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少年劍聖
雖然安德魯最後極其大方地給蘇倫用了強效生命藥劑，大致修補好了蘇倫的身子，但虧空的那部分元氣始終沒有那麼快回來，蘇倫在安德魯走後又歇息了半晌才站起身來去查看那頭屍狼的狀況。
不出意料，屍狼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眼眶中只留有最後一點磷火微弱跳動，大概是還放心不下自己肚子里的小狼吧。
蘇倫沉聲道：「放心吧，我喚醒你的那一刻開始，就向你保證過了，一定會讓它健健康康地誕生的。」
蘇倫之前在喚醒屍狼的時候便考慮到了作戰和生產兩方面的問題，強行透支了魔狼軀體中剩餘的血肉能量和母狼的靈魂力量，用於提升戰鬥力和保護胎兒在戰鬥中不受損傷。
此時，蘇倫鄭重在母狼瀕臨破碎的身體上畫下一道符文，頓時屍狼渾身的紅色法陣都亮了起來，包括母狼的血肉能量，包括母狼所剩餘的所有靈魂，包括之前被安德魯惡魔法陣壓榨出來的痛苦能量。
所有的一切都在母狼體中驟然收縮，變成一個血團將小狼包裹住，蘇倫精神能量全然發散出去，小心翼翼地引導著能量的注入，生怕這隻還沒出世的小狼，承受不了這麼強大而駁雜的能量。
時間一點點過去，母狼眼中的磷光已接近熄滅，而蘇倫的頭上也因為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而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終於，時機成熟了。
蘇倫輕輕摸了摸母狼的頭：「冒犯了。」
魔力凝成小刀，一下將母狼殘破的身體割裂開來。
蘇倫不顧滿身血污，小心取出了那個血色的胎包，魔力催動，小狼感受到了魔力的召喚，肉肉的小爪子費勁地戳開了胎包，就著不同於在母體中截然不同的新鮮空氣，小狼輕輕啼哭出聲。
此時母狼眼中那點磷火也終於熄滅，幾乎破碎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
灰光從母狼體內射出，融入心海中的蒼白君王符文之中，蘇倫苦笑了一聲，看來自己以後也別號稱是法師了，乾脆叫遺願師得了，著蒼白君王的升級系統也太詭異了。
不過話說回來，無論是善良純真的少年天才羅斯，還是這一心護犢的母狼。完成他們最後的心愿，對蘇倫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快樂呢？
小狼已經從血胎里鑽出頭來，很是貪心地將胎壁都吞入腹中，畢竟那都是極為精純的能量，幹完這些，才想起要找媽媽。
小狼一臉疑惑地看了眼蘇倫，又看了看在地上屍體皸裂開來的母狼，親昵地拿頭蹭了蹭蘇倫的小腿。
「它才是你的媽媽。」蘇倫搖搖頭，用精神烙印的技巧在小狼心海中留下了這個印象，小狼顯得不知所措，獃滯地看著那具破裂冰冷的屍體，頓時不由仰天哀嚎起來。
蘇倫顯然忘了一件事，狼，從來都不會是獨居的動物，魔狼也是一樣。
望著周圍森林陰影中一雙雙明亮起來的嗜血碧綠瞳子，乍看不止百雙。
小蘇倫不禁頭皮發麻，手忙腳亂地開始準備法術。
然而才經歷過劇烈的戰鬥的蘇倫突然感覺頭像是被一把大鎚狠狠地敲擊了腦瓜兒一般，傳來一陣劇痛。
精神力透支了。
腦子裡的眩暈感越來越重，狼群見蘇倫身子都快支不起來，一擁而上，百狼潮奔中，數百道青光繚繞的風刃激射而來。
蘇倫不無絕望地想到，該死的，勞資賬號上還有九百多分啊，我不甘心啊！當個好人怎麼這麼難啊！
就在蘇倫昏迷過去之前的朦朦朧朧里，他彷彿看到一個少年，黑髮黑瞳，穿著雪白的皮草，腰間佩劍，如同一道閃電一般激射而來。
「人家這明顯比我帥啊。」蘇倫自暴自棄地嘆了一聲，旋即昏迷過去。
眼前是死寂的世界，黑壓壓的鉛雲甚至壓低到了山尖上，舉目四望，只是無限的荒涼和寂靜，沒有一點聲音，蘇倫很想大喊，但卻發不出聲來，畢竟的他現在只是一個意識，甚至連靈魂都算不上。
「又到了這裡啊。」小蘇倫想，這個地方就是他十歲那年在晉陞正式法師時，冥想來到的地方，也是得到蒼白君王這個頂級天賦符文的地方。
冥界，或者按照那個不知名的意識所說的，絕望之灰界。絕望之灰，是這個位面的第一個主人為它取的名字，也是諸天萬界生靈在生命之火熄滅后最終歸宿。
