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初吻給了晴雯
兩輛轎子往紫禁城宣武門行去,宣武門往下是西城,或許是從這兒去要近一些,前方車中的老爺緊閉雙目,不時咳嗽,一切事情都引不起他的興趣。後方一輛則不然,公子在其中偶爾望向車窗,看著那熙熙攘攘的菜市場,以及斬首的地方,他手握一把摺扇,一種優越感油然而生,嘴角微微帶笑,似乎那次刺殺對他來說也是稀鬆平常,心裡蕩漾不起任何漣漪。
「四爺,兵馬司的人已經抬了那小子回去,並請了最近醫館的坐堂大夫,主上和四爺萬金之軀,自然是不該入那等地方的。」仇僉事穿著便服,在車窗之外。
「查清楚了么?」公子淡淡道。
「恰好犬子和此人有過一面之緣,卑職剛要查,犬子便給了此人的所有底細資料。姓周,名興兒,賜名來興,取興旺之意。年齡介於十四歲和十五歲之間。任東府管事,住會芳園後門下房,房內有一丫頭,十二三歲左右,身世無考。其父原是南城貧窮小民,三年前卒。此人喜好錢財,略通文墨,習武天資尚可。原在榮國府,因不喜惡主,故移之。」仇僉事濃眉大眼,直鼻權腮。
「父皇怎麼說?」公子手中的摺扇在手心裡滴溜溜旋轉,對錦衣衛的辦事效率並不驚訝。
「主上才剛說,觀他詩詞甚是不錯,卻甘為一奴才,想必是中隱隱於市的高人逸士,這種人難免行為孤僻。又問可是前朝遺留的賤民,卑職說不是,原是本朝貧民。主上說,我朝以孝治天下,彼父無辜慘死,彼憤之,乃孝也。彼救我父子二人,為的是其主,乃忠也!」仇僉事道。
「噢?」公子終於有了點興趣:「父皇原是愛詩詞曲賦,此人說,漫言紅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長,父皇年輕時,最愛這種。既然如此,拿三千兩給他,考核一段時間,若是他不識時務,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是,可是如讓他做賈府暗樁,那,選為才人贊善的元春小姐……」仇僉事拖長了語氣。
「元春……」公子有點煩躁不安,眼前浮現了一位風華絕代的人物,敲了敲扇子:「一則,父皇不會看錯人,他必有過人之處。二則,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不支持我,而是支持了八弟。三則,林如海已經虧空多年鹽稅,不用強加罪名,也能找出來。四則,今日微服私訪他家喪禮,已有僭越,肆意奢華,而且僉事大人也說了,死者另有隱情。五則,父皇的時日已經不多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仇僉事神色一震,或許也是擔心自己的前途,半晌才輕輕道:「是,錦衣衛一旦出手,他不從也得從的,爺說得對。一個是他不喜歡惡主,原是和賈府之人有仇,一個是又有賈府之人信任他,做暗樁最合適不過了。」
車緩緩進入了內城。
所謂最近的大夫,其實是請了那個庸醫胡君榮過來,好在胡君榮不常給大戶人家看病,那些人又給了很高的價格,樂得從命。此君最重利益,要不然後來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與王熙鳳合作了。
晴雯在下房外面的欄杆內自個兒抹眼淚,等到胡君榮提著藥箱道貌岸然地走出來,才上去道:「大夫,怎麼樣了?傷得重不重?」
「噢!」胡君榮嚇了一跳,他為得了十兩銀子而歡天喜地的心情還沒有平復下來,笑道:「回小奶奶,尊夫只是流血過多,萬幸的是,箭並沒有穿透骨骼,開了跌打扭傷、消腫消毒止血之藥物並藥膏,小奶奶日日督促服用,將養幾天即可恢復。」
胡君榮很少來這裡,上次見過的興兒他也忘了,因為興兒幾年的骨骼身材、穿著氣質變化頗大,而且他看到晴雯水靈得像一根蔥一樣,更兼穿著打扮非凡,便先入為主認為他們是一對夫妻。
誰想晴雯聽了羞赧不已:老無賴,大色鬼,我剛問一句,你便扯出兩車子的話來,什麼小奶奶、尊夫,啐!
於是傲嬌的晴雯姑娘冷哼,理也不理,自己進去了。
胡君榮邊走邊納悶:大戶人家果然不好伺候,動不動就給人臉色看,我哪裡招惹你了我,這也不像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小姐呀!
晴雯進去剛要吐槽,突然又有一位普通的青年大搖大擺進來了,拿一疊銀票放在案上,手指「噠噠噠」敲打著:「周興兒,這是我家公子謝你的三千兩,後會有期!我們以後還會見面的,嘿嘿!」
青年的笑容使得興兒莫名恐懼,此人正是那天跟在仇仁身邊的錦衣校尉,等他出去,興兒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三千兩!我賺了!我賺了!晴雯,快收起來,咱們可以買房了……咦,不對,這是我用命換來的,貌似也不怎麼賺啊!」
興兒是窮怕了的人,最愛的自然是錢了,這貨哪裡曉得一老一少是何等人物,更不知自己已經被盯上了。晴雯卻不理會錢,忙忙過來:「你慢點,三千兩就把你樂成這樣,你不想想,要是沒了命,你怎麼花!」
晴雯在埋怨他不該衝動救人,興兒卻不然:三千兩,那可是珠大奶奶李紈六年的年薪總和啊!
「值得高興,對了,我昏迷的時候,有沒有小幺兒給我送信?」興兒手舞足蹈,還想著王熙鳳的罪證。
晴雯嘴一抿,把他的手按下來,坐在炕沿上:「你急什麼?一天不讓我說你兩句,你就不舒服,送來了,不是案上放著么。過一陣子,小蓉大奶奶要你跟著扶靈南下,聽說西府那邊林姑娘也要回去,因為林姑老爺病了,說好了同行,路上有個照應。唉,這一去,一來一回,又要好幾個月,說不定就是幾年呢!」
興兒默然一陣,愣愣地看著她:「要不咱們現在贖身好不好?」
「你呀!又傻了!不說小蓉大奶奶,便是珍大奶奶也那麼器重你,短時間內是不行的,依我說,等你南下回來,在外邊置備一些房產薄地也好,省得受別人的氣,之後,再談贖身也不遲。」晴雯給他重新敷上了藥膏。
又褪了褪自己的手鐲,細心給他包紮好,紅著眼圈:「成日家為了別人,只會作踐自己,不說誰,連我也心疼……」
「晴雯……」興兒拉住她的手,心想:我不過一點傷,她就這樣,若是我死了,她肯定會為我流淚的。
「你做什麼?」晴雯自悔失言,誰知興兒強撐起來在她櫻唇上啄了一口。
晴雯如遭雷擊,轟隆一聲腦海空白,便急得流淚,站起來摔帘子進了裡間。驚慌失措地拿起針線,卻又刺破了手指,冒出了一點血滴,晴雯氣哼哼的:要死了!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