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師訓
在明大家工作室隔壁，建起了一座三層高的小樓，風格看上去和明大家的工作室很相近，走的都是簡潔風，而且均是前面樓房、後面廠房的格局。
這兩棟雙生一般的樓房周圍建起高高的圍牆，有身穿華城軍部軍服的人在周圍巡邏，不只大門前設了一個警衛亭，新建起的那棟樓房前還加設了一個，明顯新建的樓房防衛等級更高。
這種情形偶爾會在名制甲師接下軍部保密級制甲任務的時候會出現，以未來發達的科技建設樓房不過幾天的功夫，建好后加強警戒，任務完成後銷毀資料、恢復原狀。
寧雲舒來到工作室附近，看到此番情形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原來的那棟樓給明大家工作室工作人員繼續工作，新建的樓房則由明大家和相關人員一起完成任務。
在軍人警戒的目光下，遞上「白瑞霖」從第五集團軍拿來的文書，並說明身份。
「請在這裡掃下你的個人終端，然後等裡面的人出來帶你進去。」
「好，謝謝。」
寧雲舒伸出手在儀器上刷了下，與文書上的身份代碼對應上。
等了幾分鐘，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眼前，用力的把自己抱了個滿懷，語氣激動的說：「小白，歡迎你回來！」
寧雲舒先是慶幸自己換上了內馬甲和寬鬆的未來款式衣服，就算這麼抱著也不會讓對方察覺到不對。然後，高興的笑了，輕輕回抱一下，說：「師兄，小白回來了，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後背被重重拍了兩下，南宮耀放開手，上下打量一番自己這位師弟，見她白白凈凈的，看來沒吃什麼苦，才放下心來了。
寧雲舒也在打量南宮耀，看他臉上的笑容很真。這段時間過得應該還算順利吧，也是真的歡迎自己的回歸。
兩人相視而笑，南宮耀拉著寧雲舒往裡走去。
「看來沐擎軒還算照顧你，這臉色還不錯，走吧，我們進去。」
「嗯，我還好。可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師傅和師兄過得好嗎？」
「我的日子就是那麼過了，天天不是制甲就是協會那邊的事，就是師傅那邊……」南宮耀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嘴角抽抽，低聲的說：「師傅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一會不管師傅是打是罵你都要受著，千萬別反駁，懂了嗎？」
寧雲舒頭皮一麻，懂了。
師傅在虛擬網上會面時看著一切都好，那是因為人不在身旁。那彆扭的老人，離他遠了，他嘴上不說心裡會擔心，所以不會發太大的火。
但現在人回來了，肯定要被師傅罵一頓，讓他心氣順了才行……
「我盡量……一定讓師傅把氣給出了……」
「……你加油。」
果不其然，明大家一看到寧雲舒就是一聲冷哼，寧雲舒低著頭認錯也沒得到回應，只能鞍前馬後在明大家身旁做個小助手，遞材料、做零件、煮飯菜，被支使得團團轉。
直至午餐吃完后，明大家走出廠房，輕飄飄的撇了她一眼，寧雲舒一個機靈，趕緊跟上，進到一間會客室內。
輕輕把門關上，先一步上前對明大家深深鞠躬，再次認錯：「師傅，徒兒錯了，請求師傅原諒。」
明大家再次哼哼，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句：「你有錯嗎？」
「徒兒有錯。」寧雲舒眼睛眨眨，點頭，認錯：「初始的事情雖然是意外，但徒兒讓師傅擔心了，有錯；徒兒忽然離開華城沒和師傅商量，有錯；因徒兒的事讓師傅在他人面前為難，有錯；此次回來給師傅添麻煩了，有錯……」
一樁樁一件件說下來，寧雲舒說得無比認真，明大家畢竟是個護短的，再彆扭，也不爽自己徒兒這麼說自己。聽不下去便揮揮手，不耐煩的說：「行了，行了，懶得聽你在這裡狡辯！」
「……是，師傅。」寧雲舒鬆了一口氣，知道這關算是過了。
卻沒想到，明大家忽然開口問：「光牆襲擊你與初始有關這件事，你為何會說出來？」
寧雲舒心頭一緊，一臉的糾結，想著要怎麼回答，最終還是決定說實話：
「我怕我不說出來，一旦因光牆的存在和我的隱瞞造成傷亡，我承擔不起那些生命的重量。」
「那你就不怕被研究所抓去研究，甚至讓你無聲無息的消失？」明大家冷凝著臉，繼續問。
「我怕！但我還是想賭一把，用我的不隱瞞爭取到的，來賭師傅您和沐家會保我！」
賭，有輸，便有贏。這恐怕是她來到未來以來，第一次把自己的安全用來賭。
