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 剛才是誰推我？
「理解了一點。」晴司沉默過後，說道，「對你而言，悲慘的故事……世間的悲劇之類，就相當於是『有趣』的事情吧。」
幸災樂禍。
這種心理的人到處都有，或者說人們普遍有著這樣的負面情感。
有的人會明目張胆地表現出來，有的人會在網路上表現出來，有的人不會對人表現但會對動物表現，有的人完全不會表現出來但會在心裡發笑……
有這樣的負面情感很正常，只要不失控就仍然是個普通人，但神谷樹生顯然已經脫離「正常」的範疇。
對面再次響起笑聲。
「我對你的理解感到高興，但不覺得你只理解了這麼一點……你應該更坦率地說出來。」神谷說道。
「更坦率？你確定要我這麼做？」晴司冰冷道。
比剛才更「坦率」地說話，就是罵人了。
「不要用這麼嚇人的語氣嘛。」神谷笑了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願意為寶貴的『和平』付出多大的代價？」
「我不想再跟你聊下去，要麼你說該說的事，要麼我掛電話。」晴司拒絕再多說。
「別這麼著急，這個話題多少關係到該說的事。」神谷以幽深的語氣道，「或者換個問題，你覺得為了保持『和平』，犧牲多少人的性命是合適的呢？」
晴司目光微凝。
「……這問題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想到是什麼意思，別再裝傻了，春田小哥。」神谷直指內心地道。
晴司目光閃爍。
「無論多少人的犧牲都是不合適的。」他鄭重答道。
「這種標準答案很無趣，我想聽的是你的真正回答。」
「這就是我的回答。」
「不，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我想知道的是什麼。」
然後就是安靜。
晴司沉默。
神谷等待。
這樣凝重的安靜持續了整整一分鐘。
「好吧，我大概知道你的答案了。」神谷說道。
「本來還有個問題，不過也不需要問了。」
「這次當『英雄』的報酬，仍然是一份情報。」
……
櫻花隨風飄落。
朦朧的，模糊的，美好且虛幻。
又一次身處夢境之中……千秋意識到這一點。
前方是一個巨大的鮮紅色鳥居，鳥居后是一片白茫茫，傳出隱約的似乎是歌聲的聲音。
目之所及只有落櫻和這個鳥居，她自然邁起步子，朝它走去。
隨著她靠近過去，聲音漸漸響亮起來。
確實是歌聲，十分美妙的歌聲，應該是女生唱的，但聽不清唱得是什麼，透出神聖潔凈的意味。
「過……來……」歌聲里似乎混雜了低聲話語。
千秋注意到，仔細聆聽。
「不……來……過……」
「不……要……過……來……」
反反覆復，似乎是在說「不要過來」？
千秋只能勉強辨認到這種程度，連說話的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她走到了鳥居前，停住腳步。
前面像是有著極為濃厚的白色霧氣，什麼都看不到，而且感覺有些冰冷，好像走進去的話，不會沒事的樣子。
可是不走進去，還能去哪裡？視野里只有紛紛揚揚的花瓣和這鳥居，穿越後者是唯一的前進道路。
雖然有「警告」，但只是模糊地辨認，說不定聽錯了。
況且這是在做夢。
在夢裡應該不會發生什麼糟糕的事……意識並不清晰的千秋抱著這個念頭，再度邁起腳步。
右腳踏出，好像越過了某個界線，頓時感到刺骨的寒意！
這股寒意順著右腳快速往上蔓延，讓千秋的腿失去知覺，像是被凍住一般！
她大驚失色，連忙想要後退，可是右腳抬不起來，彷彿與地面凍在了一起。
就在她恐懼掙扎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用力推了她一把！
千秋向後倒下，倒在地面上。右腳隨之退出界線，寒意停止了蔓延。
剛才是誰推我？
她看向前方，卻還是只見一片白茫。
剛才確確實實見到了一隻手……只可能是從那霧氣里冒出來的！
霧裡有人，或者說對面有人。
是誰在鳥居對面？
鳥居代表著神域入口……對面的人是神域的人……神域中人阻止了我進去，救了我……
「媽媽？」千秋終於想到了。
理應第一時間想到的，卻因為身處這朦朧模糊的夢中，思維遲緩，這一刻才想到。
「媽媽……是你嗎？」她提升音量問道。
沒有回應。
「媽媽……我是千秋，若葉千秋！」少女喊出自己的名字。
還是沒有回應。
千秋想要站起身，然而寒意雖然停止蔓延但也沒有消退，右腿根本動不了。
她努力再努力，仍然動不了。
這腿……廢了嗎？
腦海泛起這個念頭，不禁感到恐慌。
「媽媽……」本能地想求助，可是見不到任何人。
應該叫出媽媽的名字，但是想不起來……千秋眼眶泛淚。
關於母親的一切，都想不起來。
只知道父親說的那些……但也沒有母親的名字……況且那是父親的記憶，不是自己的。
一點都想不起來，太過分了。
到底是怎樣的惡神，做出這種過分的事！
憤怒和怨恨，此刻都無濟於事。
千秋含淚看著鳥居對面，媽媽肯定就在那裡，剛才肯定就是她救了自己，可自己卻連她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媽媽的名字……本應該熟悉的名字……絕不能忘記的名字……
櫻花花瓣不斷飄落，落在她的頭面和身上，影響她的視野和感覺。
無形的力量籠罩了少女，開始給予她壓力，像是要把她趕出這個境界。
「媽媽——」千秋大喊，抵抗這股壓力。
剛才明明見到了……卻見不到面，她不甘心！
「忘記了你，對不起……」
「爸爸還記得你……雖然不多，但他一直記得……」
「他說我是你撫養長大的……我想要想起來，可是做不到，對不起。」
「我想要見你，媽媽……」
「好想見到你……好想想起來，關於你的一切，我們在一起的時間……」
寶貴的記憶，本應存在的回憶，理應擁有卻失去了的全部。
失去到了連失去都不知道的程度，何等地悲哀。
而被這樣忘記了的母親，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千秋光是想象一下就感到胸口疼痛。
「對不起」是不夠的！
再怎麼叫喊都不夠。
必須要想起，哪怕只是一點碎片，即使只是一個名字。
「晴司……幫我……」在越發增大的壓力逼迫下，意識變得模糊的她下意識向男友求助。
冥冥之中似乎連接到了什麼，右手莫名地有所觸感。
扭頭看去，一樣東西進入視野，千秋驚得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把美麗的紙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