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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賈瑞之死

  「說起姑娘來,我們家的小紅也大了,平日里嘴甜,我估量著,過幾年還是讓他進了府裡頭的好,橫豎有爹娘照看著。」林之孝家的想了想道。


  「你家那女兒,的確不錯,我往常瞧著,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周瑞家的眼珠轉了轉,已經會意了,林之孝家的想必是要把女兒送進寶玉房裡,以求獲取更大的利益。


  「話是這麼說,可憐我也老了,就這麼一個女兒,她也沒吃過什麼苦,只盼她明白這個福分罷了。倒是妹妹,好歹還有一個兒子,如今女婿也立了一番事業了。」林之孝家的感嘆。


  「別提那個窩囊廢了,他仗著勢力,成日家和來旺媳婦的兒子賭博吃酒,璉奶奶不知罵了幾回,叫我幾輩子的老臉都丟盡了。璉奶奶,也是對下人嚴了些。林嫂子好歹是土生土長的,過幾年,還會比不上趙嬤嬤么。」周瑞家的道。


  「兒女們怎樣,叫為人父母的,操碎了半輩子的心,偏生他們不懂得珍惜,也就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了!說這些也太早了,那趙嬤嬤,是從南邊姑蘇就跟著過來的,那時我公公婆婆還在呢,比不得!比不得!」林之孝家的道。


  「也是,主子們的一舉一動,都帶著咱們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別說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了,嫂子打哪裡回來的?」周瑞家的道。


  「瑞大爺病了,派我送葯去。」林之孝家的道。


  「寶二爺走好!」興兒偷聽了一會子,卻裝作和人告別的樣子出門來:「喲!嫂子們好!聽說瑞大爺病了,到底是什麼個情況?」


  「他爺爺都忙著後事了,還能怎樣。」林之孝家的經不住冷,說完回去了。


  「來興進去坐會兒吧。」周瑞家的打量著他。


  「明兒再來吧,我恍惚聽說,貴東床和金陵應天府的堂官賈老爺交好,周大娘真是有了一個乘龍快婿。」興兒笑道。


  「哪裡。」周瑞家的聽了,十分受用、十分舒服。


  「我也風聞得你能耐不小,但還是收著些兒好。」周瑞家的顯然不看好他和王熙鳳作對的結果,乾咳一聲:「你們東府不去學里太爺家看看么?」


  「那個還得討奶奶們的示下。」興兒說了幾句便告辭了。


  「倒是個會辦事會說話的人,比我那兒子不知強了幾倍,只是……」周瑞家的心想:「可惜了……」


  興兒這一天是此次買辦的最後一天了,他大大鬆了口氣,如今榮任管事已久,憑藉跑腿兒,日子倒是比先前好了一點。起碼不像周老頭在世時,需要四處借錢度日,每每讓他心酸不已。


  管事的人一般的也有銀米,分量自然要比苦力活的小廝們高些,但是如果僅僅依靠那點分量,是發不了財的,還得學會討價還價,看準行情,看懂人。就算這樣,得到的也只是小頭。


  而有些買辦的,乾脆自己佔大頭,欺負到了主子頭上去,比如錢槐是一個,柱兒媳婦更是占著婆婆王嬤嬤是迎春的奶媽,獲得了不少利益,迎春一個侯門艷質,公府千金,被欺負得一聲不吭。


  興兒有自己的行事準則,那些破事,他斷不會去做,至於別人怎麼說,他也不在乎。


  伙食的情況,以前差不多是大鍋飯,現在也可以吃府里的,但是一般管事吃的用的都是自己賺來的錢,要更好得多,他也算是在上位路上邁出了小小的一步。


  但是這種生活,有一道道無形的枷鎖和束縛,說白了,充斥著太多的虛偽、矯揉造作和虛情假意,並不是他想要的,他靜下來的時候,時常會為此感到疲憊和迷茫。


  此事忙完了,過幾天又不得不跟著爺們圍獵去,興許能在外邊耍一陣子吧,他有些期待這件事,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晴雯原本的賣身契,他也從賴升那兒討了回來,卻被傲嬌的晴雯姑娘撕毀了,或許是怕他以此要挾,也未可知。和晴雯相處的幾個月,興兒慢慢摸清了這姑娘陰晴不定的性格,有時候調皮得像個孩子,有時候懶得像個美人,性格就像乾柴烈火,一點就著。


  至於未來,他也說不清,他想,晴雯究竟是個美人,但凡美人,都是不甘寂寞的,將來老了,也許晴雯會說:當年我也是個西施的樣子,跟你過了幾年,我真是笨,怎麼就看上你了呢!


  那時若是她有一番悔恨,是興兒不想見到的。


  果然他回了東府,尤氏令他備禮去看看賈瑞,興兒又自己打點一份,想著順便去賴府道謝賴升。


  「嫂子……等等我……等等我……啊……啊……」賈瑞躺在床上,手持一把古樸的銅鏡,另一隻手往被子里使勁擼,也不知銅鏡的正面是什麼遐思無限的畫面。他披頭散髮,瘦骨嶙峋,臉上布滿痘痘,而且有油膩,油光可鑒,屋子裡有一股臭氣。


  那股子臭氣興兒最熟悉不過了,乃是男人某種東西流得太多了,這一幕符合紅樓夢的劇情,賈瑞看上王熙鳳后,兩人約了兩次。


  第一次賈瑞吹了一夜臘月的過堂風,朔風的凜冽,使得他大病一場,而且賈代儒還責罰了他。本來第一次王熙鳳沒來,賈瑞就應該明白是在戲弄他了,可是第二次他還不死心,被賈蓉賈薔抓住,當場出醜,寫了欠債契約。


  賈瑞就此病倒,相思成疾,下面流的那種水更是不停,後來跛足道人給了他一把銅鏡,就是風.月.寶.鑒。吩咐只許照背面看骷髏,他卻一直照正面,陷入了和王熙鳳的幻想之中。


  興兒捂著鼻子出來:「太爺,大夫可說了是什麼脈象么?」


  「是伏脈。」賈代儒在外邊兩鬢斑白:「多謝送葯之情了。」


  「不敢當,不敢當,不過是府上跑腿的。」興兒看了一眼賈代儒夫婦,就告辭走了,心想:伏脈常見於病危之人,沒救了。


  說起來賈瑞確實有可惡的一面,不顧人倫,但他在寶玉秦鐘面前低聲下氣,又是父母雙亡之人,二十多歲了還沒老婆,未免有用手安慰自己的事情。而賈代儒家呢,雖是私塾先生,但是喝參湯也是喝不起的,不是多麼富裕,這是賈瑞可憐的一面。


  「那瑞大爺,我幾個月前也邀約他共事過,誰知他不聽,這會子中了王熙鳳的相思計,神仙來了,也無力回天了,難怪有人說,色字頭上一把刀。」興兒心想:「古人還說,二八佳人體似酥,腰中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中叫人骨髓枯。」


  賈瑞死於次年春天,當然這是后話了,賈代儒一脈,徹底絕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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