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溫柔
第88章 溫柔
莎草偷偷瞄了一眼陸瑩的臉色, 小心翼翼道:“陛下日理萬機,估計是太過勞累,才瞥了一眼話本,未必就是對六公主有意。”
陸瑩神色淡淡的, 令人窺不出深淺。
莎草隻覺得主子離京一遭, 性子越發沉澱了下來,早已修煉得令人難辨喜怒, 莎草一時有些惱那個前來稟告的宮女, 沒影子的事,也敢亂說。
她的神情實在太過忐忑。
陸瑩歎息了一聲,道:“不必瞎擔心, 忙你的事去吧。”
就連之前愛慕他時, 陸瑩也不曾期盼過一生一世一雙人,他是帝王, 身邊注定會有旁人。
哪怕他說了心悅她,陸瑩也不大信,她甚至認為,他之所以放許姣出宮,之所以不想選秀, 皆是因為幼時的陰影, 導致他對房事不熱衷。
裴嫣心性純良,又是個討喜的性子,接觸過幾次,連陸瑩都很喜歡她,沈翌就算對她另眼相看也實屬正常。
單看大晉和大周的關係, 以他的性子定會乘勝追擊, 大周被滅勢在必得, 若真國破家亡,裴嫣未必肯入宮。
就算她真入宮,一個勢單力薄的亡國公主,對她也構不成太大威脅。陸瑩隻需做好皇後,做好一個母親就行。
她如今求的並不多。
對上她略顯無奈的雙眸時,莎草才隱約猜到她的心思,她心中不由一痛,突然很是心疼自家主子,如果可以,她多麽希望,時間定格在四年前,她無需經曆那一係列事。
內侍和小宮女的碎嘴,並未瞞住沈翌,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此事。
沈翌的眉頭緊蹙了起來。
宋公公趕忙道:“奴才已讓人將他們帶去了警事房,定讓他們好生長個記性。”
沈翌:“皇後什麽反應?”
宋公公道:“皇後娘娘賢良聰慧,自然不信這些言論。”
沈翌神情黯然,幾乎瞬間就猜到了她的反應,就算她信了,隻怕也無動於衷。以往她主動時,他始終冷漠以待,如今報應來了。
盡管如此,沈翌也不希望她誤會,他想了想,起身回了宜春宮,他過來時,陸瑩正在給圓圓做騎裝,小丫頭喜歡豔麗的顏色,選的布料也是極鮮豔的大紅色。
衣服已有了雛形,陸瑩正在繡花。
聽到宮女的請安聲,陸瑩才得知他來了,她眉眼一動,起身站了起來,“陛下可是有事?”
沈翌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真正來到她跟前後,他卻不知如何解釋,偷看話本,並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事,沈翌咳了一聲,才一本正經道:“話本是宋公公讓人尋來的,朕沒看。”
陸瑩怔了一下,顯然沒料到,他回來竟是為了這事。
室內無端有些寂靜,沈翌偏開了腦袋,目光落在了窗前那盆君子蘭上,低聲道:“朕也不會納什麽公主,你且放心。”
他說完,一時沒敢看她的神情,正欲轉身離開時,莎草便入了宜春宮,趕忙稟告道:“陛下,娘娘,太皇太後身體不適,適才暈厥了過去。”
她是長輩,不論是沈翌,還是陸瑩,都理應第一時間過去探望,沈翌聞言,讓人備了步攆,兩人乘坐步攆去的慈寧宮。
他們過來時,蕭太醫也剛到。
李嬤嬤等人趕忙請了安,沈翌徑直越過她們,來到了床頭,道:“好端端的怎麽暈厥了過去?”
前幾日,沈翌便解了慈寧宮的禁足,不過她身體一直不太好,根本不曾出去過。
李嬤嬤哽咽道:“今早上醒來時就有些頭暈,她之前就有頭疼、頭暈的毛病,也沒在意,奴婢幫她按摩了一番,用完早膳,她本想歇息會兒,誰料倒下去就沒再醒來。”
蕭太醫翻開太皇太後的眼皮瞧了瞧,又幫太皇太後施了施針,她這才悠悠轉醒,陸瑩時不時會過來探望她一番,前幾日過來時,她麵色還不如此刻憔悴,這會兒形容枯槁,唇色發白,顯得異常蒼老。
陸瑩倒了杯溫水,親自喂她喝了一些。
太皇太後喝完水,不由攥住了陸瑩的手,低聲道:“陛、陛下是、是不是也來了?”
