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做夢

  第93章 做夢

  她往裏靠了靠, 略微拉開一些距離,“那陛下此刻的行為是什麽?”


  她明亮的眸斜睨而來,直勾勾望著他,沈翌呼吸不由一頓, 眸色也不由轉暗, 他朝她又湊近了些,鼻尖幾乎觸碰上她的, “瑩兒覺得呢?”


  陸瑩沒料到他會反將一軍, 呼吸不由亂了一拍,她伸手推了他一下,低聲道:“陛下有功夫研究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若想想人與人相處時, 最重要的是什麽。”


  她說完,就躺了下去, 沈翌眸色微動,隻覺得她今日有了一點變化,怕惹她不快,他並未繼續追問,等她睡著後, 沈翌才起身, 他終究還是詢問了一下暗衛發生了何事。


  得知他們三人的所作所為後,沈翌不由一怔,他自然清楚,是安安的所作所為,打動了落茗, 她才現身替他解釋。


  當年, 他怕萬一會發生意外, 確實安排了弓箭手護著木槿她們,可惜事與願違,木槿的死終究是他的疏漏,所以他從未解釋過什麽。


  他忍不住去偏殿瞧了瞧安安,自打回宮後,他對小家夥的關注少得可憐,他不僅不生氣,還在絞盡腦汁地幫他。


  明明他還那麽小。


  沈翌心中軟成了一團,他來到偏殿時,安安睡得正沉,小家夥怕寧寧半夜會滾下床,每次都睡在外麵。


  他的睡姿也很好,乖乖蓋著夏涼被,不像之前總往自己懷裏鑽,沈翌又想起了剛將寧寧帶到乾清宮時的事,他牽著寧寧想同他睡,沈翌不習慣與旁人睡在一處,便拒了他,小家夥將寧寧哄睡後,卻一個人偷偷跑去了正殿,小模樣也可憐巴巴的,隻想黏著他。


  他分明還是個孩子,也渴望父皇的陪伴,沈翌從揚州回來後,他卻告訴沈翌,想找母後就去,沈翌從未想過小家夥說出這句話時,抱著什麽想法。


  他心中湧起一股自責,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安安的額頭。


  春滿樓,睿王與三皇子直到子時才碰頭,為了掩人耳目,兩人都包了一位美人,臨近子時,才迷暈房中的美人。


  三皇子悄悄潛入睿王房中時,睿王正坐在桌前飲酒,他這三年喝的酒,比之前二十年都多,酒量也大有提升,幾杯酒下肚,除了臉頰略有些紅,旁的一切正常。


  三皇子含笑走了進來,語帶調侃,“睿王好雅興。”


  睿王斜靠在椅背上,根本沒有起身相迎,隻略一擺手,示意他坐下說。


  三皇子也不惱,他很愛穿白衣,一身白衣襯得他麵冠如玉,舉手投足皆帶著一絲從容不迫,尊貴又儒雅。


  “不知三皇子一再邀約,是為何事?”


  三皇子舉杯敬了他一杯,才含笑道:“睿王前日從皇宮出來時,模樣當真狼狽。”


  不等他說完,睿王就站了起來,猛地抽出腰間的寶劍,抵在了三皇子的脖頸上,三皇子身後兩個護衛都拔刀上前了一步,其中一個身手鬼魅,拿匕首抵住了睿王的脖頸。


  睿王身邊的暗衛也將這幾人包圍了起來。


  三皇子衝身邊的人,揮了揮手,讓他們後退一步,哪怕脖頸上被寶劍抵著,他仍舊麵不改色,“睿王難道當真甘心被沈翌壓上一輩子?當初分明是您,先看上的陸家小姐,她卻嫁給了沈翌,帝位落他手中,喜愛的女子也被他搶占,睿王當真不恨?”


  第90

  三皇子不信他不恨,若當真不恨,又豈會夜夜笙簫,醉生夢死,若是不恨,從皇宮出來時,又豈會摔碎花瓶,閉門不出。


  “你究竟想說什麽?”睿王手中的劍仍舊指著他,眸色晦暗不明。


  三皇子笑道:“睿王是聰明人,應該能猜到我是尋求合作來了。”


  直到寅時,三皇子才回到自己包廂,暗衛動了動唇,想說什麽,三皇子“噓”了一聲,示意隔牆有耳。


  直到回到鴻臚寺,回到自己院中,暗衛才道:“主子分明已有了計策,這個骨眼上,為何要冒險聯係三皇子?春滿樓人多眼雜,就算您再謹慎,也會傳到大晉皇帝耳中。”


  三皇子笑而不語。


  暗衛抬眸看他一眼,才隱約明白他的意思,“三皇子是有意為之?”


