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娘想我爹了

  第92章 我娘想我爹了

    顧野先去了海市這邊的古董收購行。


    不得不說,大城市各方麵都與小城市是不一樣的,無論是民風,經濟發展,還是說一些政策等等,都更先進!

    這裏的古董收購行老板瞧著也更沉著,不像之前遇到的劉老大上來就不講道理。


    也許是海市的古董行財大氣粗,所以壓根沒想著去貪顧野的那點東西。


    他將自己這陣子從老家那邊四處收購到的一些陶盆陶碗舊物件什麽的,還有自己挖到的各種奇怪的石頭都拿出來。


    古董行梅老板拿著放大鏡挨個看了看,又抬頭看看顧野。


    其實他們這一行水很深,但往往也看人下菜碟。


    隻是這個看人,也有看人的標準,有人看人是以對方的穿著打扮是否有錢來看,有人卻是看這個人的性格氣質。


    梅老板一眼就感覺顧野這個人是可造之材,身材高大,眼神深邃,通身帶了些冷寒的氣質,宛如深冬雪山,巋然不動。


    雖然他穿得寒酸,梅老板都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穿得這麽破舊的人了,但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感歎一聲,他手下很缺這樣的小弟。


    尤其是在看完顧野找來的那些石頭,老物件,他有些欣喜,這些東西雖然不是什麽珍稀到天價的,但也能值得上一筆錢的。


    梅老板把放大鏡擱在桌上,戴著老花鏡,看著顧野笑了笑:“年輕人啊,你這堆我給你開個價吧,一千,但是如果你願意留下來在我這裏跟著我幹,我能保證你以後能賺很多個一千。”


    他穿一身黑色的中式長袍,雖然講話溫和,但顧野清楚地明白,這人跟劉老大完全不是一個世界裏的。


    對付劉老大,他能用蠻力,耍點小智慧。


    但對這個梅老板,他稍微不注意,很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畢竟能在海市這樣的地方開設一個古董行的人,絕非普通人。


    所以,顧野帶了些尊敬說道:“梅老板,我是真心想在這裏跟著您幹,若我是個狠心無情的,便拋棄家中寡母弱妻來跟著您了。可一個狠心無情之人又哪裏談得上忠心?您給我些時間,等我回去把老娘跟媳婦兒都安排好了,我一定來找您。”


    說著,他目光中流露出不舍,豔羨,梅老板靜靜地看著他。


    兩人不說話,空氣中卻有一種廝殺的氣氛,各自都明白對方的打算。


    梅老板很希望顧野留下,畢竟氣質這般卓然的年輕男人不好找,他需要一個得力的跟班。


    如果好話不行的話,他可能會考慮采取一些手段。


    而顧野,勢必不會留下,大哥軟弱,幼妹文靜,一個老娘看似彪悍實則孤苦,至於陸知青……


    她適合過安穩甜美的日子,不適合跟著他涉足水太深的行業。


    便是為了她,他都不會去做任何影響結婚與未來生活的事情。


    最終,梅老板生生地被顧野那一身傲骨給折服了,如果顧野在沉默中途服軟抑或露出絲毫膽怯,事情都會搞砸,可偏生在梅老板那麽滲人的目光裏,他始終脊背挺直,眼神堅定,沒有絲毫動搖!


    能成大事的人,在小事上就已經跟別人都不一樣了。


    梅老板叫了人把那些一堆東西收起來,數了一千塊給顧野。


    隻是在顧野伸手接過來錢的時候,他笑嗬嗬地拍了拍顧野的手。


    “小夥子,記得來找我啊。”


    顧野也衝他淡然一笑:“好。”


    他雖一身破舊,但見到一千塊卻絲毫情緒波動沒有,揣上錢就走了。


    梅老板的人一個個都忍不住擦汗,剛剛陷入沉默僵持的時候,老板那眼神嚇死人!之前類似的情況時有人都被嚇得腿抖了,剛剛那個男人啥來頭?竟然氣場全開,敢跟梅老板對峙!


    而梅老板很快吩咐下來:“去查查,他是哪裏人,來海市幹什麽的。”


    顧野帶著錢一路按照地址找到了父親舊時的戰友家中,隻可惜半天敲不開門。


    鄰居聽到敲門聲出來問他找誰,而後說道:“他去世啦!當初打仗回來之後就一身的病,沒幾年就走了,他家裏人傷心也就搬走了。”


    顧野心中有些苦澀,當初悄悄地把父親出事的消息傳遞給他們家的人就是這位何叔叔。


    當時顧野還小,老何找到李小草,也不敢說的太明白,隻說顧耀華在出任務的時候沒回來,也沒找到屍體,可能被炸毀了,也可能是失蹤了,也或者是……成了俘虜。


    上頭還在調查這件事,所以一時半會顧耀華的津貼,撫恤金都沒有。


    但老何自己掏了一筆錢給李小草,要李小草照顧好孩子。


    那時候年輕的李小草瞬間如遭雷擊,眼淚直晃,卻堅持著不肯收錢,一直重複著說,她相信顧耀華,相信國家,相信部隊!

    老何也很沉重,最終給李小草留了個地址,要她如果遇到了什麽困難的事情就寫信或者發電報給他。


    這麽多年來,李小草隻給他寫過幾次信,但每次都是問顧耀華有沒有什麽消息。


    她從來沒有接受過老何金錢上的幫助,她隻要顧耀華的消息。


    知道老何一次次的難做,後來她也不再寫信去問,隻在家裏一日日地過著,等著消息。


    沒想到,老何後來也走了。


    顧野按照鄰居給的老何墓地的地址,拿出來提前換的海市這邊的票,路上買了些瓜果,白酒等等,去給老何掃了一次墓。


    墓園裏,一塊塊石碑冰冷安靜,每一塊墓碑下麵,都是別人思念的親人。


    老何的墓碑上是他年輕的臉龐,頭戴軍綠色的帽子,一臉燦爛的笑。


    顧野看得眼睛一熱,輕輕擦去上麵的灰,他第一次這麽地思念自己的父親。


    他倒了三杯酒灑在地上,輕聲說:“何叔叔,我爹……他……”


    話沒說完,他喉頭仿佛堵住了,卻又勉強笑一下:“若是您遇著了我爹,跟他說一聲,我娘想他了。”


    他跪在地上,給老何磕了三個頭。


    墓園旁邊,就是烈士陵園,瞧著就好像是那些烈士的墓碑在保護著普通人的墓碑。


    此時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在一行人的陪同下,正從烈士陵園出來。


    他笑得很大聲:“當初老齊這老小子跟老子打賭,說他絕對能比我能喝!我們都約好了打完仗回來好好地喝一頓的!切!這小子不講義氣!他媽的仗沒打完就跑了!等老子到底下,非喝死他個王八蛋!”


    老人說話時帶笑,一副爽朗的樣子。


    身旁跟著的幾個警衛員眼圈卻都紅了。


    有時候,笑容比哭還要痛。


    一起打仗的兄弟,有的人回來了,有的人卻永遠地回不來了,永遠的隻剩了一塊墓碑。


    而活著的人,要忍著剜心的痛繼續向前,為了民族大義,為了家國安康,為了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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