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波瀾詭譎
「單以這破體真氣的強悍程度來看，無論是陸上龍王還是葯神殿主都遠遠不如，哪怕是一個月前的我，最多也只能與其五五開。想不到葯神殿還有這等人物，今夜只怕有一場惡戰。」
禁閣雖遠，但漫天紅光釋放出無邊殺意，瞬息之間籠罩了整個葯神大殿，龍心剛勉強站起來，望著霞光的方向喃喃自語：
「莫非，莫非是那個人！他要出現了嗎？！」
葯神殿主的思緒又被拉回到四十年前那個血雨腥風之夜，嘴唇微顫，緩緩吐出一個名字：
「林千年。」
風仲海面色蒼白：
「到底是誰，是誰破開了禁閣的陣法，放出了這個魔頭？！」
他的恐懼絲毫不亞於龍心剛，渾身顫抖著。
「怎麼回事？那萬丈霞光是什麼？」
有人好奇，向著禁閣走去。
眾人都大著膽子邁開了腳步。
「諸位！」
龍心剛情急之下大喝一聲：
「諸位，千萬不要靠近那紅光之地，請速速離開藥神殿。」
當適時，禁閣之內接連衝出八道紅光，當空會聚一個血色骷髏，俯瞰眾人，黑洞洞的眼睛宛如死神的召喚，令人肝膽俱裂。
「那，那是什麼怪物？」
不少人撲通一聲跌坐在地，張大了嘴巴說不出半個字來。
……
陰風怒號，血光衝天。
今晚，註定將成為猩紅之夜。
「神念化形！神念化形！」
「莫非他真的邁出了那一步？！」
龍心剛面無人色，緊緊扯著風仲海的衣袖：
「快，你我聯手，加持陣法，千萬不能讓那個人出關。」
風仲海搖了搖頭，苦笑道：
「不要說你現在受了重傷，哪怕是你我全都在巔峰狀態，加上其餘十七位長老，也斷然無法封印那個人。當年，師尊可是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啊！」
「讓開！你不去我去！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葯神殿千年基業毀於一旦。」
龍心剛吐氣開聲，用力推開風仲海，凌空而上，向著那霞光漫天之處飛掠而去。
「殿主！」
眾人抬頭仰望那飄渺如仙的老者。
「請威德星君！」
風仲海掐訣頷首，身後弟子盡皆俯首：
「請威德星君！」
聲音浩蕩，滾滾如雷，在這漫山遍野傳了開去。
眾人不明所以之時，只聽白夜行朗聲道：
「威德星君是每一代葯神殿主的秘法，能夠在短時間內提升功力加持己身，不過——」
「會損耗壽元是么。」
蘇雪舞聞言開口。
不料白夜行搖了搖頭，面色凝重道：
「會死。」
蘇雪舞恍然大悟，難怪龍心剛對戰楚逸之時不曾動用此招，否則哪怕贏了，到頭來自己也要完蛋，這樣的買賣著實不划算。
不過此刻情況危急，事關葯神殿生死存亡，他已經來不及考慮了。
威德星君，蒼天加持！
原本面色慘白的龍心剛一瞬間彷彿得到了神明的眷顧，周身氣血澎湃，袖袍鼓舞間神采飛揚，威風凜凜如天神。
「看啊，龍殿主！龍殿主怎地成了仙人！」
「不是仙人，勝似仙人啊！」
眾人歡呼。
只有葯神殿等人搖頭嘆息，這是龍心剛在燃燒生命啊。
「玉尺——起！」
一柄翠綠色的玉尺出現在龍心剛手中，這是他許久未曾動用的兵器。
「老朋友，二十年了，當真是好久不見，今夜就讓你我並肩作戰！」
彷彿聽到了召喚一般，玉尺亮起一片光華，瞬息之間化作一道流光，向著陣眼飛去。
「無極大陣，鎮殺邪魔！」
「哈哈哈哈，雕蟲小技！雕蟲小技！當年的威德星君，今日也要死在本座手中。」
血色骷髏張嘴獰笑，發出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凄厲笑聲。
禁閣之內血光衝天，橫擊長空，那柄玉尺竟被生生轟飛，化作流光劃破夜空，「撲哧」一聲洞穿龍心剛胸膛，沖入雲霄。
「小，小憐……」
葯神殿主瞪大了眼睛，臉上閃過數種表情，有恐懼，有失落，有迷茫，有傷感，最後的，卻是一抹淡然。
