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簡玟的腳步停住,目光怔然地看著坐在那張深色單人沙發上的蔣先生,另一張沙發上坐著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陶豔。
雖然已經入秋,陶豔依然露著一雙大長腿,穿得妖嬈,一個女人深更半夜出現在蔣先生的房間,孤男寡女點了紅酒要幹嗎自然不言而喻。
複雜的情緒湧上簡玟的心頭,讓她對眼前的狀況感到一種空前的窒息。
陶豔看見來送酒的人是簡玟也感到一絲意外,但隨即她眼裏便覆上一層挑釁,對簡玟說道:“好久不見啊,那就麻煩你幫我們倒酒咯。”
簡玟在陶豔開口前已經收起所有表情,公事公辦地走到他們麵前。
陶豔清楚簡玟並沒有在餐飲部待過,倒酒是門技術活,禮儀姿態樣樣講究,她料定簡玟會在蔣先生麵前露怯。
然而簡玟並沒有流露出多餘的情緒,一手托住瓶底,另一隻手扶住瓶身,身體微彎,背脊卻依然挺立,不卑不亢,瓶口與杯口始終掌握著距離和角度。
在她倒酒時,房間很安靜,隻有液體細微的聲音滑進杯中,陶豔觀察著她的動作。
蔣裔微沉的目光落在簡玟身上,整個過程簡玟沒有看他一眼。
倒完一杯後,簡玟迅速旋轉瓶底適時收口,沒有灑出一滴酒,竟讓陶豔找不到任何錯處,她突然覺得有些沒意思,拿起紅酒晃了晃。
簡玟剛欲去倒另一杯,聽見蔣先生開口道:“不用了。”
簡玟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放下紅酒,垂著視線道:“你們慢用。”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沒有再停留一秒。
她不知道陶豔和蔣先生什麽時候這麽熟的?想到之前還在蔣裔麵前和陶豔置氣就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沒有任何立場去質問蔣先生這是怎麽回事?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王姐見她臉色不好,立馬問道:“這是怎麽了?總統套房的客人刁難你了?”
簡玟轉過身去咕噥道:“沒有,就是有點困了。”
王姐鬆了口氣:“待會沒什麽事你先躺會兒。”
簡玟悶悶地“嗯”了一聲。
王姐剛把躺椅拿出來,電話又響了,她接起電話說了幾句,掛斷後對簡玟道:“還是總統套房的客人,讓你送份餐上去。”
簡玟唇際緊繃,王姐見狀問道:“是不是那個客人難纏?要麽我去吧。”
簡玟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不用了,我去。”
她倒想看看陶豔還想怎麽整她,難道大半夜的讓她為她切牛排不成?
簡玟推著餐車再次來到了頂樓的總統套房,這次套房的門是開著的,她依然停在門口按響了門鈴,沒立馬進去。
直到聽見蔣先生的聲音從裏麵傳來:“進來關門。”
簡玟將餐車推進去,又把門關上。
當她再次走入客廳的時候發現陶豔已經不在了,那杯紅酒放在茶幾上不曾動過,另一杯也依然是空的,和她離開時並無他樣。
蔣先生從裏間的臥室走了出來,他換下了剛才的西裝,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針織開衫,她沒有見過他居家的一麵,好像她不小心闖入了他的私人領地。
簡玟僅瞧了他一眼便撇開了視線,語氣生硬地說:“您要的餐,請問放哪裏?”
蔣裔抬眸看向陽台:“外麵吧。”
於是簡玟便將餐車推到陽台,再將餐盤擺放在陽台的餐桌上。
餐桌上墊著純白色的桌布,花瓶裏的鮮花和散發著幽香的燭台將這寬敞的陽台烘托得浪漫舒適,不得不說,總統套房的設計處處透著尊貴和享受,但這一切和簡玟無關,她的表情並不算多好,隻是機械化地為麵前的男人服務。
蔣裔坐在桌邊無聲地瞧著她,她穿著客房部的藏青色製服,頭發全部盤了起來,彎腰的時候,製服貼在身上有種禁忌的味道。
蔣裔高聳的眉骨在這霓虹的夜景下顯得愈發深邃,剛才倒紅酒簡玟都沒有手抖,這會被他毫不避諱地瞧著,簡玟反倒不自在起來。
她迅速做好一切,剛準備撤退,蔣裔在她開口前出聲道:“能否請你幫個忙?”
簡玟沒有看他,回道:“蔣先生請講。”
蔣裔把她才打開餐蓋的法式鵝肝端到了她麵前,說道:“很多餐廳會用肥鴨肝代替鵝肝,我對食材有些挑剔,還請你幫我嚐一嚐。”
簡玟從來沒有聽過客人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她解釋道:“蔣先生放心,我們酒店經常舉辦大型晚宴和活動,食材的選用方麵格外嚴格,不會出現您說的這種情況。”
蔣裔把餐具調轉到她的方向,對她道:“涼了會影響口感,你不希望再跑一趟吧?”
