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獄中師爺·外行的仵作
拔頭籌不拔頭籌的,陳登既然已經覺得自己是無能為力了,並且把事情交給魏水去做,他就不再去過多的擔心什麼。身為知府,他自然有更為要緊的事情去做。
紹興府下轄八縣,山陰縣、會稽縣、蕭山縣、餘姚縣、新昌縣、諸暨縣、上虞縣、嵊縣。其中府治紹興城,可不是只有紹興的府衙,更有山陰、會稽兩縣的縣衙。此格局自唐憲宗元和十年起始為定製,至今已歷時數朝。由於官府之間辦事的互相推諉,再加上相隔如此之近,難免會有交叉難辦的事情出現,更是流傳起了一句話,叫『山陰不管,會稽不收』。
陳登離開府獄后不久,就遇到了這麼一個棘手的案子。一具衣不蔽體、穿得特別涼快的女屍,順界河浮漂而下。
紹興府界河由南而北,自南門流入,經鮑家橋、舍子橋、大雲橋、清道橋、縣西橋、小江橋,折而向東,經香橋又北折,經咸寧橋、安寧橋,出昌安門,注入三江口,中間支流縱橫。其上橋樑甚多,皆連接山、會兩縣,河西是山陰縣境,河東是會稽縣境。
在界河兩邊的案子,尚且會因為案犯逃竄而難以抓捕,難以劃定權屬範圍。更遑論,這具浮於水面的女屍,是出現在界河之上。
既然難以劃分權屬了,那這看起來就不好辦的案子,兩縣當然都不想管。他們不想管,難道陳登就想管了嗎?
可沒辦法,事情發生在紹興府城之內。而且這女屍浮水而下,許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影響已經可以算是非常惡劣的了。如果陳登不管,事情傳到省城去,他這個知府也用不著想什麼陞官不陞官了。
「魏水,這是個棘手的案子啊!」陳登坐在魏水的床上,如此感慨。
魏水看了眼地上平躺的女屍,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個騙子,除了做手工、變戲法、猜人心、矇事情之外,還要會驗屍了?
他不是法醫,手術刀都沒拿過,更是從來都沒有剖過屍體。倒是會那麼一點點的皮毛,什麼燒死的特徵、溺死的特徵、上吊死的特徵,但那都是看電視劇學來的,他可從來都沒有實踐過!人命關天的事情啊,萬一要是錯了……
魏水不敢往下想了。
一府之內的大案,陳登不去問同知、不去問書吏,也不問下面的兩個縣令,偏偏要問他!真是不敢想象,日後他真的登堂入閣了,會是個什麼鬼樣子。
不過事情已經在眼前了,魏水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不過在此之前,他還必須確認一件事情。
「大人,這屍體,仵作看過了嗎?」魏水對陳登問道。
陳登聽了,先是一愣,隨即,搖頭道:「還沒有。」
還沒有……
還沒有的意思,應該就是紹興府是有仵作的,只是還沒來得及讓人家看,屍體就被搬到了大牢裡頭。
「大人,小的覺得,還是請仵作來看一下比較好。畢竟,多一個人,多一份把握嘛!」魏水這話說得很漂亮,他不說是自己不會,而是說多了一份把握。這就給了陳登一個錯誤的暗示,魏水是會驗屍的,只是想把事情做得更加妥帖而已。這既說明了,陳登第一時間把屍體弄到這裡讓他看,沒有任何的錯誤;又說明了,陳登看人的眼光是很準的,魏水辦事果然細緻認真。
果然,陳登聽罷,滿意地點點頭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仵作很快被傳到了府衙大堂,面對著地上的女屍,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開始仔細的詢問、觀察。
不過,他是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到最後,他更是猶豫地問道:「大人,您確定這具女屍是浮水而下的嗎?」
陳登一聽便不高興了。滿紹興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難不成他陳登還能作偽不成?當即冷哼一聲道:「確實無比!你快快說來,這到底是如何死因!」
「這……」仵作是世家相傳,此時年紀剛滿二十五歲,正式接手這份工作的時間並不算長。沒有什麼經驗可言,只學得了老爹言傳身教的那些東西,又或許是僅有皮毛。他被陳登那張冷臉給嚇住了,一時之間,竟說不出什麼話來。
陳登看了他這幅樣子就忍不住心裡犯堵,最終,還是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兀自坐在堂上生了一會兒氣之後,喊來心腹班頭,又帶人將屍體運回了大牢,給魏水去看。
溺水有啥特徵來著?
魏水看著面前的女屍,心裡亂糟糟的。
為了不干擾他判斷,除了一名守在門口等他吩咐的獄卒之外,就只剩下他和這具屍體了。
好像是……
手指縫隙和指甲裡頭髒兮兮的,泥沙密布,應該是死前抓握泥土的跡象。肺泡破裂,口鼻處有什麼來著?泡沫?什麼色的?白的……還是紅的……魏水仔細看了看女屍的口鼻,又狠狠按了兩下胸腔。手感好爛……好吧,重點是,好像沒有什麼泡沫出來的樣子。之後應該是,切開?對,切開!
「借您那刀用一下!」魏水朝獄卒喊道。
獄卒聞聲回頭,表情愣愣的。半晌才回過神兒來,連忙解下佩刀,進了監室,遞給魏水。
或許是出於好奇吧,獄卒沒有轉身離去,而是就站在那裡看著魏水抽出刀來。伸手解開女屍本就不多的衣物,然後在獄卒驚愕的目光之中,一刀捅在了女屍的咽喉處,然後……刀,卡住了!
「二……二爺,您這是要……」獄卒試探著問道。
「解剖!」魏水一邊說,一邊死握著刀柄往下划。可刀被卡的還挺結實,急得他汗都出來了,可愣是拖不動。
獄卒又看了一會兒,安慰自己,這位爺本來也不正常,否則為啥要關在牢里不見天日呢?想清楚了,也就無所謂了。獄卒好心的上前說:「二爺,要不我幫您吧!」
魏水就等他這句話呢,當即鬆開手,讓開位子,笑著說:「那真是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