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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 大明江相·都指揮使

  錦衣衛衙門。


  不似其他皇家親軍衙門一樣,零零散散的散落在京城的街巷坊市之中,而是位於靠近皇城正門承天門的地方,在千步廊西側,毗鄰著五軍都督府,與東側的六部隔街相望。


  這裡是除了皇帝所在之處外,整個大明王朝的統治核心。


  在裁汰了數萬人之後,錦衣衛已經精簡的不能再精簡。而墨大對這裡的控制,也越來越緊密。這讓從前只做過混混、階下囚的墨大,享受到了身居高位的快感,同時,也體會到了更大的權力誘惑。


  「派去南京了?」墨大坐在辦公的大案後面,手上無意的輕輕翻動著面前擺放著的花名冊,問道,「知不知道,二爺派他去南京幹什麼?」


  站在大案前彙報的屬下面露難色,回答道:「統領,二爺的事情,誰有膽子打聽?只知道是派去了南京,就這,還是咱們派去跟著的兩個兄弟說的。」


  「哦?他們主動說的?還是你問的?」墨大的表情如常,看不出一絲波動。


  屬下不疑有他,回答道:「統領,他們哪裡會把任務內容輕易說出來?是屬下知道您想要知道這件事情,才主動去問……額……統……統領……統領……」


  「哼,你很忠誠嘛!」從座位上躥起來,跨過桌子伸過手去,一把掐住了那名屬下的脖子。墨大的臉上,寫滿了陰狠,咬著牙關說道,「可惜啊,忠誠錯了對象!」


  那名可憐的屬下被隔著桌子死死掐住脖子,一時之間,臉色竟憋得紫青,喘不過氣來。直到對方几乎放棄了掙扎,手腳軟塌塌的不再亂動,墨大眼中閃過一絲冷色,狠狠地將人扔摔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


  短暫的大腦缺氧之後,就是接連不斷的劇烈咳嗽。


  墨大冷冷地站在那裡,看著屬下,笑著說道:「下一次,不要再弄錯了。滾吧!」


  看著屬下倉皇而逃的背影,墨大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和張陽最大的不同,是張陽相信的是他自己,而墨大相信的是魏水。


  如何能夠獲得魏水絕對的信任,這才是墨大心中第一位的事情。偷偷的打聽不該打聽的東西?哼,那是張陽才會幹的事情。墨大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像張陽那樣蠢!否則,下一個被踢出北京的,就會是他了。


  「南京?」墨大輕輕念著這個名字,半晌,搖了搖頭。


  想起南京,他就不禁想起了張陽。


  魏水要自己派兩個人護送蔣承翰去南京?該不會是……該不會是要重新啟用張陽那個棄子吧?


  墨大的心中,難以抑制的湧起一股子濃濃的不安來。


  如果是啟用別人,無論是誰,哪怕是也曾經擔任過如墨統領的龐笑,墨大都不會產生如此的危機感。偏偏魏水啟用的是張陽,是能夠讓墨大忌憚萬分的張陽!

  難道是最近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夠好,讓魏水察覺到了?墨大仔細回想了一下,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不會,最近總共也沒有做什麼,怎麼可能就會讓魏水覺得不滿意呢?

  心中升起這樣的念頭,墨大一分鐘都不想再在錦衣衛衙門多呆了。利索的收拾東西,急匆匆回到魏水居住的破院子。


  院內,魏水難得閑適,竟然在給牆角的一叢野草澆水。


  墨大放輕腳步走過去,卻在距離魏水還有五步左右的時候,被魏水敏銳的察覺到了。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魏水蹲在地上,頭也不回的問道。


  墨大停住腳步,說道:「您剛剛從屬下這裡調走了兩個人,時間倉促之下,屬下不能仔細遴選,生怕您用著不順手。想來想去,還是回來一趟,親眼看看。」


  「唔,這樣啊。」背對著墨大的魏水輕輕眯了眯眼睛,嘴角掛上一抹笑容,「真的就是來看看我用的順不順手而已嘛?」


  魏水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或許是蹲久了的緣故,腳上發麻,站立不穩,墨大見他身子一晃,趕忙上前來攙扶,卻被魏水輕巧的推開。


  「多大的事情,瞧瞧你把人家嚇成什麼樣子?」


  這句沒有緣由的責怪,讓墨大不禁一愣。他什麼時候嚇唬人了?

  魏水沒聽到回應,轉頭看了他一眼,道:「怎麼?就是剛剛才做過的事情,你都不記得?」


  墨大心頭一凜,忽然反應過來。


  「二爺,您說的是……」


  墨大的話才剛剛出口,就被魏水擺手攔住了,「知道了就好,以後脾氣別這麼暴躁。跟著你做事,都是想賺大錢,過好日子的。人家也是為了你好,何苦來得?那麼好的屬下,難得嘍!」


  魏水每說一句話,墨大的心就往下沉一點兒。等到一段話說完,墨大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剛剛才發生的事情,魏水就已經知道了?這說明什麼?他墨大的身邊,有魏水插下的釘子。而且,不僅有,還不需要避諱著你。就那麼實實在在的擺在你面前,給你看個夠!