  他若與睿王合作,大晉皇帝肯定會盯著他和睿王,會想方設法打聽他們密談了什麽,兩人約定好時間後,大晉皇帝肯定會布下天羅地網等著他們,他隻需讓裴嫣提前兩日行動,如此一來,反倒能降低大晉皇帝的戒心。


  三皇子並未歇下,又讓人將身邊的幕僚喊了過來,詢問了一下蠱蟲何時能成熟,得到的答案是五月十八那日。


  三皇子道:“五月二十是大晉小公主的三歲生辰,聽說他甚為寵愛這位小公主,定會出席小公主的生辰宴,最近幾日,讓嫣兒多去皇宮幾次。”


  她畢竟是敵國公主,每次過去,大晉人勢必會嚴陣以待,她去的次數一多,見她不曾做過什麽,大晉人肯定會逐漸放鬆警惕。


  三皇子想要的自然不是讓裴嫣控製沈翌那麽簡單,他若說想殺掉沈翌,以裴嫣的性子,根本不會幫他,她生性懦弱,隻想謀求共存。唯有讓她以為,他所求的是保住眾人的命,她才會真正幫忙。


  實際上,一旦子母蟲被下,母蟲一死,子母必亡,他想要的從頭到尾都是沈翌的命,哪怕犧牲掉裴嫣也在所不惜。


  天色大亮後,三皇子就讓人以六公主的名義,往宮裏遞了拜帖,當初顧瑾尋到六公主時,鈺兒也是知情者,三皇子也知曉了此事,雖然不清楚顧瑾為何認識陸瑩,他卻默認了六公主對顧瑾的幫助,為的就是令大晉皇後對裴嫣有好感,果然宮裏很快就回了消息。


  裴嫣並不想入宮,兩國矛盾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又怕自己不管不問,哥哥會對大晉皇帝下死手,屆時不僅他會死,鈺兒等人同樣會死。


  裴嫣做不到視而不見,她隻能入宮。她被搜了搜身,才準許入宮,她過來時,陸瑩正在給花兒澆水。


  院中種的有牡丹和虞美人,一朵朵開得正豔,許是心境略發生了變化,陸瑩心中的大石也似被人移走了,心情明朗不少。


  裴嫣也喜歡花朵,她生性文靜,在皇宮時都是悶在殿中,每日也就種種花,看看書。


  得知她來後,陸瑩欲要放下手中的花灑,裴嫣小聲道:“娘娘澆吧,若不介意,我可以幫您給花兒修剪枝葉。”


  陸瑩前幾日一直不得閑,已許久不曾給花兒修剪枝葉,見她望著花兒時,眸中亮亮的,不像之前鬱鬱寡歡,陸瑩笑道:“好,那邊有剪刀,你修剪吧。”


  她這話一出,冰荼、冰鑒等人都戒備了起來,隻覺得娘娘過於魯莽了,竟讓她觸碰利器,剪刀若用好了,也能化為凶器。她們又往陸瑩身側靠了靠,看似放鬆,實則一直盯著裴嫣,隻要她輕舉妄動,她們便能第一時間將她製服。


  裴嫣自然沒有刺殺陸瑩的意思,許是因為七皇兄的原因,她對陸瑩印象很好。


  她共有七位皇兄,因生得冰雕玉琢似的,膽子又小,幾個皇兄瞧見她,難免要戲弄她幾句,一直將她當個小玩意逗弄著,也就哥哥和七皇兄會護著她。


  三皇子對她的好都沒那麽純粹,裴嫣隻是單純、善良,卻不蠢,自然清楚,哥哥每次護她時,都會恨鐵不成鋼,會嫌棄她,他甚至將她當成累贅,早就盼著將她嫁出去,七皇兄卻不一樣。


  她沒有打聽七皇兄與陸瑩的事,隻是耐心修剪著枝葉,院中種了不少花,一個澆水,一個修剪枝葉,忙得不亦樂乎。


  日頭逐漸有些曬,陸瑩鼻尖上都出了汗。


  澆完最後一盆時,她才含笑看向裴嫣,小姑娘足足小她五歲,在她身上,陸瑩甚至瞧見了自己的影子,“休息會兒吧。”


