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雷鳴鎮的黃昏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嗎？新手村村長大人？」小蘇倫笑眯眯地問。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老頭兒眸子驀然一縮，從中透漏出冰冷的殺機，身上肉眼可見的沛然氣機渾圓流轉，蘇倫的皮膚上都能感到銳利的刀鋒逼著肌膚的刺痛感，可人流湍急的大廳里的眾人卻渾然不覺，絲毫沒有發現欄杆這邊的異常，可見老者的氣息控制之精準。


  小蘇倫卻沒有認輸，挺了挺小胸膛，左手食指輕點額頭，一個繁複優美的金色符文立刻顯露出來，那是全知領域的印記，老頭兒知道，小蘇倫指尖的魔力一旦激發，就代表試煉者正式開始試煉，全知領域的魔法網路會再次掃描試煉者，對試煉者的所有數據進行確認，包括是否攜帶違禁使用的道具物品等，太學院的招生辦自古以來可是出了名的事無巨細，卡莉斯那瘋女人這會又代表法學院坐鎮招生辦，要是知道這件屬於她的原味內衣的來路，那以後這太學院是別想待下去了。


  老頭的氣勢漸漸弱了下來，耷拉下眼皮，輕輕嘆了一聲：「唉，老啦，真是老啦……」


  小蘇倫縱使是再熊，畢竟還是一個小孩子，此時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老頭看著小蘇倫的笑臉，其實心裡比臉上要精彩得多，自己雖然多年沒上過戰場了，但是在得到這份珍貴的教職之前，也是在黑暗世界掀起血雨腥風的黃金階段頂尖的鬼魅盜賊，相距小法師這毫不遮掩的初階中級實力實在是天壤之別，縱然是再怎麼大意放鬆，剛剛那個魅惑魔法究竟怎樣穿過自己的法術抗性，帶來如此之強的蠱惑效果的？是傳奇裝備的加持還是天賦？他又是怎麼認出我的身份的？我明明是扮作了窮酸的老頭的樣子？

  似乎是看出了老頭的疑問，蘇倫笑笑開口：「村長大人，哪有窮酸的老頭兒骯髒的鞋底上還掩飾刻著高級迅捷和短暫浮空這種高階的附魔法陣的啊！」


  小蘇倫這十二年來，除了大法師從不誇讚的魔法天賦之外，表現最突出的便是一個熊和一個財迷了，從八歲那年，趁大法師發獃的空隙偷偷跑出法師塔去鎮子上大吃霸王餐，被打得嗷嗷叫之後，就充分地明白了「有錢真好」的道理，從此便是法師塔藏寶室的常客，雖然是大法師唯一的傳人，活化的魔法陷阱不會下殺手，但也每每被法術禁制的懲戒電流電得一愣一愣的，可小蘇倫的財迷性子和倔勁兒一上來，可以拿著麵包泉水在禁制前面一坐一天研究法陣，四五年下來，竟然也堪堪能破去了藏寶室的外圍陷阱，可以說在法陣上的造詣不說登堂入室，但也經得起那個苛刻古板的大法師一句「用心」的讚歎。


  這種情況下，雖然老頭兒的破布鞋上滿是淤泥塵埃，也專門準備了掩蓋法術波動的術式，但在以斂盡天下財寶為己任的蘇倫面前還是太嫩了，反而確認了蘇倫的懷疑，本來按照規定，新手任務的發給還需要完成一系列的小任務，但沒辦法此時被小蘇倫將了一軍，也自然再沒好意思提這茬了。


  老頭此時也只能苦笑了，大把年紀了，竟然栽在了一個熊孩子手裡，也罷，就算是當做栽培新人了唄。


  許久之後，小蘇倫才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傳送神殿，不僅是腰包鼓了一圈，還順手接了一個據說是全試煉限量兩百人次的新手劇情任務，大法師在來之前並未對大試煉的規則解釋太多，蘇倫也正好讓引導員同志發揮一下作用，詳細了解了試煉的思路結構。


  在了解到這次大試煉以新任執行院長王爾德提出的「共創和平和諧共創和諧型新社會，做素質全面發展人才」的總體理念。


  換成人話來說就是在全知領域的監控下，試煉者可以通過獵殺森林中的魔獸、混沌亞種人部落以及學院故意投放的少量低階惡魔來積累戰鬥積分。


  也可以通過戰鬥中展示超凡的技巧來獲得卓越積分加成，不鼓勵試煉者彼此淘汰，但允許正當防衛后奪取主動攻擊者試煉積分，試煉者將在即將受到致命威脅的傷害前被全知領域傳送出試煉區域，並被強制淘汰的規定之後。