怕，即恐懼，哪怕她一直不願意承認，但她心裡清楚，這種恐懼從未消失過。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學生，我以前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我以前一直過著平靜的生活，我以前從未見過血，我以前從未距離死亡那麼近！
可這些，在我來到未來后，全部變成了，以前！
我那麼努力、那麼儘力的學習制甲，除了我真心的喜愛制甲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想在這個不確定的未來抓住些什麼。
證明我是有用的，我是有能力的，我是可以在未來憑藉自己的努力生存下去的，哪怕我只是一名弱不禁風的制甲師。
我一直以為我做到了，我努力了，我得到了他人的讚揚，我覺得我可以成功。
但我卻無法擺脫那種浮萍一般的恐懼，所以我儘力不得罪人，不把話說得太死，甚至有些事情上，只要沒觸及我最後的底線，我還會做出妥協。
冷靜、聰慧、明理、通透是性格、天份使然，勤奮學習是自身努力的結果，可殺戈果斷卻是需要歷練的。
一直過著平靜生活的我，哪怕再倔強，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仍會因害怕不安而有著些許的怯懦！
我雖然想著不想欠太多人情，可我實際上一直在接受著他人的幫助。
黃老師、明大家、師兄、朋友……
甚至元熙和沐擎軒，我在受到他們的保護，同時也在搖擺，因為，浮萍本就無根！
以前的我，會隨著自己心意做事，哪怕任性又何妨？
現在的我，帶著一絲的恐懼，知道自己沒有任性的資本！
將來的我，希望能走得更堅定、更問心無愧！
所以，我不能、也不敢背負上他人生命的重量，我承受不起！
「師傅，我真心的想留在華城。」寧雲舒眼神堅定的看著明大家，一字一句的吐露出心聲：「我想賭一把看看，這麼美麗的華城，能否成為我的根！」
我付出了我的信任，將自己的安全懸在空中雙手奉上，給一直護著自己的沐擎軒，給偏心彆扭又盡心教導自己的師傅，給那麼多對自己友善的人。
「人生在世，難有幾回搏，不是嗎？師傅。」
恐怕寧雲舒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眼睛里充滿了多麼複雜的神色，可表情卻是極其堅定的。就彷彿是，這句話是她說給自己聽的，希望自己不要後悔。
明大家擰著眉頭，以他的經歷當然看得出自己徒兒這番話在說什麼，也看得出她此番決定做得艱難。
這個表情，就像是當年，他在貧民區看多了背叛與罪惡，有一天，卻忽然想要信任某個人一般。
破釜沉舟，成，便將心留在依靠之處，敗，便將心再次裝上盔甲……
明大家嘆了口氣，有點頭疼的按壓著太陽穴，人老了，過去的事情本以為早已忘記，卻沒想到自己竟然記得這麼清楚。
「小白，是什麼契機讓你做出這個決定？你向來那麼謹慎……」
寧雲舒苦笑一聲，回憶當時的情景，也忍不住嘆息一聲，不確定的說：「也許是因為精神力接觸傳達過來的情感太過直觀，觸動到了我吧，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想的，怎麼就忽然想當個賭徒了呢？」
「哼，你要是真的怯懦得枉顧他人性命，就不配當我的徒弟！你能因怕出現傷亡而放棄謹慎來賭，不錯……」說出這話的時候，明大家一臉的欣慰。
「師傅……」
「聽著，小白，我們制甲師製造的也許是傷人的武器，也許是保護人的工具，我們無法控制。但我們能控制的是自己的內心，只做能讓自己回想起來會驕傲自豪的事，才能在這條道路上走得更遠，你明白嗎？」
「是，師傅……」
「有些事情，謹慎為好；有些事情，只要結果是你覺得值得的，賭了，便賭了。」說完這句話，明大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自信又驕傲的說出自己的保證：「只要你不做錯事，我倒要看看，誰敢無理由的動我的徒弟？」
「嗯，謝謝師傅。」寧雲舒眼裡有著感激，同樣也帶著羨慕，明大家的自信來源於他高超的制甲技術帶來的崇高地位，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這樣呢？
「咳咳。」明大家輕咳兩聲，寧雲舒根據經驗乖巧的倒了一杯水呈上。
「我肩膀酸了。」
捶背，捏肩膀，揉壓穴道。
明大家舒服得眯眯眼，覺得這麼乖巧的徒弟哪裡找去？回頭要去找寧三探探口風才行，不過，那之前……
「小白，你把初始的事情詳細說下吧……」我才好去找寧三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