  她態度溫和,絲毫沒有皇後的架子,在她身上,裴嫣甚至感受到了與七皇兄如出一轍的包容。


  裴嫣乖巧點頭。


  陸瑩忙了一上午,許是消耗快,此刻又累又餓,她讓人備了糕點和瓜果,笑道:“一起吃點吧。”


  裴嫣很乖,隨她吃了一些。


  兩人坐在一起,愜意地吃著瓜果。


  裴嫣不由小聲感慨道:“若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天下再無戰火,百姓安居樂業,你我能隨時栽花澆水。”


  陸瑩一怔,隱約明白了她是有意試探,她也輕聲道:“我和陛下同樣希望天下再無戰火。”


  直到裴嫣離開,莎草才道:“這位公主看似膽小,沒料到竟敢吃奴婢們端來的東西,也不怕中毒。”


  陸瑩道:“她隻是膽小,實則心思通透,清楚咱們不會下毒才會吃,你當人家真傻不成?”


  莎草笑道:“是奴婢以貌取人了。”


  裴嫣五官柔美,頗有弱柳扶風之姿,瞧著不僅無害,偶爾還呆呆的,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憐惜之情。


  陸瑩好笑地搖搖頭。


  裴嫣從東側門出來時,鈺兒才迎上來,她小心打量了一眼裴嫣的神情,才道:“主子難得出來,咱們去街上買點小吃再回去吧,街上有一家餛飩皮薄肉多,味道很是鮮美。”


  她還是下意識拿裴嫣當孩子哄。


  裴嫣在皇宮吃了糕點和瓜果,並不餓,隻輕輕搖頭,她沒有直接回鴻臚寺,而是又去了明心湖畔。


  這裏離鴻臚寺不算遠,景色很美,不僅有綠波蕩漾的湖水,湖邊還種了不少花草樹木。


  裴嫣這是第三次來,每次心情壓抑時,過來坐坐心情都會好一些,上次是另外兩個丫鬟跟著她,這次鈺兒恰好無事,就陪她過來坐了坐。


  鈺兒會些功夫,有鈺兒在,裴嫣心中也能踏實些,畢竟上次在這兒遇到了“惡鬼”,在皇宮瞧見安安的相貌後,裴嫣其實已經反應了過來,裴淵興許是人,還可能是皇親國戚,縱使如此,裴嫣也有些怕他。


  裴嫣刻意避開了上次的地方,在另一處坐了下來,她並不清楚,自己的存在有多顯眼,裴淵溜達過來時,一眼就瞧見她在對麵。


  許是覺得小丫頭挺有趣,他便溜達了過去,他一靠近,鈺兒就警惕地抬起了眸,“你是何人?”


  裴嫣聽到鈺兒的聲音時,往後看了一眼,瞧見裴淵時,杏眸瞬間睜圓了。


  瞧出她的害怕後,鈺兒護在了裴嫣跟前,冷聲道:“還請公子去旁處賞景。”


  裴淵一瞧就不是好人,雖俊美無儔,那雙漆黑的眸卻有些邪性,很是桀驁不馴。鈺兒沒見過大晉皇帝,也不知道裴淵是誰,見他直奔她們而來,還以為他是覬覦自家公主的美色方湊了過來。


  裴淵神情放鬆,懶洋洋靠在了廊下的紅柱上,嘴角略勾起譏誚的弧度,“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主子尚未發話,你倒先做了主,怎麽這涼亭、長廊是你家建得不成?一個小丫頭行事這般猖獗,你們主子竟留你到現在。”


  鈺兒眼神微冷,“公子也就逞一下口舌之快,若無事就莫要打擾我們。”


  她又怕主子心中不舒服,不由小心看了裴嫣一眼。


  裴嫣眼睫輕顫,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怕鈺兒得罪裴淵,她輕輕扯了扯鈺兒的衣袖,“鈺兒姐姐,別說了。”


  鈺兒聽話地住了嘴。


  裴淵站在原地沒動,幽深的目光落在了裴嫣身上,略微上挑的眉眼含了絲笑,語帶調侃,“這次不賄賂我了?”


  裴嫣小臉有些紅,眼睫也止不住地輕顫了一下,她站在原地沒吱聲,隻覺得這人有些壞。


  鈺兒不由打量了兩人一眼,一時有些心驚,不明白裴淵何時認識的自家姑娘。她隻隱約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她有些戒備,“你究竟是誰?”


