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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尤物

  第6章 尤物

  陽台上擺放的綠植向外探枝,昨夜雨打殘花,幾片花瓣將落不落粘在枝頭,有種秋涼的寧靜。


  掛斷電話後孟瓊屈膝抱著,縮在沙發一角,頭顱向下微低,像個瘦弱無助的小孩。


  她足足沉默大半小時,才向外望去。


  這時有陣冷風吹來,沙發上的人才緩慢地注意到,現是十月末,冬天馬上來了。


  手機振動兩下,趙醫生傳來幾張最新病曆。


  ===第7節===

  【孟小姐,我個人還是希望你能抽時間過來看看病人。我安排你和病人單獨見麵。】


  天剛下完雨,太陽很快從雲層露頭。


  逐字逐句看完病曆頁最後一字,孟瓊鬆口氣。趙醫生是國內顱腦方麵的權威專家,梁遇能睜眼醒來多虧他這些年的臨床治療。


  孟瓊很感激:【我知道了。謝謝您。】


  孟瓊自認為她前十八年的人生不算太曲折,起碼萬事順意,然而,人總要為年輕的叛逆和無知付出一點代價。


  合上手機,壁掛上的電影主角正青春洋溢地開懷大笑,是熒光燈也醜化不了的稚嫩的鮮活的年輕人。


  活著真好啊,孟瓊想。


  她閉起眼睛,任秋風吹起裙角。


  下午出門前,孟瓊特意挑了雙黑色絲絨麵長靴,高跟極細,漆黑的魅影太陽光下微微閃爍,是前些天chanel剛送來的限量款。


  妝容妖嬈,唇上一抹朱紅,金色波浪卷下藏著一支銀色圓環款耳飾,纏繞幾縷銀穗,極細,天鵝頸更顯修長。


  若有心人注意,會發現左側耳垂下空空如也。孟瓊入圈以來,耳環隻戴一隻,右耳。原因無人探尋。


  妖嬈美人,即使在如白鷺灣這樣富人雲集的別墅區,也分外惹眼。


  她看上去心情不錯。


  這是司機的第一反應,他彎腰為孟瓊拉開車門,禮貌微笑:“大小姐。”


  孟瓊應了句,踩著高跟上車,帶抹笑:“去工作室。”


  車是上個月孟瓊新買的,毋庸置疑的奢華豪車。


  車身外形融合了多款法拉利經典跑車的流線,側麵有明顯線條,酒紅色的車體在陽光下鍍了層耀眼的光暈,熱烈又招搖。她一眼鍾愛的款。


  然而孟瓊從不開車——她的車一向是司機開。


  後座墊鋪滿暖融融的羊羔毛,孟瓊撐頭看窗外,太陽西斜,時間仿佛被拉的很長。


  車以標準的車技停在工作室樓下,墨鏡架上鼻梁,遮住大半麵容,孟瓊下車。


  “首席下午好。”有新簽下的男模靦腆地和孟瓊打招呼。


  孟瓊微微一笑,往裏走。


  她入圈那年簽的是孟氏名下的傳媒公司,幾乎在她身上砸下所有資源,一炮而紅。


  工作室是這幾年才成立的,借了孟家的勢,一路順風順水,連名下的模特到哪兒都被甲方高看幾眼。


  工作室朝向極好,整體通透向陽,旁邊是一條桃花街,暮春時空氣裹著甜甜的桃花香,秋天倒是落得幹淨。


  幾個稚嫩的生麵孔嘻嘻鬧鬧,是最好的年紀,她停下步子看了一會兒。不知怎麽,想起來清晨送藥來的少年。他也是這般年紀。


  有個女生眼尖,看見孟瓊立馬偷偷示意其他人,眾人很快收斂,齊齊喊了聲:“首席。”


  孟瓊回神,“你多大了?”


  “十八了。”小女生很害羞的補了句:“和首席當年入行是一個年紀。”


  似乎是很驕傲的事情。


  才十八。孟瓊摘下墨鏡,露出微笑,看著這麵如春花的溫柔姑娘,女人的心也很溫柔。


  孟瓊又說了幾句話,舉手投足間是模仿不來的高貴。


  才轉身往辦公間走。


  推開辦公室的門,就見短發女人埋頭和下屬說什麽,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孟瓊的高跟鞋很輕,走進看清,王安喃正在低聲訓斥下屬,麵上是橫眉冷眼,少見的厲色。


  王安喃入伍多年,訓練有素,是她讀書時專門從特種部隊裏挑的貼身保鏢。軍人的承受力一直不低,做事沉靜平和,服從命令,這麽多年,連孟瓊都沒見過她這副發火訓人的模樣。


  今兒這是怎麽了?

