進來了——竟然隻花了五天。


  簡直是一個笑話!一個奇恥大辱!

  憤怒又恐慌的永嘉帝,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讓秦皇後以妃嬪之禮入皇陵的旨意,徹底激怒了一個可怕的對手。


  五天酣暢淋漓的進攻、無數場大勝的勝利,已經徹底衝昏了鎮南王的頭腦。他開始幻想自己登上大寶的時候究竟是如何風光,在葛先生的鼓吹下,本就衝動魯莽的鎮南王,早就失去了自己的正確判斷。


  他並不知道,危機正在悄悄靠近。


  就在勝利在即的第五天夜裏,即將發動總攻,鎮南王備上酒,提前宴請了陳秋。


  長發的青年身穿黑甲,猩紅色的披風讓他看上去比往常多了一絲的殺氣。


  鎮南王滿麵紅光,嘴上說著,承諾大事成了之後,給陳秋高官厚祿、富貴榮華。但是其實呢,鎮南王知道,眼前的人非池中之物,所謂遊手好閑,不過是假象罷了,一旦大事將成,這個人就是他登基的最大阻礙。


  在高舉酒杯之前,長發的青年笑了,告訴鎮南王,他接到了一則緊急軍情,十萬火急。


  鎮南王頓時就想到了北邊的蕭將軍,大驚失色,正欲追問。


  就見那個青年道,恐怕左右隔牆有耳。


  鎮南王會意,往前坐了一些,湊了過來。


  青年笑了,這個笑笑得意味深長,又充滿了血腥的殺氣。


  他靠近了一些——


  然後一刀,又快又狠地刺穿了鎮南王的心髒!

  劇痛傳來,鮮血急湧,鎮南王瞪大了眼睛想要大呼,但是血液已經灌入了喉嚨,隻發出了咯咯的痛苦之聲——


  “咚”地倒在了地上。


  長發的青年笑著拔出了匕首,將酒杯裏的酒水往桌子上一潑。


  酒水在銀子打造的花紋上吱吱吱地冒著煙,不一會兒,就讓那一塊水漬的地方,變成了青黑色。


  鴻門宴?這確實是鴻門宴。


  不知道何時已經包圍了大營的黑甲衛,迎接他們的主人出來。


  青年翻身上馬,長發被風吹得殺氣四溢,薄唇勾起了一抹笑,


  “傳令下去,鎮南王謀反,現已被燕晉誅殺,親帶數萬人前來救駕勤王!請皇帝打開正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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