簡玟隻能彎下腰拿起刀叉,蔣裔適時提起手邊的椅子放在她旁邊:“坐。”
簡玟回得幹脆:“不用了。”
蔣裔忽而笑道:“你擋著我欣賞夜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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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玟隻得坐下身來,盡量沿著鵝肝的邊緣切下一小塊放入口中。
蔣裔坐在她的對麵,眉眼之間帶著不易察覺的溫度,就這麽看著她。
可能實在太小的緣故簡玟並沒有品出什麽滋味來,她放下刀叉,還沒發表看法,蔣裔便將刀叉重新拿了起來,本就不大的法式鵝肝被蔣先生切開,他不著痕跡地將最優質的部分叉了起來送到了她的唇邊:“你得吃這塊才能品出口感。”
簡玟沒有動,撩起目光,棕色的睫毛撲棱間,扇形的眼睛明淨透亮。
蔣裔看著她的眼神變柔,聲線低悅:“賞個臉。”
他的聲音好似帶著電流般蠱惑,甚至有種哄人的味道。
夜影朦朧,月色清淺,灑下一層旖旎的光,這一幀畫麵在簡玟眼中定格了,就好像曾經發生過般熟悉,她鬼使神差地叼走那片鵝肝,柔嫩細滑的肝香在舌尖化開,她清秀的眉卻漸漸皺了起來回味著,仍然在記憶中搜尋不到任何蹤跡。
直到味道散去,她才從一片混沌中回過神來,對蔣先生道:“不是鴨肝。”
蔣裔這才將餐盤接了過去說道:“那就好。”
簡玟看著他自然地拿起自己用過的餐具,趕忙說:“蔣,,”
蔣裔抬起視線問道:“怎麽了?”
簡玟提醒他:“這是我用過的,我再為您換新的。”
蔣裔笑了下:“不要緊。”
簡玟從沒和異性共用過一副餐具,這樣的親昵在她的認知裏隻會出現在戀人之間,更何況說起來是讓她試菜,蔣裔卻為她切去了最好的部分,分明在用這種方法欺哄她。
她站起身幹巴巴地對他說:“蔣先生慢用,我就不打擾了。”
蔣裔放下餐具靠在椅背上看著她,提議道:“如果不忙的話,不如待一會,等我用完餐,你再一並收走,免得來回跑麻煩。”
簡玟語氣疏離:“我不嫌麻煩。”
蔣裔望著她這副倔然的表情,想起那十頭牛都拉不回的性格,垂下眸牽了下嘴角。
而後抬起視線耐心地對她說:“她是你們陶總的女兒,原本今天是陶總約的我,他臨時有事,安排他女兒來給我送資料,我還住在人家屋簷下,多少得賣陶總幾分薄麵,不好將她女兒拒之門外,更何況隻是工作上的交集。至於那瓶紅酒,是她在我查閱文件的時候點的,當然,我也不知道這會讓你跑一趟。”
簡玟緊繃的表情有了細微的破碎,她反應過來蔣裔口中的“她”指的是陶豔。
她的確聽說過酒店老總姓陶,但大老總那種人物對於他們這種實習生來說隻活在傳說中,她壓根沒機會見到,這下猛然從蔣先生口中聽聞陶豔居然是陶總的女兒,這的確有些顛覆了簡玟的認知。
但她並不想在蔣先生麵前承認自己的情緒是受到陶豔的影響,這等於承認她在乎他。
簡玟撇開視線,盯著桌上的鮮花,語調沒有絲毫感情地說:“為客人服務是我的本職工作,不管哪個女人半夜探訪蔣先生都是蔣先生的自由,您不需要跟我說這些。”
明明上一回見麵她還熱絡地說想見他,今天她再次用回了“您”這個稱呼,故意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蔣裔的神色斂了起來,反問道:“你說我為什麽要跟你說這些?”
空氣突然陷入靜謐,簡玟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不斷加快,她不想過分解讀蔣先生的這句話,可又不得不去揣測他的意思。
最終,她選擇回避,禮貌恭敬地對他說:“也許蔣先生隻想找個人聊聊天,不過我還有其他工作,如果蔣先生用好了,那麽我就收了。”
蔣裔沒有動,於是簡玟便在他沉靜的注視下將桌上的餐盤收拾妥當,欠身道:“蔣先生晚安。”
說罷她推著餐車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去,蔣裔瞧著她的背影,無奈地輕吐出一句:“小沒良心的。”
簡玟腳步頓了下,複又懷疑自己聽錯了,走到門口的時候,蔣裔突然出聲道:“我明天下午兩點退房,到時候你要是氣消了,來見我一麵。”
走出房間進了電梯,簡玟盯著鏡子中的自己瞧了半天,她的樣子像生氣了嗎?明明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