因為寂寞、因為遺憾，因為不可再改變什麼，所以絕望。這片空間，是億萬死者最後的埋骨地。
而那個取名的人，巫妖大帝克爾蘇加德，至聖領域的最強存在。
歷史上第一個統一了大陸，建立了第一魔法帝國，並以鐵腕手段統治了大陸整整兩千多年，開啟了史稱第一次黑暗復興的盛世的男人。
此時正背對著蘇倫，孤獨地站在山巔。
山名「遺忘」，是冥界第一高峰，直達天穹，相傳能攀登上遺忘山峰頂端的亡者便可以重返現世，轉死為生。
蘇倫看著那個背對著他的聖人，並不敢多言語，哪怕知道他從不會回應他的聲音也是一樣。
那可是至聖領域啊，在凡俗三階九段之上，在超凡的大師等級之上，在史詩般的傳奇領域之上，甚至凌駕在雲端的諸神之上，僅次於創世者的最強存在。
大陸有史可依以來，一萬四千多年的歷史中，萬萬億的生靈里，不過有九人能登頂至聖的王座。踩在諸天萬界所有生靈與神靈之上。
雖然不過是一個虛影，但身上那股君臨天下的氣勢卻仍那樣令人心折。
「傾聽他們，了解他們，踐行他們的願望。」
縹緲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裡飄來，空靈而冰冷。
聖人的虛影驀然回過了頭，但蘇倫卻全然看不清他的臉龐，只能看到那一頭暗銀色的頭髮，和一對璀璨的金色眸子。
金色的瞳子里奔淌出滔天的烈焰。
蘇倫一下驚醒過來。
「醒了？」清淡的聲音從身邊坐在篝火前的背影處傳來。
「你救了我？」蘇倫還沒來得及看看自己的身體狀態，首先查詢了自己的積分，好在一千好幾的積分並沒有問題，蘇倫才長長出了口氣。
這才注意到自己全身酸疼的蘇倫才痛哼一聲又跌回地上。
「傷得很重，別勉強自己了。」那邊的黑髮少年轉過頭來，手裡還拿著一串烤肉，金黃焦香，油香四溢。
「小……小狼呢？你把它烤……烤了？」蘇倫一臉獃滯。
「哦，你說它嗎？」小狼從黑髮少年的腳邊探出頭，嘴裡還撕咬著噴香的烤肉。
半天之前。
狼群沖蘇倫騰馳而來，小狼在一邊奮力哭嚎，可卻並沒有什麼用，它還太小，狼群不會在乎它的感受。
它們的眼裡只有那具四分五裂，被人開膛破肚的狼屍，那是它們的夥伴，雖然偷偷脫離大部隊來這裡養胎，但仍是它們的一份子，雖然這些魔狼們並不具有太高的智慧，但血債血償這個道理，天生就刻在它們的骨子裡。
這時，湖面上一名黑髮少年掠水而來。
眼見最前的魔狼的狼吻已經到了蘇倫近前，黑髮少年冷著臉，腰間的佩劍甚至還未出鞘，少年劍眉一挑，右手劍指向前一點，璀璨銀色劍氣如龍，隔著數十米的距離，卻轉瞬即至，在蘇倫近前掃開一道半月形長十餘米寬約五米的劍痕地帶。
狼群在劍痕那頭停住了腳步，齜牙咧嘴，弓背喘聲，卻不敢雷池半步。
少年很快到了蘇倫近前，臉上古井無波。
狼群與那神色清冷的少年足足對峙了幾分鐘，才最終出於天生的對危險的敏銳直覺而灰溜溜散開，而這少年便帶走了蘇倫和蘇倫懷中抱著的小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救你。」少年劍士對蘇倫開口，臉上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蘇倫剛想答話，可卻聽得肚子不由發出了一陣咕咕的叫聲。
兩個人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良久，少年劍士才舉起手中烤的噴香的烤肉。
「吃不吃。」
肚子已經替他作了回答。
「我手抬不起來。」蘇倫哭喪著臉，聲音像蚊子一樣微不可聞。
少年劍士嘆了口氣，用小刀在大肉串上切了一塊，隨手抖出數道細小劍氣，將烤肉片好，每片都晶瑩剔透，薄如蟬翼，可見劍士對力量的掌握到了何種的地步。
蘇倫一時都看呆了，別說是鬥氣這種狂暴粗獷的能量，就算是以他精細的精神力來操作，恐怕也做不到這種地步。
「張嘴。」少年劍士聲音還是那樣冷淡。
蘇倫很想有骨氣地說我自己來，但鑒於胳膊實在抬不起來的實際，還是順從地張開了嘴。
多少年後的，當後人推測永黯大帝與他最好的夥伴，眾岳之皇秦翊的相識時，怕是永遠都不會想到會是這麼一副場景。
而當事的兩人，自然也不會把這種趣事說給別人去聽，只是在兩位聖人都走到生命終點，煮酒對飲時，還不忘拿這件少年時的軼事互相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