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江湖術士·意外中的意外
古有德的案子結了。
這世界上只要是人,就都怕死。三木之下,還不肯胡言亂語的,肯定是覺得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了。當然,這種東西,古有德肯定是沒有的。
陳登抄沒了古有德的家產,卻還沒有來得及封他的店鋪。畢竟,古有德的鋪子在他看來,是涉及到了民生的。而民生相關聯的就是他的政績。鋪子一旦查封,雖然影響未必重大,但還是會有很多的百姓覺得不習慣。因此,他打定了主意,古有德名下的商鋪將擇日選拔品行良好的商人,接手買賣。
原本事情到這裡,也就結束了。魏水和方致勝又回到了三埭街的家中,魏水免不了聽了哥哥的一番嘮叨,但魏山向來不會對他的事情多加干涉,嘮叨之後也就沒有之後了。古三千派來的夥計即將到紹興,方致勝忙著盤店鋪,並給他們打點一切。
可事情,偏偏就總是有那麼多的意外。
當魏水得知柯定功拿著那張白底黑子紅手印的字據去古有德的鋪子里,朝他的管家贖回人蔘的時候,整個人幾乎是崩潰的。一句話沒囑咐到而已,怎麼事情就變成了這樣?一個假參換了那麼多銀子還不行嗎?他魏水可是忍住了只拿了一個零頭而已。
涉世未深的下場,往往就是被世界耍來耍去。柯定功就因為多此一舉,而被陳登安排看守鋪子的班頭給抓到了知府衙門。
「我不覺得他會供出你!」方致勝的心態依舊保持良好,向著美好的方向暢想著,「你想啊,讓他發財的是你,把自己折進去的是他自己。他為了自己能出來,也不會供出你吧?再說了,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是已經很牢靠了嗎?他拿你當半仙,不會有事的!」
魏水聽了卻只是搖頭。
他知道晚了!本來這局設計的就是漏洞百出,並不縝密。好多地方都是憑著臆想和運氣,才能保證順利走到現在。而一步漏,就註定了步步跟不上。柯定功不是會不會出賣他的問題,而是一定會出賣他的!只看這事情,是不是還有轉旋的餘地。
命運不在自己手裡頭的感覺不好!魏水真的很討厭這種失控的感覺。
方致勝始終認為,魏水是因為胸有成竹才保持沉默的。可當府衙的班頭帶人衝進家門的時候,他才知道,魏水的沉默,代表著怎樣的無能為力。他甚至連跑,都懶得跑了。
紹興府,知府衙門。
在看到魏水和方致勝一塊被壓進來的時候,柯定功再笨,也是恍然大悟了。
「你……你們……」柯定功指著兩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魏水笑了笑,道:「抱歉啊,柯公子,事情么,都是我一人所為,跟您沒有半點兒關係。放心,我不會連累您的。」
「喲,還挺講義氣的!」陳登從后衙轉了出來,看到魏水,顯然有些意外,道,「是個丐戶?這騙局都是你設計的?」
「正是小人,任憑大人處置!」魏水的臉色神態都十分的恭敬,說出來的話,卻彷彿大義凜然。而此時,方致勝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了。
看看方致勝,看看柯定功,再看看好似恭謹,卻實則硬氣的魏水。陳登緩緩搖了搖頭!他雖然很想讓這個叫他出了洋相的傢伙去死了算了,但老前輩的話卻依稀在耳。陳登是知府,一府之內,當然可以獨斷專權。但他依舊相信,唐夫子歷經宦海一輩子,看得絕對要比他遠。
不過,就這麼服軟的話,也就不是他了。怎麼樣,也要把他磋磨一下才行。更何況,他還要驗證,到底是不是這個丐戶,搞出來的騙局。
柯定功這個完全不知情,一直被利用的傢伙,陳登沒心思關他。魏水和方致勝,則被陳登安排在了大牢的一個單獨的監室內。
方致勝問現在怎麼辦?魏水倚著欄杆看著外面,一言不發。
也許是高估了自己,也許是低估了別人,又也許是兩者都有吧?反正身陷囹圄,總是避不開這三條的。他難得有個可以安安靜靜思考這個局面的時間,並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方致勝還是在無休止的發問,魏水實在受不了他,只好隨手掐算了一下。隨即對他念道:「大安事事昌,求財在坤方,失物去不遠,宅舍保安康。行人身未動,病者主無妨,將軍回田野,仔細更推詳。放心吧,沒事的。」
誰知方致勝一把推過來,險些把魏水推倒,只聽他叫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玩兒?人命關天啊我的爺!咱們到底能不能活著出去都是未知數呢!你還玩兒!有沒有完了?」
魏水抬手攔住他打過來的拳頭,急道:「我真的是算出來的!但是我只能算得清大致的發展方向,算不出具體的事情。而且在行事過程之中,稍有變數,一切就跟我算得不一樣了。具體的事情,我十之一二能算準就不錯了,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蒙的。但這次是真的,你得信我!」
方致勝盯著他看了半晌,見他不似作偽,這才坐了回去。嘴裡卻依舊嘟嘟囔囔:「咱倆現在是綁在一起的螞蚱,你可千萬別騙我!」
魏水笑了一下,沒出聲。
什麼綁在一起的螞蚱?方致勝沒事是一定的,只是他,卻不可能有那麼樂觀了。
大牢裡頭,點著火把,還有好多地方漆黑一片就。魏水憑著直覺,感覺應該是傍晚時分。原本只關押了兩個人的監室內,突然被塞進來了好多人。魏水借著火光,一個個的看清楚了他們,卻不由得驚得張大了嘴巴。
這些人中,有賣他那截乾癟人蔘的郎中,有賣他蔬菜、瓜果、絲線等等的掌柜們,還有一對父女。魏水不認得那個中年男人,卻對小姑娘十分熟悉。那不就是那天他買盒子的時候,看到的姑娘嗎?跟這個騙局有關無關的人,除了古有德和柯定功之外,統統都被放進了這個監室。
陳登,你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