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主戰與主和
就在通遠軍和夏軍英勇作戰的時候,遠在東京城的楊府卻發生了一件讓楊懷仁如何都預想不到的事情。
童貫作為環州最高軍事長官送到樞密院的信件,楊懷仁以內衛副總管的身份送進宮裡交給高太后的信件,他以朋友的身份分別給趙頵和趙煦的信件,以及一封報平安的家信,幾乎同時送到了京城。
而在這之前少早幾個時辰,永興軍路和秦鳳路報告野利圖裡領靜塞軍司兩萬夏軍進攻環州,另有其他各路夏軍也兵陳這兩路邊地州縣邊境外的加急軍報,也送到了樞密院。
這兩份邊報,雖然說的是同一件事,可態度卻截然不同。
游師雄所在的秦鳳路的邊報,要求朝廷下旨和夏軍開戰,而永興軍路的邊報,則要求朝廷下旨緝拿楊懷仁,並要求跟西夏講和。
當日的朝會氣氛緊張了起來,朝堂上的官員們,一派支持開戰,一派支持講和,還有一派不說話看熱鬧。
支持開戰的多是一些品秩雖高,卻沒有多少實權的武官,少數的文官也都是曾經在邊地做過地方官的人,而支持講和的,大都是些位高權重的大佬們。
而最後那一派不說話看熱鬧的,要麼是些有勢無權的皇親國戚和勛貴們,要麼是大多數職位不高,在朝堂上說不上話的,籍籍無名的中下層官員,還有兩位陷入沉思拿不定主意的宰相。
開戰派和講和派各有各的理,朝堂上又是一番論戰,但誰也說服不了對方,這可愁壞了趙煦和高太后。
按照趙煦的性子,他是相信楊懷仁的,說他去了環州惹出些小麻煩來,那他相信,可說他因為一時意氣就刺殺了西夏權相梁乙逋的兒子,他如何也不肯相信。
所以他認為這裡邊肯定有什麼陰謀,而這個陰謀是否和高太後有關係,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他內心裡還是主張和西夏開戰的,大宋開國以來,歷代皇帝都幻想著自己能當一代聖君,在經濟、文化和科技上的進步,是顯而易見的,超過過往的歷朝歷代。
可惜文治上的成就並不能掩蓋武功上的無能,在開疆拓土這一鑒定一位皇帝是否是一代聖君的標準上,宋代的皇帝可就毫無建樹了,可以說土地讓出去不少,開疆嗎,半寸沒有。
太祖太宗皇帝之後,宋代的皇帝可以說都是斯文人,文學藝術以及琴棋書畫上造詣倒蠻高的,打仗的話,別逗了。
趙煦也是有這樣的夢想的,儘管他還很年輕。哪一天他要是能把他祖母這座壓在他頭上的大山給移除了,他也是想干一番大事業的。
京畿之地駐紮著號稱八十萬禁軍,趙煦倒沒糊塗到相信禁軍真的有那麼多,可二十多將近三十萬的禁軍,他約莫著還是應該有的。
他老爹在位的時候,元豐西征就沒有成功,他琢磨著他這一代,是不是可以完成他老爹的遺願,好好和出爾反爾的西夏大幹一場。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是他比較在乎的,就是這一年來,他得到的些不太明確的消息,他的祖母暗中讓樞密院調整了不少禁軍中的武將的職事。
這是不是安插自己的親信呢?趙煦不敢確定,也不敢說出來,更不敢去細想。
如果宋夏開戰,把高太后安排到禁軍之中的這些官員,都派到西北邊地去打仗,或許京城會安全了不少。
所以他比較支持開戰一派的觀點。
高太后其實和趙煦想的差不多,只不過出發點不同。
她如果想學武則天稱帝,如今她自身最大的缺點,是威望上,在文人中間還好說,可是在武人心裡,似乎就不太夠分量。
給某些武人高官厚祿,調到禁軍中來,似乎還不足以完全得到這些武人的忠心。
武人想的什麼,她不是不知道,就是在外戰上,能獲得一次能拿得出手的勝利,能振奮人心,提升軍隊士氣。
所以高太后也想由她主導一場戰爭,能取得勝利的戰爭,至於付出多少代價,要死多少人,不是她要算計的事情。
可是朝堂上幾百官員吵個沒完沒了,趙煦和高太后雖然各懷心事,可也不能綱常獨斷,總要得到文武百官之中大多數人的支持才行。
主戰牌和主和派爭來爭去勢均力敵,那些原本看上去默默無聞又好似事不關己看熱鬧的中間派官員,似乎就成了兩派拉攏的對象。
主和派之中的官員位高權重,在拉攏牆頭草的過程中,似乎逐漸佔了上風,而主戰派則慢慢陷入了弱勢。
趙頵的內心是害怕戰爭的,只是他願意相信楊懷仁是無辜的,他覺得西夏人陳兵邊地,是早有預謀的,而拿梁乙檀的死說事,只不過是一個由頭而已。
讓楊懷仁當替罪羊,他是極其不願意看到的,他就這麼一個能說話不用動心思的朋友,他不願意看著他就這麼背負冤屈,被綁了交給西夏人。
所以他極力支持主戰派。
兩位宰相范純仁和呂大防,他們這樣的大儒,從心裡是不願意看到戰爭的,因為戰爭就以為著靡費大量金錢,要死人的。
他們也覺得,以楊懷仁的性子而言,要說跟梁乙檀這樣的人不和,那簡直是肯定的,可要說楊懷仁下狠手殺人,那也無法說服他們。
所以他們二人一言不發,考慮的是另一個問題,這裡邊是不是有別的陰謀?
從以前的經驗來看,只要是宋夏之間有了什麼矛盾,契丹人總是非常積極地跳出來當和事佬,然後從兩邊撈好處。
可這一次奇怪的是,契丹人跟沒事人一樣,彷彿對夏軍開進了環州一事漠不關心,這太反常了。
兩位宰相開始回想大遼最近的動態,回想遼使的更換,以及遼使之子前段時間跟楊懷仁之間的矛盾,想從這些看上去不相干的事情之中,找到相互之間的聯繫,最終找到答案。
從早上爭吵到晚上,文武百官說得喉嚨都啞了,一個個的聲音都從打鳴的公雞變成了「嘎嘎」亂叫的公鴨。
最後還是高太后滿面倦容的站出來發了話,「明日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