  裴嫣也想知道他是誰,她也好奇地看了過去,少女一雙眸水靈靈的,像剛被泉水浸泡過的葡萄。


  裴淵略勾了一下唇角,朝她走近了幾步,“這個還給你。”


  他說完就隨手一拋,裴嫣慌忙去接,發現他丟來的是她的耳墜,她隻接住其中一個,另一個掉在了腳邊。


  鈺兒自然認識裴嫣的首飾,一時有些震驚,不明白自家公主的首飾怎地到了這人手中,若他想以此做壞事,隻怕他們公主名聲不保。


  她神情也有些嚴肅,將地上的耳墜撿起後,便冷冷看向了裴淵。


  裴淵也不在意,隻含笑看著裴嫣,自我介紹道:“小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裴淵便是我,你呢?哪個府上的?父親是誰?”


  她被養得細皮嫩肉的,身上的服飾、首飾皆價格不菲,出身定然非富即貴。裴淵見的姑娘並不多,並不認識她。


  聽到他的名字後,裴嫣和鈺兒同時一驚。


  裴嫣忍不住脫口而出道:“是你!”


  五公主時常去尋他,對裴嫣來說,他的名字可謂如雷貫耳,根本沒料他竟是裴淵。


  見她認識他,裴淵也不意外,畢竟他一向出名。


  她不由偷偷瞄了裴淵一眼,男人一襲絳紫色衣袍,好好的衣服,都被他穿出一股子不羈來。


  裴淵摸了摸下巴,笑得張揚,“想看就看,偷偷摸摸作甚?難不成怕收你銀子?”


  裴嫣有些臉紅,她、她不過偷看一眼,下一刻就聽他道:“我這張臉確實值錢,算了,看你我認識的份上,便宜些,一眼給個一百兩。”


  裴嫣不明白世上怎地有這等人,張口就訛一百兩,也不知五姐姐喜歡他什麽。


  她結結巴巴道:“我、我沒錢。”


  她說完,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荷包。


  鈺兒哪裏瞧不出,他分明在戲弄他們公主,她直接拉住了裴嫣的手臂,“主子,我們走。”


  裴嫣連連點頭,頭上珠釵輕晃,小模樣可可愛愛的,裴淵忍不住勾唇,主仆二人離開時,他才對暗衛道:“跟上,瞧瞧是哪府的小姐。”


  午時,沈翌也回了宜春宮,自打孩子們開始念書後,基本都是在文華殿用午膳,這段時間,都是他和陸瑩一起吃,少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宜春宮顯得格外寂靜。


  他過來時,陸瑩正在看賬本,瞧見他,她才讓人備午膳,沈翌心中不由一軟,“在等我?”


  陸瑩聞言,沒說話,隻將賬本收了起來。她起身站起來時,他卻突然伸手將她擁入了懷中。


  陸瑩耳根不由一紅,“光天化日之下,你作甚?”


  沈翌眸中不由含上一絲笑,垂眸看了她一眼,“晚上可以抱?”


  陸瑩咬唇,踩了一下他的腳。


  沈翌卻沒撒手,他胸腔中似被什麽東西填得滿滿的,他自然察覺到了她的軟化,隻想抱她一下,沒人知曉這一刻,他有多高興,他聲音也異常溫柔,“瑩兒,朕以後定會好好待你。”


  陸瑩輕哂了一聲,又推了推他,“嘴上說的好聽可沒用。”


  沈翌這才撒手,他眸中的喜悅,讓她很是不爽,心中也無端有些煩悶,不知是不是在為曾經的自己感到不快。


  陸瑩直視著他的目光,冷聲道:“我隻是不想再恨你,不想再讓安安擔心,並不代表旁的,你莫要高興得太早。”


  沈翌聞言,神情不由一頓。


  瞧見他這副模樣,陸瑩心中才舒坦一些,她轉身走了出去,路過門檻時,她才警告道:“以後少動輒抱我。”


  沈翌的目光落在了她泛紅的耳尖上,眸中又不由添了一絲笑,開口時,他的聲音卻很是清冷,“瑩兒,你在怕什麽?難道害怕再次對我動情?”


  陸瑩猛地轉過了頭,他眸中的笑尚未全部斂起,陸瑩有些惱,冷笑道:“你少白日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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