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意
第56章 心意
陸瑩笑道:“剛剛在院中站了會兒。”
她說完就摸了摸圓圓的小手, 小丫頭火力比她大,小手仍熱乎乎的,她叮囑道:“隻能跟顧叔叔玩一會兒知道嗎?”
圓圓嗯嗯點頭。
徐氏正坐在窗前納鞋底,瞧見她們, 也起身站了起來, 笑道:“圓圓還小,確實不能玩太久, 我先熬點薑湯備著, 一會兒一人喝一碗。”
陸瑩也隨著她進了小廚房,幫著煮了一下薑湯,陸瑩隻讓圓圓玩了半刻鍾, 就將她拉到了室內, 小丫頭美滋滋的,瞧見薑湯還以為是好喝的, 眉眼不自覺彎了彎。
徐氏給她拿小碗盛的,她捧著薑湯小口喝了起來,一口下肚,她才吐了吐舌,覺得有些辣, 裏麵放的有紅糖, 因舍不得那絲甜味,她一口口喝光了薑湯。
陸瑩拿帕子擦了擦她的小嘴,誇道:“圓圓真棒。”
她如今都是自己吃飯,雖然娘親每次都會誇她,聽到誇獎時, 她還是開心地晃了晃小腿。
陸瑩牽著圓圓回自己的小院時, 雪已經停了下來, 胡欣兩姐妹正在掃雪,剛靠近小院,陸瑩就聽到了“莎莎”的掃地聲,伴隨著掃地聲還有胡欣的說話聲,她笑道:“圓圓真是個小機靈,剛剛又將主子拉去了隔壁,說不準主子和顧大哥真能成。”
陸瑩秀氣的眉微微擰起,這才明白,她昨日半道溜走,說什麽買狼毫筆,隻怕是托詞,陸瑩轉而又想起了徐氏的離席,以及顧瑾今日的手爐。
他並不畏寒,那個手爐難道是特意給她備的?
“姨姨!”
聽到圓圓軟糯的喊聲,胡欣才立馬住嘴,她悄悄打量了一下陸瑩的神情,她神色淡然,與平日沒什麽分別,瞧著不像聽到了她的話,她這才鬆口氣。
京城同樣下了雪,漫天飛舞的雪花,將整個京城都籠罩了起來,大雪下了近十個時辰,雪停下時,入目之處一片銀裝素裹,安安趴在窗台正好奇地望著地上的白雪,搖曳的燭火,打在他白淨的小臉上,襯得他五官異常精致。
第52
沈翌歸來時,他才從椅子上滑下來,“父皇。”
沈翌一襲明黃色龍袍,他身姿筆挺,氣勢攝人,深邃的眸一如既往的沉著冷冽,瞥見小家夥小小的身影時,眸色方溫柔一些,他牽住他的小手,帶他入了膳廳,“功課完成了?”
安安已背誦完《三字經》、《千字文》、《幼學瓊林》等書籍,最近在背誦《曾廣賢文》,每日兩篇,因無需習字,隻要會認就行,安安點頭,仰頭問道:“父皇,崇仁殿也養著一個小皇子?”
沈翌神情微頓,“你聽誰說的?”
他從會說話起,就開始認字,學道理,比尋常小孩聰慧得多,見狀,小臉繃了起來,奶聲奶氣道:“是我偷偷聽到的,父皇勿惱。”
每次大臣入宮覲見時,安安都會被趙公公帶回主殿,他偶爾能聽到大臣的說話聲,今日雖下著雪,仍有大臣入宮,見大臣提起了小皇子,他便多聽了幾句。
沈翌道:“他不是小皇子,是以小皇子的身份養在崇仁殿。”
太皇太後幾乎每隔一個月,都會以思念小皇子為由,派人來乾清宮,之前抱到她跟前的一直是假安安,他與安安不過有一兩分相似,怕她懷疑,抓周宴時,沈翌也是讓假安安亮的相。
他原本想等太皇太後駕崩後,再讓安安亮相,看她的身體,估計還得再等個兩年。
安安不太懂,白淨的小臉上添了一絲迷茫,“不是我的弟弟?”
