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周興VS戶部尚書
皇帝看完了興兒的奏摺,極度沉默,楚翼、賈政、賈雨村、楊時、仇不仁、水溶等賜座,都很識趣,只看著他們兩人,今天這事兒糗大了!!
「周郎中,你說說,朕倒是很想聽聽爾對錢糧的看法!」楚天闊淡淡道。【零↑九△小↓說△網】
興兒目光直視皇帝並所有議政大臣,言辭激烈:「聖上!請恕奴才冒犯之罪!銅六鉛四,此乃錢貴銀賤!第一,明文規定一兩銀子兌換二千制錢,可是銅的分量太多了!太貴了!為此老百姓一兩銀子只能換到幾百銅錢!第二,但是官方收取老百姓的賦稅,依然是一兩銀子二千銅錢!皇上!這實在是欺君大罪!滔天大禍!!!無形之中給了上下層官吏三倍還多的油水?!皇上要整頓吏治還有何成效?皇上的顏面何存?第四,還有不法之徒會仗著官勢!公然拿銀子強硬交換老百姓的銅錢,然後銅錢回爐重鑄!提出銅的成分來賣!這又是多大的一筆貪墨?第五,如此官民不調,欺君違例橫行!受苦受難的還是老百姓!長此以往,容易引發民變!更兼民間幫會、邪教等趁機籠絡人心!民為重!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心若是失了!就因為這條小小的國策,便會引發滔天巨變!國將不國矣!奴才請聖上三思!」
一番話說完,句句挑中時弊、毛病,更是震得這些全天下最有權力的人越發安靜了!同時目光凝聚著興兒,這個人太聰明了!一眼就看穿了!敢說敢做,忠心耿耿,這種人哪個天子不喜歡?賈政點了點頭,心裡大吃一驚!第一次正視了周興!此君能有今天,便是有這份聰明才智!
然而趙介亭一口咬死:「奴才啟稟聖上,銅六鉛四,原是聖祖爺的定製,怎麼能說改就改?皇考金科玉律,這樣一來,所有典制不就亂套了?」
楚翼怎麼能容忍朝野安定,表情懇切:「皇上!此事宜緩不宜急!上下官吏也需要穩定,不然天下誰還會辦事?」
「哼!」楚天闊冷笑:「皇考是金科玉律?!朕的話就不是金科玉律了嗎?!」
「皇上!臣請誅殺周興此獠!此獠以下犯上!目無王法!」趙介亭變本加厲!
「你閉嘴!戶部左右侍郎呢?啊?!朕養著你們這些飯桶,一個個都挺屍去了嗎?你們當朕是可欺之君嗎?一群飯桶!水溶!傳旨!戶部左右侍郎罰停俸祿半年!周興,你也行啊?一個小小郎中,便和尚書廝打起來了?!你這官是不是升得太快了?!朕下令,周興撤職待選!你回家好好反省吧!」楚天闊竟是絲毫不提銅六鉛四之事!一條尺子拿平了!苛刻得要死!戶部左右侍郎躺著也中槍!一個都不放過!
水溶等皆知皇帝經常剛愎自用、大喜大悲、多疑古怪,非常難伺候,但是賈政少數幾個人卻知道此事不簡單,皇帝為什麼一筆帶過?賈政以前任工部員外郎時,也奏過這件事,根本無用!因為天朝此時內憂外患,王爺黨勢力盤根錯節,江南鄉試不就是有忠順親王的份嗎?西海沿子戰事又費用龐大,他就算再大刀闊斧,也不能一下子完成吧?
萬一讓忠順親王尋到把柄,群起而攻之,他那個位子還會穩嗎?
可惜了!周興不是不得皇帝之心,而是不是時候!水溶賈政都這般想著,皇帝臉上看不出什麼,心裡卻著實憐惜興兒這種人才,可是他能怎麼辦?皇帝就可以隨心所欲嗎?不能!
「奴才……恭聆聖諭!」興兒哆嗦了一下,他似乎從群臣眼中看出了什麼,冷冷的跪安走了,楚翼趙介亭估計也很滿意,不滿意又能怎樣?
出了上書房,興兒衣冠不整,內心老大不快樂,自己已經說了!做了!撤職就撤職吧!老子也不想當了!剛出西花牆,便有一群穿著華麗的宮女過來圍觀,掩嘴吃吃笑著,這就是那個公然和頂頭上司打架的周興?這事轟動京城!她們都想圍觀周大人的風采!
「哼!看什麼看?夏守忠死哪裡去了?你們沒人管嗎?」興兒冷笑,民生大計都不顧了?你們就想著斗啊!斗啊!斗你姥姥啊!一時灰心喪氣,撕下了白鷳補服,往守衛那兒一丟:「交給戶部吧!老子不幹了!」
最終他徑直往西華門出去,留下了侍衛的錯愕和宮女的巧笑嫣然!
皇帝叫眾人跪安,只留下了水溶,水溶如今步步高升,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宰相了,皇帝對他不像楚翼那樣有芥蒂:「水中堂,你看周興此人如何?」
水溶目光一閃,舉止優雅,沉吟道:「以奴才看來,此人是一心為民,為君倒是不見得,不然何以如此荒唐?縱觀周興行事,從遼寧黑山到神兵衙門,再到戶部,無不是一心為民,若是用心調教,可成聖上整頓吏治的一代良臣,他的很多氣息都是內斂的,奴才也看不出來。呵,說到這,便想起白樂天的詩,試玉要行三日滿,辯才須待七年期!」
「嗯,水公之見,和朕所料不差!朕要的便是這等人!哪怕背上千古罵名,朕也在所不惜,這吏治和江山,著實應該大力整頓……你看,陝西藩庫大報豐收,便令周興作為宣旨使,去安撫宣慰雲光如何?」楚天闊眼神射出了一道精光:「此君不畏權貴,正好合適。」
「這……捷報之事,似乎讓皇親國戚或者天潢貴胄去更體面、更顯現皇恩一些……」水溶委婉否決。
「就這麼辦了,過幾天你選個日子,親自登門拜訪周興!正好表明朕的一片赤子之心!」皇帝輕輕道。
「是!」水溶不好說什麼了,心下卻是驚濤駭浪,明裡不怎麼樣,暗裡聖上要大力提拔周興了?這和自己所想有些出入!
西華門外,在此內城之地,西北便是忠順親王府邸,興兒看不過這老雜毛屢次三番干擾民生大計,為了他自己的那個什麼破玩意的奪權大計,他要眼睜睜看著生靈塗炭而不顧?這是什麼樣的賢王?無恥至極!邊想興兒邊要去王爺府邸看看,誰知賈政還不上轎,拱手道:「周郎中有禮了!閣下有拳拳愛民之心,存周當日竟然錯過了,肉眼凡胎,還望閣下不要介意,據我看來,聖恩正隆,為表你我親切之意,改日能否光臨舍下?存周必定掃榻相迎!」
賈赦,字恩候,賈政,字存周,別看他有點迂腐,這麼多年宦海歷練,還是很有眼光的,興兒急忙還禮:「學台老爺屈尊了!奴才本是放家之奴,焉有不到之理?」
賈政頗為滿意,捋了捋鬍鬚,微微打量一番才走了。興兒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來旺見正陽門外等不到他,已經轉過西華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