她聲音虛弱,斷斷續續的,一句話說完,自己先喘了起來,陸瑩連忙順了順她的背,溫聲道:“陛下來了,蕭太醫才剛為您診治過,皇上擔心您的鳳體,就去外間仔細詢問了一番,皇祖母隻管好好養病就成,旁的有孫媳在。”
老太太緊緊攥著陸瑩的手,低聲道:“你、告訴陛下,哀、哀家沒有怪罪他。”
她沒有老糊塗,自然也清楚,沈翌隻是不像先皇那般縱容她,她心中有落差,才罵他不孝,剛剛栽倒時,她甚至以為自己再也醒不來了,腦海中閃過不少過往的事,一時之間心中隻有懊惱。
因為她的疏忽,才害他小小年齡沒有了母後,也是因為她,才害他養成了這般性子,先皇出征時,沈翌年齡尚小,當時先皇也將沈翌托付給了她,是她老糊塗,識人不清,才讓先後害他至此。
“皇祖母快別說了,您好生休息一下吧,陛下心中都清楚,剛剛得知您身體不適,暈厥時,他擔心壞了,第一時間就帶妾身趕了過來。”
太皇太後聞言,才勉力露出個笑,隨即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年齡一大,身體不適,是在所難免的事,蕭太醫將她的情況大致說了說,老太太身體不容樂觀,就算這次挺過去,頂多也就熬個一兩年。
陸瑩出來時,蕭太醫才剛說完自己的診斷。
沈翌朝她看來時,陸瑩道:“妾身喂她喝了水,這會兒睡著了,皇祖母的身體怎麽樣?”
沈翌怕她擔心,道:“近來無礙,蕭太醫已開了方子,需要慢慢調養。”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態,以她老人家的身體,最多也就拖個幾年,陸瑩也沒再多問,怕他難受,她將太皇太後的話說了說。
沈翌聞言,神色並沒有什麽變化,隻輕輕頷首,也不知是不介意,還是早已料到她會如此。
陸瑩道:“陛下政務繁忙,您去忙吧,慈寧宮有妾身。”
沈翌也確實有不少事,他點了點頭,離開前,他揮退了宮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慈寧宮有不少宮女、嬤嬤,你不必事事操勞。”
太皇太後一病,她身為晚輩,理應留下侍疾。
見他竟是在教她如何偷懶,陸瑩眸色微動,這實在不像他會說的話,她一時竟忘了收回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陛下不必擔心,您快去忙吧。”
沈翌也沒再過多交代,轉身離開了慈寧宮。回到乾清宮後,他就將話本丟給了宋公公,“燒掉吧,將此類書禁掉,荒唐。”
他是真覺得荒唐,他之前不曾看過話本,自然不清楚,各種類型的話本都有,有一貧如洗的書生為了搭上貴女,拋棄糟糠妻子的,怕妻子登門,能狠心毒死發妻,還有精怪化成人形,本想吸書生的陽氣,卻愛上書生的,最後書生得知她的身份後,卻讓道士將她打的魂飛魄散。
宋公公找來的這個話本,是帝王和敵國公主之間蕩氣回腸的愛情,公主被滅國後,成了帝王的貴妃,還誕下一位小皇子,她因國仇家恨,隻想逃離皇宮,並在侍衛的幫助下,成功逃走,帝王尋到她後,將她囚禁了起來,各種折磨,公主命懸一線時,他才幡然醒悟,最後成功抱得美人歸。
沈翌自然不信,女子被囚禁,被摧殘後,還能愛上帝王,除非有被虐傾向,宋公公根本沒認真看,這話本因情跌宕起伏,還算有名,宋公公曾聽宮女們提起過,說公主出逃後,帝王最終原諒了她,最後結局是好的,他才尋了過來。
他看了個結局,覺得不錯,才將話本呈給沈翌。誰料竟導致這話本被禁。
宋公公多少有些心虛。
