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厭煩

  第29章 厭煩

  陸瑩毫無所覺, 她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澄清的雙眸亮晶晶的,純真中透著嬌媚。


  香氣從她身上飄出,晃動他時, 兩人貼的更近了些, 她那絲烏黑的發絲也勾勾纏纏落在了他脖頸處,又癢又麻。


  沈翌身體有些僵硬, 一時猶如石雕一般, 她粉嫩的唇開合時,甚至聽不見她的話,腦海中不由閃現出小時候瞧見的一麵, 女子衣不蔽體, 蛇一般吊在李公公身上,開開合合的唇喊著幹爹。


  此時她就仿佛變成了一條蛇, 緊緊纏著他,氣血翻湧間,沈翌眼前發黑,臉上血色盡退,他攥住她的手臂, 伸手撥開了她。


  陸瑩不由一怔, 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忘乎所以。她臉上的笑不自覺斂起,臉頰也火辣辣燒了起來,難堪又窘迫,陽光透過窗欞灑了進來,她明亮的眸子似含了一層輕紗, 瞬間暗了下去, “抱、抱歉。”


  道完歉, 她才察覺到他好像不止排斥那麽簡單,他冷白的臉異常冷漠,麵容克製,手指也在輕顫,眸中的厭惡刺疼了陸瑩。


  她臉頰有些蒼白,一時呼吸都有些不暢,下一刻他就大步離開了正殿,連步伐都有些狼狽。


  簾子垂下時,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跟前。


  木槿進來時,陸瑩正怔怔站在原地,似是失了魂,“主子怎地在這兒站著?”


  陸瑩這才回神,精致的麵龐略顯蒼白,笑容也有些勉強,喃喃道:“我隻是太高興了,太子準母親來看我,晚上就能瞧見母親了。”


  話雖如此,她臉上的笑卻令人無端有些心疼。


  木槿一時有些懷疑,是不是太子妃開口求太子時,惹他不高興了,剛剛太子大步離開的神情,多少有些怪怪的。


  對上木槿擔憂的目光時,陸瑩岔開了話題,“你將我那身繡紅鍛地鯉魚躍龍門紋樣的衣服尋出來吧,我穿這身見母親。”


  木槿應了一聲,她去找衣服時,陸瑩臉上的神色再次有些黯然,直到這一刻,她才清醒地認識到一個問題,饒是成了親,在他眼中,她也是個陌生人,她並非他的妻子,出於責任,他才不得已將她娶進門,她萬不該僭越。


  她早該明白的。


  第22

  木槿將衣服拿出來時,陸瑩已經整理好情緒。


  這件衣服是章氏一針一線給她繡出來的,陸瑩格外珍惜,平日都舍不得穿,她拿起比劃了一下,雖說母親做的很寬鬆,如今肚子已然很大,也不知能否穿得上。


  莎草道:“瞧著能穿,這衣服顏色亮麗,太子妃就該多穿些這種顏色的衣服。”


  陸瑩臉小,笑起來時還有小虎牙,難免顯得稚氣,怕自己不夠老成持重,入了東宮後,她一直穿深色係衣衫,也就剛成婚時,穿得鮮豔些。


  她隻笑了笑,“穿什麽都一個樣。”


  木槿不讚同,怎麽能一樣呢,還是亮色衣服更好看呀。


  暮色逐漸降臨時,陸瑩才換上這件衣衫,想到母親即將到來,她煩悶的心情緩解了一些,她等了又等,從黃昏盼到天黑,時間一寸寸流逝著,陸瑩也越來越煎熬。


  她甚至忍不住站在窗前一再眺望,遠房高牆林立,暗淡的燭火星星點點,唯獨沒有娘親的身影。


  按時辰算,宮宴估計都快開始了,木槿有些著急,還出宜春宮瞧了瞧,回來時滿臉喪氣,忍不住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忘記這事了?”