  或許……那個人,就是魏水派來試探他的?

  墨大的眼神不覺間變來變去,甚至都沒有覺察到,魏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轉過身來,盯著他看了。


  「我還沒那麼無聊。」魏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進來,有事情讓你去辦。」


  墨大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他覺得無論自己想什麼做什麼,都在魏水的眼睛注視之下。雖然說他並不擔心這樣的注視。但總是被人盯著的感覺,卻著實會讓人感覺到有些不太舒服。


  魏水進了屋就在靠近門的位置找了把椅子坐下,見墨大徘徊在門口,便開口喊他道:「怎麼了?進來啊!剛剛見你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這一會兒就有點兒發木了?你不是有什麼事情吧?」


  墨大自知失態,趕忙走了進來,站在魏水的身邊,低著頭,輕聲說道:「二爺,屬下只是一時之間失了神,還請二爺勿要責怪。」


  「失神?哦,知道了。」魏水點點頭,仰起頭,若有所思的說道,「你該不是還在想我剛剛說的那件事情吧?你也真夠閑的了,這麼點兒屁大的事情,你也有工夫仔細琢磨琢磨了?跟你講,剛剛被你掐脖子的那個傢伙今天不是輪值嗎?興許是看我沒什麼事情吧?就跑去跟你彙報情況去了。他問那兩個人的時候,我遠遠地看見了。至於你發脾氣……他剛剛回來的時候是挺注意的,但是脖子上那麼幾個烏青烏青的指頭印子,瞎子都看得見了吧?琢磨琢磨,整天瞎琢磨什麼啊?有你那閑工夫,幫我多半兩件事情!」


  墨大聽罷,張大了嘴巴,不知所措。


  剛想要解釋什麼,卻聽魏水接著數落他道:「沒你下手這麼黑的,那指頭印子就印在這兒,這地方,你再稍微用點兒勁兒,我估計都能替他準備後事了。說真的,你們的事情我都聽他說過了,忠心的屬下求而不得,千萬不要平白無故的就傷了人家的心,知道嗎?」


  「是。」墨大點頭道,「二爺,屬下明白了。」


  很多事情,說開了,便覺得其實沒有什麼了。也是墨大自己想多了,這才一不小心的亂了分寸。此時,聽了魏水的描述,更覺得愧疚,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的胡思亂想。


  如此追悔莫及之下,他竟然將本來想要試探一下的啟用張陽的事情給望到了腦後。


  魏水多看了墨大兩眼,見他神色漸漸恢復如常,這才轉開了視線。手指『噠……噠……』的在椅子的扶手上輕輕叩擊了幾下,忽然抬頭問道:「錦衣衛,整頓的如何了?」


  突然的問話讓墨大一愣,但他最近乾的就是整頓錦衣衛的事情,這件事情,對於他來說,那是爛熟於心的。不過片刻,他就已經將近日錦衣衛的情況彙報了出來。末了,還加上了一句,「按照二爺您的吩咐,京城範圍之內,這些錦衣衛是絕對忠於陛下的,但他們每個人的七寸都牢牢地攥在咱們的手裡!日後,若是二爺需要他們做什麼,他們即便不願意,也會照做不誤。並且,他們是絕對不會、也不敢將二爺交付的事情說出去的!」


  「這樣啊……」魏水仰起頭,抬起一隻手,用食指輕輕搓了搓腦門兒,說道,「墨大,你覺得王佐這個人怎麼樣?」


  墨大說道:「二爺說的,可是錦衣衛掌印都督、都指揮使王佐?」


  魏水點點頭,表示默認。


  墨大想了想,對魏水道:「二爺,此人比起駱安來更有些眼力見兒。駱安暗中給咱們使絆子,反而是偷雞不得蝕把米。這王佐似乎是在駱安身上吸取了教訓似的,不但不再與我們為敵,反倒是處處幫襯著我們!」


  魏水聽罷,搖頭道;「不是讓你說這個。我是讓你說說,王佐這個人怎麼樣?他的辦事能力,又怎麼樣?」


  「人怎麼樣?」墨大有些疑惑,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說道,「二爺,王佐這個人,辦事的能力恐怕……恐怕不太好。屬下是想要和他搞好關係的,於是,曾經將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託付給他辦,結果……結果十分的差強人意啊!而且,看得出,他對於現在的這種形式已經基本上算是認清楚了,而且也甘之如飴。並不准備做什麼改變,更不想要什麼建功立業。只要能夠踏踏實實的坐好官位……他就應該已經十分滿意了。」


  聽罷墨大的話,魏水的眉頭輕輕皺起,許久沒有說話。


  墨大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候著魏水發話,也沒有再說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魏水才突然轉頭看著他,狀似十分嚴肅的說道:「墨大,問你個問題,你可要如實回答我。」


  魏水這嚴肅的語氣讓墨大好一陣兒恍惚,眨巴眨巴眼睛,弄清楚自己不是在做夢,墨大才說道:「二爺有話儘管問就是,屬下自然不敢隱瞞。」


  魏水點點頭,問道:「墨大,你想不想做錦衣衛掌印都督?」


  什麼……掌印都督?