  孟瓊眯起眼,心裏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昨晚怎麽說的,你不當回事!現在鬧出亂子來又哭給誰看——”


  下屬也是個短發小姑娘,年紀很輕,被她訓哭,站在桌前忍著淚。


  王安喃見孟瓊進來,麵上收斂些煞氣,站起身三步並兩步走過來。


  “——小姐,正要找你。”


  高挑女人短發及耳,五官英氣,冷利的劍眉給麵部輪廓增加冷峻感。


  孟瓊聽見她語氣中罕見的自責,挑眉道:“說事。”


  她翹腿倚在辦公椅上,食指彎曲抵住下頜骨,淺咖色風衣下,絕美的曲線若隱若現,窗外的霞光探進來,圍在側麵有淺淺的光影。


  像隻優雅高貴的白天鵝,看呆了新來的下屬。


  王安喃看著孟瓊,如實說道:“二十分鍾前,鄭秀發布了一條微博視頻。是條對昨晚秀場事情的道歉聲明——”她頓了頓,“隻是整個視頻都避重就輕、顛倒黑白,言辭很犀利,現在整件事的走向對我們很不利。”


  鄭秀是記者出身,如她所說出身平庸如今能爬進京城的記者圈,手段自然不低。


  鍵盤是她吃飯的家夥,用起來自然得心應手。


  孟瓊從來不會看低任何人。


  隻是沒想到,沒防住她。


  ——還被擺了一道。


  接過剛煮好的濃淳咖啡,孟瓊嗤地笑一聲,手肘撐上桌麵,坐直身子。


  “給我看看。”


  有小助理拿平板過來,入目赫然就是那段指向分明的視頻。


  視頻剛開始便在一間窄小的病房裏,一個狼狽的女人近乎趴跪的姿勢守在病床邊上,不同於往日光鮮亮麗,女人麵容憔悴慘白。


  “m小姐,對不起,我錯了,向您鄭重誠懇的道歉。”鄭秀咚一聲磕在地板上,再抬起頭來,額頭上已經血淋淋。


  她的聲音透過揚聲器接著在眾人裏傳開,似乎堵上最後一絲希望:“我真的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知道我罪惡滔天,我可以給您當牛做馬,不奢求您能原諒我,隻想請您高抬貴手,放過其他無辜的人。”


  畫麵一轉,視頻對準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五官與鄭秀大半相似,幾乎成青灰色病態,條紋色病服上插滿管子,已經昏迷。


  ——看樣子是鄭秀病入膏肓的父親。她沒說謊。


  “我求求你了,”鄭秀很急促地嗚咽出聲,“你放過我父親吧,我心甘情願任您驅使,讓醫生給他做手術好不好,他會沒命的——我隻是想讓他再多陪我幾年!”


  末尾,鄭秀在醫院地板上“咚咚咚”磕下的好幾個響頭,傷口已經血肉模糊。


  視頻結束了。


  辦公室內無人敢出聲,寂靜一片。


  視頻裏沒有指名道姓,隻用一個m指代,可網齡稍深的網友都知道,模特圈隻有她一個隻手遮天的孟小姐。


  鄭秀很聰明,整段視頻把她自己放到最卑微的位置。


  並且,明裏暗裏都透露出——有人斷截她病重父親所有的醫療服務,要她家破人亡。


  資本家不把貧苦百姓的命當命的做法,在曆朝曆代都是千夫所指。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何況鄭秀一副弱不禁風的小女子模樣,說幾句便滿麵淚跡,簡直是占盡所有受害者的優勢。


  孟瓊皺眉,她起初能大致料到這事不簡單,卻沒想到鄭秀能如此不要臉,玩的一手顛倒黑白的把戲。


  網民的仇富情緒被帶動起來,語調激昂,慷慨陳詞,滿屏都是不堪入目的話。就差頭頂月痕滿麵炭色來學包青天辦案,生怕自己的正義之言比其他人來得晚。


  ——鄭秀的目的達到了。


  【記者鄭秀秀:昨晚和m小姐在公開場合發生了一些矛盾,我深感抱歉,承認自己錯得離譜,心裏很內疚難過,我不該為了父親的病情做下一生都無法原諒自己的事情。我盡力做好為人子女的責任與義務,隻是未能如願。同時卻違背自己職業操守。


  m小姐,對不起。


  爸爸,對不起。】


  “還別說,單看這篇道歉還寫得挺誠懇。”孟瓊撥了撥耳側的頭發,挪開眼來。


  “首席,這妥妥就是一朵清純小白花的形象!髒水都往咱們身上潑!明明是她偷拍在先,現在反被她倒打一耙。要是在咱們隊裏我非和她切磋切磋不可。”下屬捏著拳,簡直快氣死了,恨不能立刻將鄭秀抓過來打一頓。


  瞧她暴躁的模樣有幾分好笑,孟瓊指了指她:“你的兵?”


  王安喃覺得有點丟人,點了頭。


  “倒是真性情,比你可愛多了。”孟瓊笑著抿了口咖啡,想了想才扭頭問道,“昨天鄭秀離開秀場之後去了哪些地方?”


  下屬非常肯定:“她昨晚離開秀場後直接回了醫院,再沒離開過,我本以為她老實本分,誰知道竟然在弄這些東西!”


  孟瓊:“沒再去其他地方?一直在病房裏?手機查了嗎?”


  “我二十四小時盯著,不會出錯。”下屬信誓旦旦,很快又垂頭喪氣,“她的手機在昨夜有一個未知號碼打進來,我們到現在還沒查到。”


  聽完這些話,孟瓊靠在椅背上,翹著腿,閉目思索,一直沒再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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