  想起他離去時,惱火的模樣,陸瑩唇色被咬得發白,精致的五官半隱在燭火下,一絲絲暗淡下來。


  夜逐漸轉深,太子一直枯坐在書房,燭火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一本本批閱著跟前的奏折,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午膳也沒用,宋公公敲了敲門,走了進來,壓低聲音道:“殿下,各位官員及家眷皆已到保和殿,等會兒皇上也該到了,您再不過去,大臣們勢必議論此事。”


  他身為晚輩,自然不能比皇上去的還遲。


  太子聞言,清雋的眉微微一擰,他看了一眼天色,才發現竟這般晚了,“宮宴要開始了?”


  想起先前給她說的事,太子揉了下眉心,就算她不守規矩,答應她的事也不好違約,他竟是忘了個幹淨。


  眼瞅著已亥時,宮殿門口依舊沒有動靜,陸瑩眼眸徹底黯淡了下來,莎草有些心疼,低聲道:“時辰不早了,太子妃先沐浴吧。”


  因有孕在身,她很容易疲倦,平日都是快亥時沐浴,沐浴後會在靠前床邊等太子歸來,他剛開始總是過來的很晚,回來發現,她會等他後,才會早些來。


  在一些小細方麵,他有時會很體貼,體貼到令陸瑩以為,他也是在乎她的,今日,她才明白,不過是她自作多情罷了,他興許隻是怕她歇息不好,影響胎兒的發育,才提前回來。


  陸瑩轉身入了浴室。


  室內擺著一張矮榻,一個梨花木纏枝葡萄紋衣架,最裏麵是白玉砌成的湯池,地上則鋪著酒紅色百子圖地毯,低調中透著奢華。


  陸瑩肚子已不算小,每次沐浴時,都很小心,木槿和莎草將她扶到湯池裏後,她才舒口氣,坐了下來,“你們出去吧,我先泡一會兒。”


  莎草和木槿恭敬地退了下去。


  空蕩蕩的浴室內,僅剩自己後,陸瑩的眼淚才掉下來,她甚少哭泣,自打記事,也就在護國寺遇見刺客那次,忍不住一直掉眼淚,平日不論遇到什麽糟心事,總能冷靜處理,祖母的一次次刁難,也隻磨礪了她的性子,甚少令她這般難受。


  許是有孕期間,情緒波動有些大,思念家人的情緒被放大數倍,她才有些控製不住情緒,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墜落下來,在水中蕩起一片漣漪。


  她甚至不敢發出聲音,默默掉了會兒眼淚,才拿起一側的布巾,敷了一下眼睛,待木槿和莎草進來時,她已恢複了平靜,唯有發紅的眼尾,給她添了一絲楚楚動人。


  木槿和莎草對視一眼,都沒敢多問,穿戴整齊出來時,陸瑩就斜靠在了床上,一時有些怔怔的。


  木槿心中對太子多少有些不滿,平時冷著她們小姐也就罷了,如今大過年的,竟又爽約。


  就在她腹誹時,聽到院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隨即門外就傳來了宋公公的聲音,他道:“太子妃,奴婢奉太子之令,將陸夫人帶了過來,宮宴已臨近尾聲,您可以和陸夫人待上片刻,兩刻鍾後,奴婢再帶她離開。”


  他說完,就躬身對章氏做了個請的姿勢,“陸夫人進去吧。”


  陸瑩不由一怔,慌忙穿上了繡花鞋,她出來時,恰瞧見章氏含笑走了進來。


  她身著五品誥命服,頭戴冠飾,霞帔和褙子皆是雲霞鴛鴦紋,帶鍍金鈒花金墜子,衣服整潔,妝容精致,瞧著異常雍容華貴。


  陸瑩鼻尖一酸,走到她跟前時,就伸手摟住了章氏,小腦袋在她懷裏蹭了蹭,“娘。”


  章氏都尚未來得及行禮,聽出女兒聲音不對,她順了順她的烏發,拉著她的手,將她拉到了榻上,“難得一見,可不興掉眼淚。”


  陸瑩已露出一個笑,“誰哭了?”


