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傷

  「春田君，怎麼了？」夏夜見到晴司這樣子，擔心道。


  「咳……沒什麼。」晴司咳了一下，看向旁邊。


  神樂詩沒有醒來。


  「咒術已經解除，她的狀態也沒什麼不對，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才能醒過來。」夏夜說道。


  晴司點點頭。


  之後，他小心將神樂詩抱起，送回房間。


  將睡著的少女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后，他在床邊坐下，凝視她的臉龐。


  方才……最後聽到的，是小詩的感謝，以及……道別……吧。


  儘管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一想到……晴司就忍不住覺得傷感。


  雖然只是短短一天多時間。


  但那個嬌聲叫他「哥哥」，向他撒嬌，和他玩耍的童真女孩，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是一段珍貴的記憶。


  晴司不會忘記。


  但是，神樂詩……


  小詩並不是神樂詩的主要人格，而是隱藏人格，她所經歷的一切，神樂詩很可能不會記得。


  即使醒來后的神樂詩記得，也應該是非常模糊的吧，就像是發生在兒時那樣，只會殘留淡淡的印象。


  小詩是神樂詩。


  但神樂詩……不是小詩。


  認清這一點，晴司內心的傷感就涌動了起來。


  啊啊，笨蛋。


  我竟然……這麼地感到寂寞啊。


  晴司捂住了臉。


  真是難看呢，這個樣子。


  根本就沒資格，說小詩太喜歡撒嬌……


  「嗯……」


  床上響起聲音。


  晴司移開手，看過去。


  只見黑髮少女微微皺起眉頭，動了幾下，然後緩緩睜開眼睛。


  「這裡是……原野清吾？」


  她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少年。


  晴司吸了口氣，平復情緒。


  「是我。」他淡淡微笑，「很高興……你醒了，神樂詩。」


  少女看著他的臉龐。


  「你……並不高興。」她平靜地道，「你在……悲傷，是嗎？」


  晴司無言。


  「你確實是在悲傷。」神樂詩凝視著他，確定地說道，「你……並不想看到我醒來。」


  「不是！」晴司聞言，立刻否定道。


  「我的確高興看到你醒了，這是真的！但同時，我……」


  我為失去了小詩……過去的你，而傷感。


  這種事要怎麼說明？


  這種事應該說明嗎？


  晴司沒法說下去。


  「我只是……恰好為其他的事情，有點悲傷而已……與你無關的。」


  他強行露出微笑。


  「所以，不要多想，神樂詩……你醒了，這真的很好。」


  看到這個勉強的微笑，神樂詩微微瞪大了眼睛。


  她感到內心深處泛起一陣痛楚。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原野清吾……她在心裡呢喃對方的名字。