  蘇倫的小腦瓜里又蹦躂出不少壞主意，看著面前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禁有些高手寂寥的在握感，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趕忙出去，而是找了家旅店，安心住下了。


  靠經黃昏的時候，熙熙攘攘的人流漸漸少了下來，雷鳴鎮也顯露出獨特的美感來，鎮中的大鐘轟轟作響，提醒著一天工作的結束，而雷鳴鎮作為交通重鎮，雖然占域寬廣，但這轟隆的鐘鳴聲發散開來的時候卻沒有隨著距離而減弱，卻像是天邊炸響的滾滾雷鳴聲，越是遠處越可以聽出著鐘聲的不凡來。


  蘇倫站在鎮邊的真理聖殿的廣場前，靜靜地看著，廣場前立著真理之神安多拉的聖象，那是一個身著亞麻長袍的年輕人，手捧太陽，但卻不明面容，事實上安多拉的教義倡導信徒信仰自己的內心中堅定的理想和世界的客觀真理，而少有對神靈具體的膜拜，甚至在教典扉頁便明確提到「人人皆自信為神」這種極反傳統的聖訓，而這座聖象安多拉手中的太陽中源源不斷地湧出清澈的泉流，在聖象腳下匯成一個小小的池塘。


  廣場上游弋自若著許多被奉為聖靈鳥的鴿子，小鎮里常有抱著孩童的婦人和孕婦來餵養，也不時有頑皮爛漫的孩童欣喜地奔跑著，驚起一地的潔白鴿子，一邊和信徒佈道的中年牧師也不見怪，嘴角常掛著笑意。


  一會也有年輕些的牧師向蘇倫走來，還沒說話，蘇倫笑笑，行了一個法師禮，牧師也後退一步，輯了一個聖禮算是見過，便默默轉身離開。


  整片廣場上除了信徒低低的聖唱聲，鴿子撲騰羽翼聲與孩童的歡笑聲一時無他，沉浸在靜謐寧致的氛圍中，想來正是因為聖教的與世無爭與公平正義，多年來真理聖教協同大陸法師聯合會建立起泛大陸金融網路系統，雖說金融數據互聯的功能暫時還只能通過昂貴的空間法器實現，但是對於大陸積弊已久的貴金屬貨幣系統已是一個飛躍性的突破了，蘇倫今天買的補給，旅店的花費都是都通過手上的戒指直接與商店中的水晶終端交互來實現的，讓人不由得感嘆魔法世界如今真是一個新時代了。


  早一點的時候，蘇倫還參觀了雷鳴鎮附近的農畜產業，雷鳴鎮靠近太學院，很多先進的農業魔導技術都已經普及使用了，往往一個職業農夫可以看管很大一片農田，而播種、澆蓋、除蟲等等步驟再多大數情況下通過操作各類簡單的、實現了量產條件的魔導器具就可以自動化完成，而小範圍的天氣在區域配備的法師學徒通過相應的魔法技術亦可以一定程度地產生影響，所以洪澇乾旱等影響收成的天災也是極少發生，在這種情況下在雷鳴鎮的地理基礎上，農作物甚至可以實現一年五熟、六熟的豐收景象，而那些受限於天資條件，而只能終身止步於魔法世界之前不得寸進的法師學徒們也能在城鎮中享有很高的社會地位。


  當書里的內容真正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小蘇倫還是覺得有些震撼，也終於明白了大法師為何會說法師的知識是確實在改變世界的力量。


  小蘇倫罕有地沉默地在廣場看了很久，頗有些興噓，才想起來自己不過是比在廣場上肆意奔跑的那些孩子大了不過三四歲，但自從走上了奧法的道路，便註定是要把探索世界這個沉重宿命扛在肩膀上的小法師從哪裡有權利去選擇那樣的不諳世事和肆意呢？

  甚至小蘇倫的目光轉到那些或依偎在母親溫暖懷抱里或牽著蹲低父親小手的小小孩的時候，眼神里分明多了幾分遠不該是這個年紀的小孩有的濃濃羨慕和思念。


  從小在法師塔里長大的小法師，又哪裡知道他的父母在哪裡呢？

  又有哪裡，是他自己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