鎮國公府,裴夫人再次來了裴淵院中,為了裴淵的親事,她也沒再舞刀弄槍,近來又參加了兩個宴會。
好在付出總算有了回報,在宴會上她倒是結識了幾位婦人,其中一位姓魏的婦人性格很是爽朗,她夫君是國子監祭酒,她有個外甥女恰待在閨中,她父親官職雖不高,她卻知書達理,是個好姑娘。
魏氏有意為裴淵做媒。
裴淵的親事至今沒個著落,不僅是因為他挑剔,也跟老太太要求多有關,她對門第一直有要求,之前總希望裴淵娶個高門貴女,身份太低的,她怕對方小家子氣,也怕委屈裴淵。
適齡的高門貴女數來數去也就那些,性情驕縱的老太太又瞧不上,她瞧得上的,家世、相貌、才情皆是一流,全是家族傾盡全力才培養出來的,對方要求自然也高,裴淵這般年齡,卻沒個一官半職,就算女方死活要嫁,她們的父母也不會同意。
他的親事這才拖了下來。如今裴淵都二十七八的年齡了,老太太自然有些急,幹脆鬆了口,不再要求高門貴女。
門第低的,自然有不少人家想將女兒嫁給裴淵,就算他不學無術一輩子,隻衝著他能繼承國公府,也依然吃香。
魏氏這個外甥女,除了門第低一些,旁的樣樣都能拿得出手,裴夫人也遠遠瞧了一眼,心中很是喜歡,她直接做主將相看地方定了下來,正是護國寺。
今日她來裴淵這兒,就是想將他喊去護國寺。
裴淵實在無意相看,聞言頗有些頭疼,裴夫人苦口婆心說了一通,“這小姑娘生得美,性子也極好,再懂事不過,依她的脾氣,成親後,根本不會管你,也不敢管你,屆時,你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裴淵依然沒有點頭的意思,隻覺得多個媳婦多個麻煩。
裴夫人這才發飆,她冷聲道:“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來人,將這孽障給我綁上車。”
護衛雖領命現了身,卻不敢綁裴淵。
裴淵若想走,裴夫人自然攔不住,他不想爽快地點頭,是怕她日後沒完沒了地讓他相看。
他打了個哈欠,才提要求,“去也可以,這是今年最後一次,你若同意,我再去。”
裴夫人隻能點頭。
護國寺古樹眾多,風景甚美,因景色天下一絕,還吸引了不少人前來賞景,京城也有不少年輕男女都是在護國寺相看。
裴淵隨著裴夫人來到護國寺時,才剛巳時三刻,他們約的時間是一刻鍾後見,因並非初一、十五,前來上香的香客並不多,一路上他們隻遇見兩人。
來到相看之地時,裴淵遠遠就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裴嫣坐在涼亭內,今日的她一襲淺紫色高腰襦裙,她身姿纖細,容顏昳麗,往那兒靜靜一坐,隻略垂著眉眼,都美得似一幅畫。
幾日不見,裴淵早已忘掉有這麽個小姑娘,今日乍一瞧見她,他腦海中就浮現出了母親的話,“這小姑娘生得美,性子也極好,再懂事不過,依她的脾氣,成親後,根本不會管你,也不敢管你。”
裴淵挑了挑眉,心中無端一動,將這麽個小丫頭娶回府,仔細想想也並非多麻煩,想到她傻乎乎的模樣,裴淵唇角勾了勾,他扯了扯裴夫人的衣袖,道:“就她吧。”
裴夫人才剛瞧了一圈,並未發現魏氏的身影,她們來的有些早,許是需要再等等,聽到兒子的話,她才順著兒子的眼睛,往右邊看了看。
涼亭裏雖坐著一個貌美的小姑娘,卻並非魏氏的外甥女,她隻覺得兒子是有意氣她,惱得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肩上,“什麽就她,對方還沒來呢!”
