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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一篇文章驚天下

  距離賈府有一里地的義學,是靠賈府有爵位俸祿者捐錢支撐起來的,上幾輩人傳下來的規矩,不願墮了詩禮之族的名聲。子曰,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正是此理。


  因有賈代儒之邀,興兒對文化教育事業也是無偏見的,親自送了贄見禮,賈代儒顫顫巍巍的從學堂出來,感激得顫抖:「周大人名滿京華,文采武藝,令我輩慚愧,既無親人在學,老夫怎敢收此贄見之禮?」


  殊不知興兒喜歡的是賈代儒對他無偏見,而且代儒一脈斷子絕孫,老人家孤零零的豈不是很可憐么?興兒躬身道:「太爺多慮了,寧榮街方圓,就這所義學最近,日後晚生的子嗣,說不定也能在此躬聆聖賢之言,這是功德無量的事情,不亞於禮佛。」


  「好好好!」賈代儒紅光滿面的著人收了禮,雙手請道:「歷來官場有成者,多有在學院教育後輩的,所以門生滿天下。周大人雖不是科場出身,然文藻有目共睹,我想請大人說說幾句,也為我賈府義學增些顏面。」


  興兒進了學堂,但見在座的有很多熟人,比如賈環、賈蘭,婁氏的兒子賈菌,金榮、賈琮……什麼?你說賈寶玉?那貨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如果生點小病,就是他想來,賈母也不讓的……所以,在義學,很難看到賈寶玉的身影,興兒看著這些無憂無慮的賈府或者其親戚子弟,忽然想起前世的校園時光來,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過得太漫長,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咳咳,總之,能讀書也是一件好事,比他從奴才一步步爬上來強多了,推辭不過,興兒笑道:「太爺,我聽說蘭哥兒捐了監生,過了鄉試,他不去進學么?嗯,我也不會什麼,既然主要考八股,太爺就不能拿幾篇範文講講?比如那個什麼《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我就覺得很好。」


  「官宦人家的子弟,原是可以在家塾就讀的。」賈代儒聽了不免懷疑起興兒的學問來,這篇八股文沒聽說過啊?還可以當範文?他狐疑道:「周大人說的《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我和學生們聞所未聞,這難道是大人的金玉之作?」


  嘩!

  學堂里也一下子吵開了,不用說賈府奴才當中出了周興這麼一個名氣大的人,在座之人自然曉得他,有的甚至懷有崇拜之情。不像他們這樣寒窗苦讀,詩詞歌賦都能信手拈來,這不就是天才么?賈蘭便是其中之一,他性格內向,不善言辭,同桌的賈菌附和:「先生說得沒錯,周先生,學生們從未聽過這樣一篇八股文。」


  賈蘭才敢發言:「不過,從破題來看,好像是《論語,顏淵》的。」


  什麼?你們沒聽說過這樣一篇範文中的範文?這是八股名篇啊!明朝初葉的殿試狀元王鰲的大作!登時輪到興兒傻眼了!想想就回味過來,畢竟時空不同了,像上次的番薯也沒有引進,那麼,這個世界定然沒這篇文章了!興兒恬不知恥的道:「別急!別急嘛!的確是鄙人的一篇拙作。晚生這便寫出來給大家參詳,太爺,晚生用一下您的筆墨。」


  「應該的!應該的!」賈代儒有板有眼的親自磨墨,周興的《木蘭辭》《金縷曲》,哪一篇不是傳唱各地?這種人,八股文想必也不會差了,也能給他們義學增增名氣,沾沾光。


  這篇文章在前世入選過某些地方的教科書,興兒早背了下來,蘸上墨水,破題、承題、起講……起股、中股、后股等,刷刷刷便寫完了:


  「民既富於下,君自富於上。


  蓋君之富,藏於民者也,民既富矣,君豈有獨貧之理哉?有若深言君民一體之意,以告哀公。


  蓋謂:公之加賦,以用之不足也;欲足其用,盍先足其民乎?誠能百畝而徹,恆存節用愛人之心,什一而征,不為厲民自養之計,則民力所出,不困於徵求;民財所有,不盡於聚斂。


  閶閭之內,乃積乃倉,而所謂仰事俯育者無憂矣。


  田野之間,如茨如梁,而所謂養生送死者無憾矣。


  百姓既足,君何為而獨貧乎?

  藏諸閶閭者,君皆得而有之,不必歸之府庫,而後為吾財也。


  蓄諸田野者,君皆得而用之,不必積之倉廩,而後為吾有也。


  取之無窮,何憂乎有求而不得?

  用之不竭,何患乎有事而無備?

  犧牲粢盛,足以為祭祀之供;玉帛筐篚,足以資朝聘之費。借曰不足,百姓自有以給之也,其孰與不足乎?

  饔饗牢醴,足以供賓客之需;車馬器械,足以備征伐之用,借曰不足,百姓自有以應之也,又孰與不足乎?

  吁!徹法之立,本以為民,而國用之足,乃由於此,何必加賦以求富哉!

  天朝甲辰年,周興。」


  關鍵是《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立意、思想都合乎興兒所提出的舉措、政令,賈代儒親眼目睹他一筆一劃寫完,感慨嘆息:「當真是範文中的範文,筆力直追庾信,周大人有此雄才,當初便是進入科場,也能一飛衝天!魚躍龍門!」


  「承讓承讓!晚生既然提出攤丁入畝、火耗歸公,文章自是切合此觀點的。當今科舉,咱們不說弊端,這原是較為公平的取仕。這篇文章,當作我獻給賈府義學的你們,望爾等日後若能出仕,不忘了徹立之法,以民為本,則是我之大幸,亦是國之大幸。」興兒頗有風範的裝了一手逼,拱手告辭,他這時是想不到此文一出會有什麼後果的。


  文末他留下了署名,賈代儒如獲至寶,上台唾沫橫飛的給學生們認真分析了一遍,賈菌等人無不佩服得五體投地,什麼叫能人啊?這就是能人!隨隨便便一篇文章就這麼好,讓他們情何以堪?就連賈環也不得不服。賈蘭好學,親手抄了一份,下學后喜滋滋的回了大觀園。


  大觀園稻香村,處於西部正中左右,門外一色籬笆圍繞,絕無一點怡紅院的奢華富貴,道路兩旁種菜,池子河水裡是雞鴨鵝,門前還掛了一道酒幌子,賈蘭不知第幾次這麼熟稔的回家了,恍若山西的杏花村,煙火氣息撲面而來。


  到了堂屋,問了安,賈蘭從靴腋里掏出這篇《百姓足,君孰與不足》來,給了李紈,賈蘭孝順的給母親捶腿:「娘,你看看,這是周興寫的時文,兒子覺得就算放在殿試上,也毫不遜色。嗯……就是咱們府里出去的那個周興,不是武則天的酷吏周興。」


  李紈聽得「牛心古怪」的兒子說話有趣,又看他這麼乖巧聽話,心滿意足之餘,不禁莞爾一笑,但是等看完了文章,她一臉驚悚:「蘭兒……這……這真是周興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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