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4章:任先生(下)
小石頭講述道,「我叫唐時,住在揚州城北十里地外的唐家村,家中有祖父祖母和父母親,加上我一共五口人。
因為我小時候就特別喜歡玩石子,丟石頭也丟的很准,所以村裡和我一起玩的孩子們,給我起了個外號,就叫小石頭。
本來我們一家在唐家莊生活的很好,家裡有大屋,還有幾十畝良田,雖然比不上那些擁有幾百上千畝土地的大財主,可在村子里,也算是一家富戶。
我們一家人原本生活的快快樂樂,父慈子孝,在村裡都是有名的道德人家,可是去年的時候,趙斌來到我們村裡,一眼就看上了我們家的大屋和田地,便出了一個極其便宜的價格,說要買下來。
我爺爺自然不肯,一來大屋是我們家的祖屋,可以說我們唐家十幾代人都住在那裡,是不可能賣的,何況賣了自家祖屋,我們全家又去那裡住?
至於家中的幾十畝良田,那就更不可能了,我們全家人都指望那幾十畝田地的產出生活,賣給了趙斌,我們還吃什麼呢?
沒料想我爺爺委婉拒絕了趙斌之後,竟惹怒了他,他揚言要滅了我們全家,搶佔了我們家的祖屋和田地。
一開始我爺爺和父親是不信的,雖然他是當官的,可我們家的房子和田地賣不賣,也還是我們說了算,他總不能強買強賣吧?咱們大宋還是有王法的。
所以趙斌威脅我們,我們也覺得只是他虛張聲勢,嚇唬嚇唬我們罷了,也沒覺得他真會做出什麼妄顧法紀的事情來。
可沒想到,幾天之後,這個趙斌又回來了,這次還帶了幾十個漕軍來,說我們家私通運河上的賊匪,幫他們銷贓什麼的,總之安排了好多莫名的罪名。
我爺爺和父親自然不會承認,便指責說他是冤枉我們。可我們說也沒用,趙斌仗著人多勢眾,背後的靠山又厲害,村裡也沒有人敢管。
什麼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
趙斌也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一些財物,當著眾人面前故意塞給我爺爺和父親,然後立即就說是我們家裡有賊贓,便把我們全家抓了起來,送去了漕運衙門的大獄里。
之後的日子裡,趙斌便和他的手下人不斷的打罵和拷問我的家人,逼我們承認那些他栽贓的莫須有的罪名。
我爺爺氣不過,在獄中大罵趙斌欺壓良民,結果被趙斌和他的手下當著我們家人的面前把我爺爺亂棍打死了。
爺爺被打死,奶奶接受不了,也撞牆自盡了。
我父親知道趙斌的目的何在,如果我們不肯把家中的大屋田地和家產送給趙斌這個王八蛋,他一定會繼續折磨我們,直到把我們全家折磨死為之。
為了保住我這個唐家唯一的獨苗,父親無奈之下只得聽從了趙斌的吩咐,把家中的大屋、田地還有所有家產過戶到了他的名下。
因為父親身上還有個生員的身份,也算是個讀書人,所以趙斌不敢在獄中殺害我的父親,在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之後,便說我們認了罪也認了罰,這才做樣子放了我們三人。
我和我父母從獄中出來重見天日,可家產也全都沒了,為了活下去,只能在揚州城裡乞討為生。
即便這樣,父親也跟我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我們三人一起努力,還可以從頭再來。
我當時也是相信父親說的話的,也覺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將來我若是發達了,一定回來找趙斌,宰了這頭死肥豬給我爺爺奶奶報仇。
可惜父親和我都想的太簡單了。趙斌雖然表面上放了我們,可他害怕將來他做過的齷齪事敗露,還是暗中派人盯著我們全家。
在某個晚上,趙斌又帶人來到我們一家三口暫住的城外破城隍廟,把我們全家毒打了一頓,然後在城隍廟放火,想把我們燒死,還做成了只是一場意外失火的假象。
我父母拼著性命,幫著我從大火里跑了出來,可惜他們倆……卻死在了這場大火之中。
事後趙斌又派人四處傳言說大火是意外,所以官府也沒細查,便認同了這個說法。
只是趙斌以為我們一家三口全都葬身火海了,卻沒想到我活了下來。
從那時候起,我就開始練習丟石頭的本領,然後暗中扮成了小叫花子跟蹤和觀察趙斌,等尋到了合適的機會,便打算用石頭把趙斌這個王八蛋給砸死,給全家人報仇雪恨!
這樣就是我為什麼這麼盼著趙斌死的原因了。」
小石頭說完,臉上表情還是十分憤恨,說的小七和天霸弟弟都覺得他說的是實話,且也隨著他的情緒義憤填膺起來。
天霸弟弟罵道,「這個趙斌原來這麼不是東西,要是不宰了這頭死肥豬,還真是對不起小石頭死去的祖父祖母和父母親。」
小七也跟著點頭,看那樣子,聽完了小石頭的故事,也恨得趙斌牙痒痒。
唯獨楊懷仁察覺到哪裡不太對,小石頭這個故事,講的很順暢,也沒有磕磕絆絆,那股憤怒的勁兒也很到位了,只是楊懷仁總覺得他把整個故事講完,似乎缺少點什麼。
比如,趙斌害死了他的祖父母和父母,他就只有恨,沒有悲傷?這就不太合常理了。
楊懷仁思考一下,忽然間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來,小石頭講的這個故事讓他感覺有點耳熟啊,好像後世他看過的一個星爺的喜劇電影里說的——
「小人我住在蘇州的城邊,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誰知那唐伯虎,他蠻橫不留情,勾結官府目無天,占我大屋奪我田,我爺爺跟他來翻臉,反被他一棍來打扁……」
這麼一想,楊懷仁忍不住笑了,原來唐伯虎點秋香里的段子,早在這年頭就被小石頭這個機靈鬼給編出來了,只是故事中的惡人換了趙斌,地點換了揚州而已。
小石頭見楊懷仁笑,氣鼓鼓地問道,「姓任的,你笑什麼?還有沒有點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