裴淵:“……”
太皇太後一睡就是大半天,直到申時才醒來,她醒來後,狀態比早上要稍微好了些,陸瑩一直讓人溫著皮蛋瘦肉粥。
她親自拿帕子給太皇太後擦了擦臉,又服侍她漱了漱口,便讓宮女將粥呈了上來。
太皇太後也確實餓了,在她的服侍下,一口一口喝了起來,她胃口不佳,隻喝了半碗,就搖了搖頭。
陸瑩拿帕子給她擦了擦唇,又扶她去了淨室一趟,直到傍晚,孩子們下課時,她才離開。
李嬤嬤本以為,第二日,她才會來,誰料,她不過離開一個多時辰,竟又過來了,陸瑩檢查完孩子們的功課,陪他們用了晚膳,就帶著孩子們來了慈寧宮。
三個孩子皆很乖,得知太皇太後生病後,都乖乖跟了過來,怕吵到她休息,進了慈寧宮後,圓圓也沒敢開口說話。
太皇太後又睡了過去,陸瑩並未喊醒她,讓孩子們給她磕了個頭,三個孩子唯有寧寧跟她稍微熟悉些。
圓圓還好奇地打量了太皇太後一眼,陸瑩曾帶她來過一次,那次太皇太後沒有睡覺,還塞給圓圓一枚玉佩。因她精神不濟,圓圓也沒在慈寧宮多待,跟她並不熟悉,安安同樣隻見過她一次。
等他們磕完頭,陸瑩就讓他們離開了,自己卻留了下來。
李嬤嬤有些動容,啞聲道:“太子和公主年齡尚小,娘娘還是回宜春宮吧,夜裏有奴婢照顧。”
陸瑩道:“無礙,陛下也能照料他們。”
見她心意已決,李嬤嬤也沒再勸。
因陸瑩留在了慈寧宮,晚上沈翌便回去得早了些,他過來時,孩子們正在暖榻上玩九連環,圓圓眼睛亮晶晶的,一直盯著哥哥的手,想看看他是怎麽解開的。
瞧見沈翌,安安就放下了手中的九連環。
沈翌道:“時辰不早了,去睡覺吧。”
圓圓這才四處瞄了瞄,“娘親怎麽還不回來?”
她不習慣喊母後,仍舊一直喊娘親,沈翌也沒特意糾正她,道:“你們的曾祖母身體不適,她在照顧她,今晚估計不回來。”
第83
圓圓的大眼瞬間睜圓了,“娘親不回來了?”
小丫頭一副被拋棄的模樣,眼眶裏都含了淚,當初從揚州坐船回京城時,她沒少掉金豆豆,沈翌最怕她掉眼淚,哄道:“不是不回,是回來得晚,你們先睡。”
圓圓雖然沒哭,嘴巴卻高高撅了起來。
沈翌想了想,哄道:“今晚讓哥哥們陪你睡好不好?”
圓圓的眼睛瞬間一亮,連忙小雞啄米般點頭。
見她臉上總算有了笑,沈翌鬆口氣,“明日還要念書,早些睡吧。”
安安和寧寧乖巧點頭,圓圓不怕他,隻嘿嘿笑,爬到床上後,圓圓就將寧寧撲倒了,伸手去撓他癢癢,寧寧忍不住笑了出來,圓圓又去撲安安,安安後退了一步,小丫頭才沒成功撲倒他,反倒是她險些摔倒,她來了鬥誌,繼續去追安安。
安安也怕癢,到處躲她,她追不上哥哥,還喊寧寧幫忙,三人鬧成一團。
“睡覺了。”
沈翌說了一遍,圓圓卻沒聽他的,還在追安安,追得小臉紅撲撲的,沈翌不由有些頭疼,也不知陸瑩是怎麽管教的他們。
還是安安看他揉了揉眉心,自覺停了下來,他一停,就被圓圓撲倒了,小丫頭伸手就撓他癢癢。
安安捉住了她的小手,替父皇哄她,“睡覺,妹妹若乖乖的,明日哥哥送你個禮物。”
圓圓被禮物吸引了注意力,烏眸亮晶晶的,“送什麽?”