  她聲音雖哽咽,眸中卻滿是歡喜,章氏愛憐地摸了摸她的手,又打量一眼她的肚子,“孩子怎麽樣?可乖巧?”


  陸瑩含笑點頭,小家夥很乖,她連孕吐的次數都少之又少,“母親怎麽不問問我,動胎氣的事?”


  以她的性子,勢必會掛念。


  章氏笑道:“太子一早就讓人知會了我一聲,要不然還真擔心死。”


  陸瑩聞言,不由一怔。


  與母親待在一起的時間,無疑過得極快,她臨走時,才從懷中摸出兩枚玉佩,笑道:“這是得知你有孕後,你四妹妹和五妹妹,給小皇孫買的玉佩。”


  陸瑩心中一暖,“孩子還沒出生呢,都是滿月才送禮,她們倆還真是。”


  章氏也笑,“一個個都盼著當姨母呢。”


  章氏其實也給孩子打了長命鎖,隻是今日是參加宮宴來了,長命鎖又太大,不好隨身攜帶,才沒帶。


  章氏:“你別掛念家裏,有我在一切都好,你隻管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就成。”


  陸瑩點頭,她取出一個木盒,塞給了章氏,“這是我給父親選的一塊硯台,還有一封寫給姐姐的信,娘替我轉交吧。”


  莎草親自送的章氏,陸瑩不好出去,隻站在窗前目送了她片刻。


  章氏走遠後,木槿才笑道:“殿下總算沒忘記這事。”


  陸瑩也悄悄鬆口氣,雖然早上的事令她有些難堪,想到他對母親的提醒,她忍不住道:“你讓人去煮碗醒酒湯。”


  木槿脆生生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在席間,他難免要飲酒,陸瑩怕他萬一頭疼,她爹爹每次飲了酒便會頭疼,母親時常會給他備醒酒湯。


  醒酒湯不算難熬,兩刻鍾後,木槿就端來了醒酒湯,太子卻遲遲沒過來。醒酒湯徹底變涼時,陸瑩讓木槿拿去灶上熱了一下。


  她以為他是有什麽事耽誤了,便候了片刻,陸瑩也算想通了,他們本就是奉子成婚,他對她沒有感情很正常,接受她肯定需要時間,隻要她好好待他,當個合格的太子妃,她相信總有一日,能打動他。


  陸瑩拿出針線又做了會兒衣服,夜色逐漸轉深,蠟燭又燃掉一部分,他依然沒來。


  她又等了片刻,等來的卻是宋公公,他匆匆走了過來,行了一禮,道:“太子妃,您早些歇息吧,接下來一段時間太子都很忙,晚上會歇在崇仁殿,您不必等他。”


  陸瑩一愣,不小心被針紮了一下,血珠兒瞬間滾落了出來,她卻好似沒感受到疼,隻怔怔問了一句,“這是太子的原話嗎?”


  宋公公沒敢對上她的目光。


  陸瑩笑了笑,“勞煩宋公公走這一趟,時辰不早了,宋公公也回去歇息吧。”


  宋公公離開後,木槿才忍不住道:“明日就是大年三十,官員還有七日休沐呢,他能忙什麽?”


  她剛說完,就瞧見莎草瞪了她一眼,木槿連忙閉了嘴,她實在氣不過,才忍不住念叨了一句,他堂堂太子,又哪裏輪得到她一個丫鬟腹誹。


  她連忙告罪,“奴婢知曉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太子妃饒奴婢這一次。”


  陸瑩有些沉默,“下去吧。”


  他又哪裏是繁忙,分明是今日抱他的事,令他厭煩了,成親後,陸瑩總是安安靜靜的,甚少打擾他,不過一時太高興,有些忘形,誰料竟徹底惹他厭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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