這柄玉尺並非靈物，更不是法器。它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玉石。但卻是五十年前，一個少女親手送給他的。
腳下是波瀾詭譎的霞光，背後是漫天星辰朗月，那無邊天幕之下，有的不只是黑暗，或許還有黑暗過後的光明。
他忽然笑了起來，七十年的歲月如同走馬燈似的在眼前一一浮現。
第一次來到葯神殿時的怯懦。
第一次聆聽師尊講課時的專心致志。
第一次採藥時的小心翼翼。
第一次煉丹的那種激動萬分。
……
這一切的一切，那樣遙遠，卻又如此清晰。
那些悠遠如浮雲的往事，那些許久未曾見過的人，此時此刻都變得刻骨銘心。
葯神殿主睜大了眼睛，努力地想要把這一生中的難忘瞬間印刻在腦海里。
他看見了一個少女，背著竹簍在山間採藥的苗疆少女，那陽光般的燦爛微笑，只一瞬間就令他老淚縱橫。
「小憐，五十年了，你還好嗎？」
葯神殿主伸出手，卻怎麼也碰不到心愛少女的臉龐。
氣接雲霞，殺意萬鈞，無數星火化作流光衝天激射，璀璨而又凄美。
「師尊！弟子儘力了！」
咆哮聲中，一代術法真人，葯神殿主龍心剛隕落。
「殿主！」
「殿主！」
「殿主！」
葯神殿上千弟子悲痛欲絕，向著龍心剛隕落的方向盈盈拜倒，哭聲震天。
「龍心剛雖然受了七星龍王殺陣的反噬，但餘威猶在，卻經不住那神秘人物一擊，看來此人修為已經遠超一般的術法真人了。」
「葯神殿何時出了這等人物，為何從未聽人說起過。」
猛然間想到了什麼似的，楚逸面色一沉，一字一頓開口道：
「太上長老。」
風仲海駭然色變，向著楚逸的方向望來。
「如果我猜得不錯，那禁閣之中的神秘存在，就是四十年前閉關的太上長老！」
「當然，以目前的情勢來看，恐怕也不是真的閉關，而是被你們以某種秘法封印在禁閣之中。一晃四十年，不料卻在今日被人無意中破開了禁制！」
「想來你這一條斷臂也是在當時拜太上長老所賜。」
楚逸連珠炮似的說話，令風仲海應接不暇，最後索性點了點頭：
「林千年天資卓絕，乃當世修鍊奇才。不到四十歲就邁入了真人之列，可遲遲無法一窺天人境界。某天，不知他從何處得到一本秘法，修鍊之後雖然實力突飛猛進，但卻性情大變。」
「以至於後來，他為了晉陞天人境，不惜按照那秘法，吸噬萬人精血。萬般無奈之下，我們只能聯合師尊，利用先天無極大陣將其鎮壓。這一過就是四十年吶。」
想不到葯神殿居然還有這樣一段陳年往事。
「那你可知他是否邁入了天人境？」
風仲海沉吟片刻道：
「應該還沒有，術法天人降世會引動天地異象，堪稱陸地神仙，遠非那詭異霞光可比。」
「不過，當年他就吸噬了數千人的本命精血，倘若今夜再大開殺戒，恐怕真就離突破不遠了！」
話音未落，夜空傳來一聲厲嘯，高亢入雲，彷彿一陣大風，呼嘯而來。
「不好，那魔頭要現身了！」
「葯神殿弟子聽令，帶領所有人速速離開，十八長老隨我去加持陣法！」
楚逸皺眉：
「這陣法支撐不了多久，憑你們幾個豈不是送死？」
風仲海慘然一笑：
「我們生是葯神殿的人，死是葯神殿的鬼，今日若不能鎮壓這魔頭，我等與之同歸於盡。」
「我等與之同歸於盡！」
「我等與之同歸於盡！」
「我等與之同歸於盡！」
三千葯神殿眾，群情激昂，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順著這夜色遠遠傳了出去。
看著熱血沸騰的人們，蘇雪舞的手緊緊交纏在一起。
白夜行輕輕抹了抹眼角：
「他娘的，葯神殿比我們白家還要團結。他風仲海若能不死，老子倒可以和他交個朋友。」
「真是感人吶。」
楚逸璀然一笑：
「好端端的幹嘛要死呢。」
風仲海面色一變，忽然之間像是想到了什麼，變得無比激動：
「楚先生，您——」
楚逸負手而行，左右兩邊數千人自覺地讓出一條路，目送少年向著那漫天霞光而去。
他們神情緊張，伸長了脖子，要一睹那少年宗師的風采。
「今夜，就由本座會一會你們葯神殿的太上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