沈翌頷首,給他夾了一些菜,他崇尚儉,餐桌上共有六道菜,每一道量都不多,葷素各三道,恰夠他們父子吃的。
安安默默扒完,才悶聲道:“我想要弟弟。”
沈翌拿玉箸的手,不由一頓,掀眸朝他看了過去,他一直派人監視著慈寧宮,自然清楚劉婉晴的所作所為,若非清楚安安沒見過她,他幾乎都要以為,安安被灌輸了旁的思想。
安安放下玉箸,解釋道:“書上說兄友弟恭,沒有弟弟,如何友?對誰友?”
他雖然緊繃著小臉,眸中卻帶著一絲緊張。
沈翌幾乎是一眼就看破了他的小心思,不論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還是為了省掉一些麻煩,他都不該讓兩個孩子見麵,對上小家夥烏溜溜的雙眸時,沈翌終究是有些心軟,道:“明日我讓崇仁殿的小皇子過來陪你,以後他就是你弟弟,滿意了?”
安安小臉上瞬間多了一絲笑,小虎牙露了出來,想過父皇曾教導他,身為儲君要喜怒不形於色,他才斂起笑。
小家夥從凳子上滑了下來,蹭到了沈翌懷裏,兩歲大時,他很愛撒嬌,直到三歲,沈翌開始教導他規矩,他才逐漸穩重一點,已許久不曾這般撒嬌,沈翌配合地將他拎起,讓小家夥坐在了他腿上,下一刻,懷裏的小人就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沈翌微微一怔,恍惚間,眼前好像浮現出了她醉酒時撒嬌的小模樣,他心口又密密麻麻疼了起來。
安安親完,才心虛地拿小手擦了擦他的臉,他剛吃完飯,嘴上油乎乎的,他臉頰上赫然一個油乎乎的小印子。
沈翌根本沒察覺到他的小動作,他又陷入了幻境中,眼前是她的一顰一笑,他無意識蜷縮了一下手指,想伸手觸碰她一下,直到聽到小家夥在他耳旁念叨著什麽時,沈翌才逐漸回神,眼前空無一物,她根本不曾存在過。
“父皇?”
沈翌抱著他站了起來,對他道:“父皇還要處理政務,你自己看半個時辰的書籍,看完可以讓趙公公陪你玩會兒七巧板,到了時辰就乖乖去睡覺。”
安安順從地“哦”了一聲,偷瞄完他臉上的痕跡,沒好意思提弟弟的事。
沈翌頂著一個油乎乎的痕跡去了禦書房,沒人敢直視帝顏,小太監們也沒發現這個痕跡,直到宋公公進來,油乎乎的痕跡尚在,宋公公險些笑出聲來,對上他冷冽的目光,才趕忙拿帕子給他擦了擦,稟告道:“陛下,暗衛剛剛傳回了大周的消息,大周太子死在了宮鬥中。”
三年半前,大周就陷入了內亂,皇帝癡迷於煉丹,不管朝政,李猛揭竿而起,一舉攻入了京城,趙將軍險而又險地才打敗李猛,為此折損不少良將。
三年前大周皇帝又因誤服丹藥,陷入了昏迷,至今尚未醒來,因皇上尚吊著一口氣,這三年一直是太子監國。
太子性情溫和,為人正直,也心懷天下,本是大周之福,奈何禦下不嚴,行事也優柔寡斷,若放在尋常百姓家裏,他定會是個受兄弟愛戴的好兄長,他偏偏是太子,又哪裏能壓製住底下的皇子。
大周皇帝又很能生,單是成年皇子就有十個,其中不乏野心勃勃者,皇子間的爭鬥異常激烈,太子終究還是死在了兄弟鬩牆下。太子乃唯一的嫡子,排行老三,如今太子已死,皇帝又昏迷不醒,大周徹底陷入了混亂中。
翌日上朝時,大臣也得知了太子身死的消息,秦將軍立即站了出來,道:“大周屢次挑起征戰,還害得先皇中毒身亡,如今大周太子已歿,大周勢必亂成一團,正是出征的好時機,臣願意帶兵出征,為國效力!”