  墨大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兒不夠用了。


  他能夠在錦衣衛之中獲得實權,有兩個原因。


  其一,是錦衣衛現任的掌印都督、都指揮使王佐是個廢物,只想著生活安逸,不思進取,當然,老頭兒也快退休了,沒什麼想要的也很正常。而墨大自身恰巧有這個能力,有整頓錦衣衛的能力展現了出來。


  其二,就是因為錦衣衛是皇帝的親軍,是由皇帝直接指揮的。雖然名為臣子,但實際上,卻是皇帝的家奴,任由皇帝可以搓圓捏扁的。而魏水又是現如今嘉靖皇帝寵信的人,有魏水的地位在,墨大才能夠輕而易舉的獲得實權。


  至於掌印都督的位子……墨大很清楚自己的斤兩!人家都是一步一個腳印,慢吞吞的從底層升上去的,而他呢?空降本來就會惹人厭煩,再加上他資歷這麼淺……


  即便人家口服,心也不會服吧?而且,嘉靖皇帝……他願意嗎?讓魏水的親信做錦衣衛都指揮使?這不是鬧著玩兒嗎?


  如此一番仔細的考量之後,墨大低頭說道:「二爺,屬下只想跟在二爺身邊,並沒有做錦衣衛什麼大官兒的奢望。」


  「哦?」這個回答倒是讓魏水意外了,他本以為像是墨大這樣醉心權勢的傢伙,會對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位子十分迷戀呢。甚至,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墨大真的表現出了希望可以獲得錦衣衛都指揮使這樣高官的想法,他會儘力給墨大鋪平道路,但是現在……魏水的眉頭皺緊,再一次問道,「墨大,你不用顧慮太多。人嘛,無非不是要名,就是要利。想做官,很正常,很多人都想,我不會因為這個對你怎麼樣。但是,你如果現在不說實話的話……要紙袋哦,機會我只會給你一次,錯過了,就再也沒有第二次了。所以,你現在最好想好了再回答我,你,想不想要?」


  無論是權勢也好,官位也罷,墨大都認定了只有魏水才能給他。


  如果因為這麼件兒小事情惹得魏水不高興了,那他今後就什麼都別想得到。


  太多的顧慮,讓墨大最終與這唯一的一次良機,失之交臂。


  「二爺,屬下只想追隨在你的身邊,並沒有其他的非分之想。屬下年紀已經不小了,沒有背景,不經歷練,直接得到高位,大明從未有過。如若是從下面做起……二爺,屬下並不情願。屬下心意已決,請二爺不必再問了。」


  「唔,這樣啊……」魏水點點頭,目光直直的看著墨大,彷彿要透過他的表情,看到他內心真實的想法。半晌,才轉開了眼神,道,「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墨大,我可是給過你機會的,日後,你可不要後悔啊。」


  聽魏水說出這句話,墨大就已經開始有些後悔了。只不過魏水剛剛說過,容不得他後悔罷了。既然容不得後悔,墨大很快便安慰著自己,將這件事情忘到了腦後。而與此同時,魏水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既然你不想做,那當官這種事情……我自然也不會逼你就是了。這樣吧,你回去,跟王佐老爺子談一談,如果他願意退位讓賢的話……如果他願意退位讓賢,就皆大歡喜。咱們你好我好,什麼都好。如果他要是不願意的話……」


  「二爺,如果他不願意,需要屬下對他做點什麼?」墨大顯然回錯了意,想要顯示自己,卻將馬屁拍錯了地方。


  魏水看了他一眼,笑道:「他不願意,你覺得你能做點兒什麼?你是能說服陛下,換一個都指揮使啊,還是能讓現在這個都指揮使因公殉職呢?」


  墨大被說得臉頰發紅。


  的確,這兩條,前面的一條不用說了,他是絕對不可能做得到的。皇帝,他知道皇帝是誰,皇帝可不認識他是哪一路的混混。至於後面的一條……能做得到倒是能做得到,完全沒有問題,但是,做完之後如何收場呢?墨大自以為,憑他的能力,是絕對不可能完美收場的,只能是給魏水添麻煩罷了。


  「還有自知之明?不錯。」魏水仰頭靠在椅子上,閉著眼,慢吞吞的說道,「他如果不願意,後面的事情自然是我去擺平了。你只需要去問問他到底願意不願意,記得,跟人家好好說話,我並不想無緣無故的弄死一個人。尤其是,這個人最近對我的人還不錯。王佐,如果能夠平安的退休最好了,如果不能……我會盡量給他找一條好的退路,不會讓他寥落收場的。」


  墨大連忙答應道:「知道了,二爺。」但隨即,他轉念一想,又問道:「二爺,您為什麼要逼王佐退休?難道……您找到了更好的?」


  「那倒沒有。」魏水隨意的說道,「只是覺得他無論是能力,還是性格,都不適合做都指揮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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