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大明江相·失火的清寧宮
嘉者,家也。靖者,盡也。民窮財盡,糜有子遺也。
這是嘉靖末期,民間流傳的對這位篤通道教的暴戾皇帝治內的評價。但此時正是嘉靖登基改元的第一年,經歷了正德皇帝朱厚照的荒唐統治,大明治下的百姓們得到了喘息的時間。前朝的虐政在這一年基本被革除廢止,民間一派百廢待興。
大年初一,楊廷和府上。
內閣輔臣、六部尚書們一個不少,盡數到齊了。
「魏水已經放出來了,接下去,陛下的問題,就不用我們這些老骨頭再忙前忙后的了吧。」
對於魏水被放出的事情,是內閣達成了協定,然後再去操作的,但其中,總有些人比較樂見其成,而有些人對這樣妥協的結果自然是不太滿意的。楊慎並非是閣老,但卻是首輔大臣楊廷和的長子,又是狀元及第的翰林學士,參與這種事情被看做是理所當然。而閣臣中,和他的意見最為相似的,大概就是刑部尚書彭子麟了。
當然,這樣的意見在魏水被放出來之後,也就只能化作是一股子酸溜溜的氣息。除了楊慎這樣自以為年輕氣盛得不得了,處處看不上魏水的清高文士之外,沒有誰還會再提出反對的意見。
「爹。」在彭子麟一口酸氣吐出來之後,楊慎不甘寂寞的開口,對楊廷和說道,「魏水現如今已經失去了詔獄的保護,又沒有做好準備,應該處於最為薄弱的時候。這個時候,我們如果對他下手,想來……」
「閉嘴!」楊廷和極少在眾人面前如此失態,但這一次,他是真的被楊慎給惹急了。絲毫不顧及楊慎身為翰林學士的面子,出口指斥道,「楊慎!你以為你很聰明是嗎?你以為你在背地裡頭背著為父做了什麼為父都不知道嗎?買兇殺人,你可真是出息了!你如若是買兇殺人,將魏水給殺死了,為父什麼都不會說。但現如今怎麼樣?你看看你找的是什麼人?一群蠢材,竟然找到魏水的屬下頭上了!為父跟你講過的話,你都忘記了不成?嗯?你以為你是誰?你想殺誰就殺誰?簡直是將朝官的臉面都丟盡了!」
見楊廷和發火,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梁儲連忙替楊慎說話,「首輔,你也不必惱怒。用修(楊慎,字用修)的想法還是好的,只不過處斷的方式有些急躁罷了。稍加磨礪,假以時日,必定能夠成為我大明的棟樑之才。」
楊廷和『哼』了一聲,就著梁儲給他搭的台階下來,又嘆了口氣說道:「不管怎麼說,這最艱難的時候,我們都已經聯手拿下來了。接下去,只需要讓魏水穩住陛下。聖天子,垂拱而治。朝廷上的事情,由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來掌握,身為皇帝,就不需要太過操勞了。」
楊廷和這句話,無疑是從大禹開創夏朝伊始,直至如今,千年封建時代,皇權與臣權交鋒達到頂峰才會出現的事情。
大明朝廷,自歷經胡惟庸案之後,朱元璋便廢除了丞相之職。但由於皇權與臣權的爭鋒,和皇帝駕馭百官的需要,才有了內閣的出現,並漸漸成為文官的喉舌,成為大明朝廷的權柄所在。
內閣存在的意義,就是將朝官們分為幾派,選出統帥、代表來,幾個人代表所有的大臣,來協商解決朝廷的大事。至於皇帝,在朝廷上真正的效用越來越小。雖然朝臣們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會重視皇帝的看法,皇帝比較強勢的時候,內閣甚至會淪為傀儡。
但是,現如今,朱厚熜顯然沒有掌握到朝廷的大權,而朝臣們則明顯在爭鬥中佔據著上風。這種情況下提出『聖天子,垂拱而治』,無疑就是有著要將朱厚熜架空的意思。
「這樣……不知道魏水會不會答應啊?」蔣冕露出為難的神色,魏水畢竟是個街頭混混,而前朝的錢寧、江彬等等,佞臣的影子,似乎就附著在魏水的身上一般。
毛紀搖頭道:「這一點毋庸置疑。魏水是一個很會審時度勢的人,可以說他是順毛的驢子,也可以說他是牆頭草。既然如此,只要摸清他的脾氣,給他他想要的,讓他做出退步,乃至於勸著陛下將權柄下放,都絕對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楊廷和對此表示贊同,點頭道:「的確如幾位所言,魏水出獄之後,便對我們示好。交代了一件事情!」
事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楊廷和的身上。
楊廷和卻笑而不語。
正月十四,花燈未上,清寧宮突發大火。
火勢雖然及時的控制住,沒有殃及到其他的宮殿,但清寧宮卻被燒成了一片廢墟。
清寧宮?什麼地方?
雖然在明清兩代有著不一樣的用途,但是都是十分重要的宮殿。不過,這個地方似乎真的帶著邪氣,兩朝之中,數次被大火引燃,燒成一片廢墟。
有明一代,大典之前,皇帝往往會在清寧宮更衣,冊立皇后、皇太子之時,皇帝會在此殿接受朝臣們的朝賀。
這樣一個地方失火,即便沒有事情也會說出事情來,更何況,在魏水與楊廷和早已通過氣,這一次的火災,絕非是偶然,而是人為所致。只不過,即便找得到人為所致的理由又能怎麼樣呢?在內閣的強勢壓迫和與魏水交好的宦官們一力隱瞞的情況下,即便是人為所致,也會被斷定是天災。
「怎麼樣?諸位的奏摺都準備好了嗎?」楊廷和對魏水的示好顯然是十分的滿意,這樣的失火事件,發生在絕不該失火的時候,簡直是太好了,「這一次,必定要逼的陛下死心不可!」
就在當晚,朝臣們的奏摺堆滿了朱厚熜的書房。朝臣們無一例外的,都提到了清寧宮失火,是祖宗顯靈,神靈降罪,是因為朱厚熜固執己見,不顧禮法,要給興獻帝、興王後上『皇』字尊號的緣故,惹惱了上蒼。
書房內,朱厚熜暴怒的將奏摺揮在地上,緊咬著牙關,惡狠狠地說道:「去,馬上去,請魏先生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