大周的皇帝,之所以陷入昏迷,正是沈翌的手筆,他早已查明真相,正是大周與魯王勾結才害得先皇中毒。
他以牙還牙,也給大周的皇帝喂了毒藥。他始終在等,等的便是大周徹底亂起來,如今太子已死,皇帝又尚吊著一口氣,旁的皇子必然各自不服,勢必將大周搞得一團糟。
沈翌準了秦將軍的主動請纓,秦將軍雖有勇有謀,難免驕傲,為了壓壓他的性子,沈翌選他二弟當的軍師,他二弟幾年前在戰場上傷了腿,至今隻能坐輪椅,他熟知兵法,一向用兵如神,有他在更穩妥一些。
最後,他方道:“你與鎮國公兵分兩路,明日出征。”
他話音落下後,武將們都振奮了起來,先帝以和為主,好幾次本該乘勝追擊時,卻不忍百姓流離失所,平白錯過了統一的機會,他卻死在了算計中。
武將們三年前就想出征,卻被沈翌壓了下來,隱忍三年,他們早已壓不住骨子裏的戰意。
這事定下後,李閣老才站出來,“陛下已守孝三年,坤寧宮久曠,皇嗣不豐,長此以往,於社稷不利,請陛下盡快選秀,為皇家開枝散葉。”
旁的大臣也跪了下來,齊聲喊道:“請陛下盡快選秀,立後,為皇家開枝散葉。”
沈翌沉默不語,前段時日,守孝滿三年時,大臣也曾上奏過,這次又趕上戰事,立後一事迫在眉睫,李閣老便率先站了出來。他身為皇帝為皇家開枝散葉,本是職責所在。
見他神情冷冽,大臣們皆有些忐忑,卻沒有退讓,秦閣老也道:“宮內僅有一位小皇子,皇上理應將選秀提上日程。”
沈翌道:“朕已有皇後,膝下也有子嗣,不會再立後,也沒有選秀之意,愛卿不必多勸,朕心意已決,與其日後皇子爭鬥不休,不若好生培養太子。”
他此言一出滿朝嘩然,唯有劉婉晴的父親,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從沈翌四歲起,他就在教導沈翌,對沈翌的了解,可媲美先帝,宮廷的舊事,他也略知一二,甚至清楚沈翌為何厭惡女子的靠近。
想到屢勸不改的女兒,他不由歎口氣,隻覺得子女都是欠下的債。為了讓她徹底死心,他終究還是上前一步站了出來,“陛下乃天子,需為江山社稷考慮,太子尚年幼,尚不知資質如何,萬一日後不適合儲君之位,陛下若後悔,豈不晚矣?”
旁的大臣也連連點頭,陳尚書道:“望陛下三思!”
群臣皆磕了個頭,朗聲道:“望陛下三思!”
一時聲震朝野。
沈翌卻不為所動,他沉聲道:“睿王、燕王、韓王皆已成親,老六也即將完婚,假若太子真擔不起儲君之位,朕自會從後輩中選出最合適的一個,眾位愛卿不必擔心子嗣問題。”
此言一出,睿王、燕王等人瞳孔皆不由一縮,萬萬沒料到,他竟然寧可將皇位傳給他們的孩兒,也不願再立後,究竟是惦記陸瑩,還是根本不能人道?
大臣們也很震驚,這三年他一向雷霆手段,行事果決,拿定主意的事輕易不會更改,此刻又給了解決方案。
立後乃國事,閣老們的勸誡,歸根到底是為了江山社稷,古往今來,倒也曾有位皇帝隻守著皇後一人,宮裏沒有妃嬪,反倒少了外戚幹政的可能,於社稷是好事。
李閣老沒再勸誡,那些想讓女兒入宮的還想再勸勸,才剛起個話頭,就對上了沈翌冷厲的目光,沈翌執政後,雖將政事處理得有條不紊,卻不像先皇溫和有禮,反而鐵血手腕,這些人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來,再不敢吭聲。
太皇太後和劉婉晴很快便得知了此事,劉婉晴臉色不由一白,死死掐住了掌心。
趙公公得知此事時也很驚訝,根本沒料到皇上竟當真不肯立後。
他腦海中又浮現出皇上駕崩前,叮囑他的話,“孝期過後,若太子不肯選秀立後,你可前去試探一番,看他心中是否還惦記陸家那丫頭,若還惦記,你就派人去查探一番,假如陸瑩仍未婚配,你可告訴他陸瑩尚且活著。”
當時趙公公隻覺得不現實,待他成了天子,又怎會不立後,豈料,先帝竟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