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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興兒正難得地進入了一次甜美的夢鄉,最後亦是被噩夢驚醒,只覺得眼餳耳熱,一雙眼睛難以睜開,身上像是被鬼魂壓制住了似的。


  第七十六回,黛玉嘆道:我這睡不著也並非今日,大約一年之中,通共也只好睡十夜滿足的。


  自從他爹死後,興兒差不多是這種情況,只不過他做慣了體力活,體質不像千金小姐那般嬌怯,總能勉強支撐著去上班的。


  睜開眼睛不久,兩串淚珠留下來,興兒才知道不知是哪個促狹鬼在他眼睛里放了辣椒,不禁怒從心上起,起床要去沐盆里清洗一下。


  紅樓里的沐盆,不是洗澡用的,一般是洗手和洗臉。


  誰知他的沐盆里竟然有尿液,還好眼裡的辣椒粉不多,不然一雙眼睛就廢了,他總算明白了寧國府的下人是這麼無法無天。


  「咦?我的靴子呢?」興兒不知道是誰做的,打定主意慢慢報仇。


  有一個從茅廁回來的小廝道:「今兒可巧了,你要是不說,我還不知道,後面茅廁剛好有一雙靴子。」


  「你不明白,那些當久了的人,最是欺軟怕硬,前兒聽說,興兒你要搶了俞祿小管家的飯碗,把他急得,到處分派人陷害你,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另一個小廝起床打了個哈哈。


  恰好俞祿和幾個領頭的進來吆喝,興兒不動聲色,便曉得了那幾個領頭便是平日不對頭的,他冷笑一聲,突然抓起沐盆,劈頭蓋臉就向俞祿打去,潑了俞祿一身尿液,興兒冷笑道:「俞祿你這個王八羔子!有種你給大爺來點明的!背地裡使絆子,叫你周興兒大爺看扁了你!有種你打了我,我叫你打了我之後,我再打死了你!我還活著!你拿鏡子照照你那模樣!你配打我嗎?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幾!」


  「打!給我打了這條瘋狗!」俞祿被搞得一身臭,面目猙獰,那幾個領頭的瞬間湧上來,對著興兒便是一頓狂揍,興兒再利索,也是雙拳難敵四手,片刻便見了血。


  俞祿終究忌憚秦可卿,而賈珍又是向著秦可卿的,不好下死手。


  「呸!」興兒蹣跚起立,吐了一口,唾沫夾雜著鮮血:「不要說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明兒我要是不讓你死,你俞祿就是我周興兒的孫子!」


  周圍小廝們大多打太平拳吆喝的,要麼「好、好」,要麼「好了、好了」,當做一件樂子看。


  「明兒我要是不讓你死,你就是我的孫子,這話也忒無賴了些。」


  「對啊,興兒這小子嘴皮子利索,怎麼說都是他佔了便宜去。」


  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對這種滾刀肉,俞祿是又恨又無奈。


  而興兒,早已從包袱里拿了一雙布鞋換了,冷笑一聲,出了宿舍,他不是純粹的阿Q,用精神勝利法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他從不找別人的麻煩,但如果別人找他麻煩,他絕對會還以顏色!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興兒一大早出了寧榮街,鼻青臉腫、亦步亦趨的,可是他宛如看不見周圍人異樣的眼神,瀟瀟洒灑到了藥鋪上了葯,扎了繃帶,付了錢。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紅樓里的貨幣兌換和貨幣購買能力,大體如下:


  第三十六回,王夫人問趙姨娘周姨娘的月錢,王熙鳳說:每人二兩,趙姨娘有環兄弟的二兩,共是四兩,另外四串錢……姨娘們的丫頭,原是人各一弔……分例減半,人各五百錢……老太太屋裡有八個一兩的。


  一弔減半是五百錢,推出:一吊錢是一千個銅錢。


  王熙鳳說:晴雯麝月等七個大丫頭,每月人各月錢一弔。


  王夫人說:你寶兄弟也並沒有一兩的丫頭。


  可知,一吊錢也就是一千個銅錢還達不到一兩銀子。


  實際上,一兩銀子可以兌換兩吊錢,也就是兩千個銅錢。


  銀子和銅錢的購買能力有多大呢?

  第三十九回,劉姥姥道:倒有二十多兩銀子,阿彌陀佛……夠我們庄稼人過一年了。


  要注意的是,夠庄稼人過一年,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家人,二十多兩銀子,夠普通的一家人過一年。


  然而,這還遠遠不夠賈府主子一頓飯的錢。


  第五十六回,薛寶釵笑道:一年四百,二年八百兩,取租的房子也能看得了幾間,薄地也可添幾畝。


  八百兩銀子,不僅可以在京城買幾間房,而且還可以買地,對比BJ今天的房價,差距那叫一個大!


  第六十一回,柳家嫂子道:三姑娘和寶姑娘要吃個油鹽炒枸杞芽兒……這三二十個錢的事。


  千金小姐一道菜,只需要二三十個銅錢。


  普通人吃的,當然要更低,紅樓貨幣購買力,已經昭然若揭了。


  興兒目前的存款就那濫支冒領來的三十兩,但是應酬往來,支出的要多,而小廝的月薪,不過幾兩,所以,看病他都嫌肉疼。


  他還有一個目標,便是賺到幾千兩銀子之後,贖身,買房,討老婆,他沒有當官的夢想,如賈雨村,賈雨村的經歷告訴了他:封建社會,可以把好人教成壞人,一旦進入那個腐蝕的圈子,想脫身極難。


  白天照常抬了一天轎子,興兒一直低著頭,因此秦可卿也看不到他的傷,到晚間吃了飯,興兒向賴升打聽了賈蓉的應酬情況,得知差不多要回來了,他早早地來角門口等著,一面和守門的閑聊了幾句。


  「小蓉大爺,小蓉大奶奶請爺看戲呢,戲台就搭在天香樓那邊,奶奶說大爺一連幾日辛苦了,該告告乏才是。」興兒迎出來道。


  賈蓉似乎喝醉了,他比賈珍還不記事,興兒這個人他記不得的,問道:「元宵節還沒過呢,到時候大家一起樂,做什麼這會子請我?」


  「奶奶原是個賢惠的,大爺還不明白么?」興兒擠眉弄眼。


  賈蓉一想,便知曉幾分了,他老婆行事溫柔和平,如此亦無出奇之處,也不疑心,於是興兒扶著他走了,轉到了挨近榮國府與寧國府巷道的會芳園,過登仙閣,剛走到了逗蜂軒,但見鳥驚庭樹、影渡迴廊,景色頗為凄美,賈蓉的酒意不禁醒了幾分。


  來到了天香樓附近,忽然聽得兩個丫頭在竊竊私語,那聲音最熟悉不過了,是秦可卿的貼身丫頭瑞珠與寶珠,瑞珠聲音略帶哭泣:「才剛奶奶在天香樓更衣,我去送衣服,不想撞見了珍大爺,想逼奶奶做……那事,我倒是個守口如瓶的人,奶奶亦不會怎樣,但你說珍大爺那個人,他會讓我活么?」


  「瑞珠姐姐,那我該怎麼辦呢?」寶珠也是憂心忡忡。


  一聽到這些話,賈蓉臉色登時十分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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