  「我看你的樣子，覺得你應該是不記得了，但還是問一下，你記得這兩天發生的事嗎？」晴司平靜問道。


  神樂詩想了一下。


  「我記得……我去到了公園，看到了你……然後……不知道了。」


  隱隱約約的，似乎有溫暖的感覺……暖暖的，快樂的……但那到底是什麼，不知道。


  「果然……」晴司輕嘆。


  一陣安靜。


  「我就直截了當地說明吧。」晴司再度看向對方，「神樂詩，你已經被俘虜了。」


  ……


  離開房間后，晴司在廳堂見到已經換掉巫女服的夏夜。


  「她醒了，已經恢復了記憶，但是忘記了失憶期間的事。」


  「我跟她說了她已經被俘虜，以及她曾經因為咒術而失憶，現在咒術解除了，她將要被審問……這樣的大概情況。」晴司說道。


  夏夜點了點頭。


  「那她其實是之前所說的第二種狀況，只是因為咒術而失憶，靈魂創傷方面並沒有什麼影響，或者沒有太大影響……總之，比事前假設的要省了些功夫。」


  「嗯……」晴司表情淡然。


  夏夜看他的表情，感覺有點異樣。


  「這兩天的事，她全部都忘了？」會長大小姐試著提道。


  「是的。」晴司平靜地道，「我……只是跟她說她失憶過，沒說具體發生了什麼……希望你也別說。」


  「為什麼？」夏夜眨了眨眼睛。


  「因為……已經沒有意義了吧，那一天多的時間。」晴司偏開目光，「跟她說了，也只會讓她徒增困惑而已。」


  神樂詩是溫柔的女生。


  雖然那個樣子不太看得出來，但晴司能夠確定，她就是個溫柔的人。


  所以，知道了這兩天發生的事，知道了他那份悲傷是因何而來，她一定會感到抱歉，會為此難過。


  這沒有必要。


  神樂詩沒有做錯什麼，不需要為此道歉或者難過。晴司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不說就好。


  不讓她知道就好。


  那個少女已經承受了太多，不需要，沒有必要，讓她的負擔增加……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夏夜凝視晴司的臉龐，好一會兒。


  「好吧，我明白了。」


  她平靜應道。


  「我不會跟她說的……也會跟芽衣姐，以及英鷲交待一下，讓她們也不說，這樣可以嗎？」


  「這樣就好……謝謝。」


  「不用。」


  夏夜收回目光，轉身離開，朝神樂詩的房間走去。


  只剩下晴司一個人站在廳堂里，望著窗外。


  ……


  「你所知道的就是這些了嗎？」


  夏夜看著神樂詩。


  後者平靜地點點頭。


  「謝謝你的配合。」夏夜站起身。


  「在事情徹底結束之前，我得把你軟禁在這裡，請你諒解。」


  「一日三餐會有人給你送來，需要什麼東西的話，現在可以跟我說，或者跟送餐的芽……那個人說，只要是合理的需求，都會盡量滿足你。」


  說完，夏夜等了一下。


  神樂詩沒有說話。


  夏夜轉身，就要離開。


  「我想知道……」輕柔的聲音響起。


  「在我……失憶的時間裡，我……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發生了什麼。


  神樂詩想不起來。


  但是，就是感覺有過什麼。


  溫暖的，快樂的……重要的東西。


  夏夜停住腳步，沒有回頭。


  「做了什麼……這個你得去問春田君……也就是原野清吾。」


  「他的真名，是春田晴司。」


  「春田……」神樂詩目光微微閃爍。


  「一個被放逐的『春田』。」夏夜平靜地說道，「在他的家族，他……一直是被嫌棄的存在。」


  「就跟你類似，『災厄之漩』神樂詩。」


  「並且，他還有個跟你差不多年紀的妹妹……」


  「大概就是因為這些吧，他……很關心你。」


  「在你失憶的時候，是他在照顧著你。」


  「甚至，在此之前，如果不是他的話，你可能……會受到更重的傷勢，乃至死亡。」


  神樂詩：「…………」


  夏夜邁步，離開了房間。


  坐在床上的黑髮少女，緩緩扭頭望向窗外。


  「原野清吾……春田晴司。」


  腦海里浮現一幅幅畫面。


  剛才醒來的時候，戰鬥后逃到公園的時候，在公園跟他說話的時候，以及更早之前——


  「神樂……詩，是嗎？是個很美的名字。」


  「不是想要你做什麼，只是……覺得你可能有點不安……」


  「好吧，我又多管閑事了。」


  「也許你自己覺得沒什麼，但我……不想放著不管。」


  「我會給予你，所想要的光芒！」


  「……你什麼都不說的話，誰也無法幫助你。」


  「我明天會再來！在這個時間，在這裡！」


  一幕幕景象，一句句話語。


  看似平凡的回憶，在這一刻，好像突然間就有了色彩與溫度。


  最終定格在方才，他坐在床邊，勉強微笑的模樣。


  「……你醒了，這真的很好。」


  不要多想。


  不用多想。


  你沒事，你在這裡，這樣就好。


  ……有濕潤的東西，從眼角滑下。


  神樂詩伸手一摸，發現是淚水。


  「我……流淚了？」


  為什麼？

  神樂詩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