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故宅」
「哈哈,我不敢了,哈哈,饒了我這次吧!」蘇錦溪忍不住跳出被子,左右躲閃著連連求饒。
可稍一背過臉,臉色便漠然下來。
經過委身馮途晟的五年,她的身體早就麻木的不懂什麼是痒痒了。嬉笑的表現不過是哄著讓流清安心。
「算了,算了。我睡覺了!」心智單純的流清果然被騙了,見蘇錦溪的『慘樣』不忍心的放了手。縮到被子里,去尋『周公』,沒多久便鼾聲四起。
蘇錦溪為她折上被角,側過身,重新搭上被子,背對著她枕上半邊的枕頭。
雖閉上了眼,可心裡惦念著羽生的她,怎麼可能睡的著。
要不是礙於流清,她這會兒子只怕早已去隔壁看了。好在已離天亮不遠,未等回顧多少前世,雄雞已經開始叫早了。
「流清,流清,我先起床了。」蘇錦溪象徵性的推了推流清,輕輕的下了床。
「嗯。」流清不像蘇錦溪有心事,睡的正香。翻了個身,繼續和周公聊天去了。蘇錦溪原就想背著她去隔壁,便更加輕聲的換好衣服,躡手躡腳的出了院門。
隔壁沒有掛著匾額,房檐上空蕩蕩的布著些蛛網,
剛推開大門,就沾了滿手的灰。隨後步入眼帘的是破敗的院子,叢生的雜草,凋零的樹木。一看便知,已經很久沒人收拾過了。
再往裡,房屋的梁脊已經坍塌了一半,地上零散的都是破碎的瓦礫。僅存的部分,突兀的長著荒涼,寒風一過,搖曳凌亂。
難道真如流清所說,根本沒有羽生這個人?
可那些.……
忍不住的淚眼婆娑,讓她的精神恍惚起來,漸漸的眼前的水霧越來越濃,終就連成一片皚皚。
鬆軟的雪,翩然如絮。
誘的生性怕寒的她也走到了院里。
隨即,腳尖觸碰的柔軟質感讓她忍不住輕舒雲袖,敏捷的旋轉起來。
頓時間,衣袂翩翩,玉棱漫漫。園香襲人,芳容如夢。
待停了腳步,撫髻微歇時。雙頰早已桃紅一線。
「這麼冷,也不怕凍著。」傳來的男聲,微微嗔怒,但內中更多的是心疼。這麼冷的天,真不知道她凍了多久?
她聞聲望去,熟悉的身影立刻引得她笑渦蕩漾。
「羽生!」
未及她奔過去,羽生已經大步出現在她跟前。緊接著,凍的赤紅的雙手被嚴嚴捂上。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指也是這般的冰涼,立刻捧到嘴邊連哈了幾口。
「快回屋去。」自知不足,又連連催促她回房。
之後更是弓下腰自親在窗前為她填碳挑爐,絲毫不關心自己被融雪潤透的墨靴。
偶爾回眸,二人對視一笑,笑靨如花。
望著眼前的情景,蘇錦溪不禁抬手,剛想將那個心繫的男子再抓在手中。
怎奈轉眼間,寒風肆虐,雪花凌亂。眼前的人頓時換了風貌。
一身單衣的羽生將唯一的棉衣套在了她的身上,使勁跺著步子,盡量將她面前的路趟的好走些。雖然冷風刺目,兩個人仍舊是匆匆趕路。
得到她失身被送到了丞相府的消息,羽生第一時間趕到江寧府,傾其所有買通了丞相府里的下人帶她私逃。
然而,事情總是事與願違。追來的人,很快抓住了他們。
「馮途晟,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再欺負她!」羽生擋在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她前面,清瘦的臉上神情堅毅。
雖然只是個文弱、單薄的書生,卻給了她全力的保護。
「哦?好大的口氣。要是你能耐得住他們幾個,我樂呵夠了自然放了你們!」馮途晟不屑的冷哼一聲,揮揮手幾個壯漢立即衝到羽生身邊。
出手便是一頓重拳,滴滴瀝瀝的鮮血順著羽生的嘴角,在他的腳旁流成一片,未等遠流,已結成一片赤紅。即便如此,他仍是始終擋著她,沒有挪開一步。
「還是個難纏的!給他來點『舒服』的!」馮途晟冷眼掃了一下,幾個壯漢就地拾起了傢伙。
啪!骨骼脆裂的聲音,羽生的左膝重重的砸在地上。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一粒粒的滾落,而他愣是吱都沒吱一聲。
啪!又是一條腿,羽生沒撐住,就著臉直接撲倒在雪地上。接著是左胳膊,是胸口.……
嘴裡湧出的血越來越多,沒多久,整個胸口都被浸染成紅色。
眼前刺目的殷紅晃得她心驚,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狠掐著手指,痛哭著哀求。
「求求你不要再打了,只要你答應,我願意.……」
「錦溪!」羽生不容置否的打斷了她的話,咬著牙,用唯一未斷的胳膊使勁支撐起半副身軀。堅定的屹立在她與馮途晟之間。
之後盯著馮途晟,昂首而言。
「繼續好了,我還受得住!不要忘了你的承諾!」
「像個男人。」馮途晟抬手制止住幾個準備繼續的壯漢,閑散的走到羽生面前。抹了下嘴角,突然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
「可惜太天真了。」音未落,尖刀已直插進羽生的心口。
羽生的眉頭驟然收緊到一起,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頭扭向身後。
「錦溪.……」那是羽生最後一次開口叫她,話還沒說完,便帶著自責、愧疚的眼神沉重倒地。
……
一滴淚不自覺的順著她的眼角滴落,若是根本不存在,這些又算什麼?!
抑或根本就是她的一場夢?
夢醒了,自然人去樓空。
如果可能,她倒當真願意沒有他這個人。前世的一切太悲,還不如從未相識。
可是……
眼淚一再滴滴答答的落個不停,蘇錦溪的心裡猛然一陣悶痛,捂著胸口,身形不穩的扶向旁邊的梧桐。支撐著站起來,靠了半天才緩過些。著手摸著滿樹的瘡痍,再三看了看滿地的枯黃,才最終失魂落魄的逃出了院門。
她要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是要試著接受現實,試著忘記他嗎?然而這個人早已經凝結成她心底的瘢痕,又怎麼可能抹去。
她這一生,大概再也愛不上別人了,她也不想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