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白芷
東西是蘇錦溪早就準備好的,本想討好燕王妃用的,現在她卻真心實意的想給她留個娘親的念想。
世間人千千萬,嘆真心能幾許。
能這麼多年實意惦念娘親的,也唯有燕王妃了。
燕王妃聽聞蘇錦溪的話,趕忙接過來展開。
只見上面寫著:姐妹情深,四個大字。
字的一角落款著芳珞、暖顏四個小字。
字跡一看就知是兩個人寫的,一半強勁有力,一半飄散隨意。
「這還是我們少時在邊塞時寫的,一晃兒二十多年了。那時我們學著上古文人為自己分別起了別稱,我稱芳珞,她作暖顏。沒想到她一直留著這個。」
燕王妃說到這眼睛已經濕潤了,頭腦依稀浮現起大漠帳中,兩個總角女童圍坐在地上嬉笑、研墨的場景。
許久,才將思緒落歸回現在,顧不得擦拭淚痕,直接將蘇錦溪緊抱在懷裡。
「好孩子,你送我的這個實在是太珍貴了。你根本想象不到它對我的意義有多大。」
燕王妃哽咽的說完,久久沒再多言,懷抱中的蘇錦溪覺察出她胸口激動的起伏,心裡不禁再度悲切起來,任憑她的淚水打濕自己的肩頭。
又過了半響,燕王妃方平穩了心緒,鬆開懷抱,目光柔和的看向蘇錦溪。
「你娘親是個好人,只可惜心機太淺了。你好好保重,有什麼事隨時告知我和晗珺。」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可薇的骨肉,便是她的骨肉,這一生,她一定要保住錦溪。
暗掃了眼蘇府中貌似恭順,實則居心叵測的眾人,心裡再次迫切起請旨的事。
早早入了府,也好早點離開這種腌臢地方。
「嗯。」蘇錦溪本想客氣的答謝,可如何也說不出來。只得點頭應了一聲。
在燕王妃面前,她始終演不出虛情假意。
不過有一點,她是真想不明白,如何這麼好的一個人,怎會教出李灝寒那種陰毒的人。
燕王妃沒再說什麼,拍了拍她的手背,抓著她的手轉過身,隨即將另一隻手伸向李灝寒。
李灝寒一直在旁邊面色平和的靜靜候著,見到燕王妃朝他看來,立刻彎下腰將她伸過來的手仔細托住。
回頭朝廳堂里的人們微微頷首,同蘇錦溪一邊一個,虛扶著燕王妃,緩步邁出廳堂。
雖然身旁多了個蘇錦溪,但整個過程協調極了,無一處不自然。
以蘇葉南為首的蘇府人不敢怠慢,無一不恭敬的跟隨著相送。直到陪著燕王妃出了蘇府大門,走到華車前,才停住腳步。
之後,全體恭敬的跪在地上,施大禮送行。
蘇錦溪因被燕王妃拉著,不得跪,反倒生生受了眾人的這一拜。
大夫人等雖心理不爽,但也不敢表在臉上,只得獨自窩氣。
「母妃。」李灝寒親自放下上馬凳,挑起車簾請燕王妃上車。
燕王妃沒有立刻理會他,而是凝視了蘇錦溪好一會兒,再三的攥緊她的手。似乎怕她會在眼前飛了一般。
最終嘆了口氣,萬般不舍的鬆開了。
「去吧。」
要不是那些『不合情理』擺著,她真想現在就帶她走。可惜.……
揮揮手,任李灝寒扶著她進了車裡。
所有侍婢規矩的分作兩排,跟在華車後面。之後,是幾十個不苟言笑的侍衛。
車夫馬鞭一揮,整個隊伍緩緩而離。華車上懸著的珠纓燦燦耀眼,與侍衛身上閃亮的盔甲相得益彰。
路過的行人皆都止步注目,無不對燕王府艷羨、讚歎。
蘇錦溪聽聞,非但沒有歡喜,反而憂慮起來。
燕王爺再位極權盛,也不過是皇上的臣子,如此風頭太過.……
待燕王府的馬車行駛出巷口,一堆人緊繃的笑臉終於鬆懈下來。
「好了,都散了吧。」蘇葉南的表情比剛才威嚴了許多,拿著腔調對眾人說道。
之後,勉強擠出些笑容,扭向蘇錦溪。
「錦溪今日也累了,快去歇歇吧。」隨後清清嗓子,徑自離開。
幾房的人也是累了,互為施禮后大部分各自散去。
其中,除了蘇雲煙、蘇若蘭、蘇若梅三個直接忽略她的存在,「揚長而去」,其他人皆與她客氣幾句才走。
很快,府前只剩下蘇錦溪同大夫人送的兩個丫環。不,還有兩個,燕王妃的兩個侍婢也沒有走。
蘇錦溪將之前裝南珠頭面的匣子從海棠手中取過,遞向身旁的寄翠,淺笑的看向白芷抱著的妝匣。
「二位姐姐將這個也交給寄翠和易雲一併帶去好了。」
寄翠和易雲面上一喜,趕忙上前去接。
這一箱子寶貝,她們連摸都沒摸過。要是以後趁著讓她們管首飾順上幾個,豈不一輩子都不愁了。
白芷一側身,壓根沒讓她們碰到。
「王妃特地交代奴婢親自給小姐送去,奴婢不敢有違。還望小姐恕罪。」
蘇錦溪見此,不由又想起白芷前世的『壯舉』,果然是個忠心的丫頭。
轉動著皓腕上的赤金石榴鐲子,融融一笑。
「那就辛苦兩位姐姐了。我初來乍到也不知院子在那,寄翠,你前面帶路吧。」
忠心對主的人到哪都值得尊重,尤其她忠心的又是燕王妃。蘇錦溪難免對她高看一眼,語言上多了些親昵。
寄翠還為剛才的事尷尬,不禁微微一愣。易雲立刻主動上前指引,笑容璀璨、嬌俏。
「四小姐的院子叫清芷苑,請隨我來。」
這寄翠前世便不如易雲機敏,大夫人對易雲的重用也就多一些。可她不知,易雲早存了攀附二公子蘇辰然的心。
後來蘇葉南出事,長房成功被扳倒,易雲功不可沒。
蘇錦溪在清芷苑住了一年,對清芷苑熟悉極了。此時她卻裝作剛剛聞之。瞪大了眼睛,驚喜的看向白芷。
「我和姐姐真是好有緣,連住處都與姐姐同帶一個芷字。」
記得馮途晟酒醉時說過,燕王的死是註定的。
聞言燕王和燕王妃死後,白芷曾到順王府門前跪了一夜。只可惜非但沒見到順王,還被京兆尹的人打了個半死,重丟回了燕王府。再後來便聽說殉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