安安將她推到了裏麵,還拍了拍小丫頭,“先閉眼睡覺。”
圓圓嘟嘴,她還想再問,安安開口道:“不準說話了,若一刻鍾不說話,明日送你兩個禮物。”
圓圓連忙捂住了小嘴。
閉上眼睛不能說話,圓圓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寧寧也乖乖閉上了眼睛,見父皇鬆口氣,安安彎了彎唇,神情有些驕傲,很開心能幫到父皇。
沈翌刮了刮他的鼻子,低聲道:“睡吧,明日你們去我的庫房去挑禮物,一人選兩個,妹妹的禮物不用你送。”
安安開心地勾住了沈翌的脖頸,下一刻,沈翌就察覺到小家夥湊了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沈翌神情一怔。
安安有些靦腆,紅著小臉躺回了被窩裏。
沈翌心中軟成了一團,也在小家夥臉上親了一下,安安更羞了,拉起夏涼被遮住了小腦袋,想了想,又將小腦袋露了出來,低聲道:“去找母後吧,這裏有我。”
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沈翌有些好笑,他並未直接離開,而是在安安身側躺了下來,伸手拍了拍他小小的身體,低聲道:“睡吧。”
安安心中湧起一丟丟幸福感,沒忍住滾到了父皇懷中,他甚少這般黏人,沈翌心中又酸又軟,低頭吻了一下他的發絲,“快睡。”
安安彎了彎眸,閉上眼睛前,他還不忘低聲道:“父皇若一直這麽溫柔,母後肯定會原諒你。”
他一向聰慧,自然察覺到了父皇和母後的不對勁,他甚至聽到過莎草為沈翌說好話,他隱約察覺到父皇曾做錯過什麽,母後才離開,安安隻盼著兩人能盡快和好。
沈翌聞言不由一怔。
以為他不信,安安正色補充了一句,“真的,溫柔的父皇,圓圓也喜歡,母後肯定也會喜歡。”
沈翌拍了一下小家夥的屁股,“成了,早些睡吧。”
安安也沒再管,乖乖閉上了眼睛。
沈翌不由有些出神,難得去思考一個問題,何為溫柔?親他一下就是溫柔?
她偏偏最厭惡他的吻,也說過不許再親她。沈翌薄唇抿了抿,心口又有些疼。
此刻,慈寧宮內仍舊燈火通明。
太皇太後下午沒吃什麽東西,剛剛才醒來一會兒,陸瑩喂她吃了點東西,又喂她喝了藥,她才剛睡著。
李嬤嬤勸道:“時辰不早了,皇後娘娘也休息會兒吧,接下來有奴婢守著就行。”
陸瑩道:“無礙,今日嬤嬤守了一日,也該累了,嬤嬤先去休息會兒吧,我守著就行。”
她畢竟是沈翌的嫡親祖母,如今身體有恙,陸瑩身為孫媳,理應替他盡孝。就算不為他,隻為自己的名聲,陸瑩也理應守在她跟前。孝順長輩,本就是兒孫應盡的責任。
她身為皇後,本該為天下做表率。
等身側的小家夥全部睡熟後,沈翌才起來,窗外夜色濃如墨,樹枝輕輕晃動著,慈寧宮就立在無盡的黑暗中。
小太監提著燈在一側開路,沈翌的身影被燈光拉得很長,有一部分影子融入了夜色中。
他來到慈寧宮時,已然亥時四刻,慈寧宮內很安靜,太皇太後早已睡熟,廊下的燈都滅了兩盞,守在門口的宮女正在打盹,瞧見沈翌的身影,才猛地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了大半。
宮女們跪下請安時,沈翌才抬起食指,示意她們禁言。
他抬腳走進慈寧宮時,陸瑩果真還守在太皇太後跟前,她斜靠在床頭,也睡著了。伺候人並非易事,勞神又費力,她平日最遲亥時三刻休息,到點就困,已然睡著一刻鍾。
她剛閉上眼睛時,李嬤嬤試圖喊了她一下,讓她去榻上休息,陸瑩並未離開,隻說眯會兒就行,這是怕太皇太後會起夜。年齡一大,起夜的次數確實多,每晚太皇太後都會起來兩三次。
陸瑩幹脆靠在床頭眯了眯,李嬤嬤沒敢再喊她,隻往她身上搭了個衣服。
沈翌進來時,瞧見的便是她的側顏,她肌膚雪白,神色略有些倦怠,沈翌有些心疼。
李嬤嬤瞧見他一驚,欲要行禮時,沈翌再次擺了擺手。李嬤嬤看了一眼皇後娘娘,沒敢出聲。
沈翌攔腰將陸瑩抱了起來,陸瑩睡得並不踏實,瞬間驚醒了,她下意識攥住了他的衣領,聲音也有些迷糊,“陛下?”
沈翌心中軟得一塌糊塗,他無意識吻了一下她的發絲,觸碰到後,才想起她的話,飛快移開了唇,“先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