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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尤物

  第29章 尤物

  僅僅是一個低頭的瞬間, 夜色裏楚楚的霓虹像無數顆絢爛的明星,於夜色和雪色間噴薄而出。


  主臥比外麵的世界更寂靜,紀聽白斂了一雙深邃眸色,朝浴室方向晃了一眼。


  浴室門起先沒關, 留著一條縫, 能低低傳出來女人輕柔的說話聲, 言笑晏晏,聲音略低聽不真切。


  紀聽白烏黑的眼睫合上, 脊背輕靠床頭。


  視野變得渾濁黑暗, 他處心積慮,不過就是為了這樣,一步一步引誘她, 如獵人槍,下瞄準的那隻狡黠的紅狐狸,勢在必得。


  可如今卻越靠近越舍不得放手, 像是他落入她的陷阱,紀聽白冷靜地想,或許他才是狐狸嘴裏的獵物,那串隨意銜來的葡萄, 隻要是葡萄, 哪串都一樣。


  他這樣想著, 聽完浴室裏的整通電話, 腦海裏浮現出她此時的一顰一笑, 宜嗔宜癡。


  紀聽白知道,能讓她這麽笑的, 除了程時琅, 不會有其他人。


  隻能憑微不可聞的翹音判斷對象, 像是一圈一圈的絲線纏繞住他的心髒, 再慢慢收緊。


  回國前他分明早做好最壞的打算,即使孟瓊和程時琅結婚,他並不介意。


  而到這刻,她與他纏綿擁吻、做,愛,他視她如珍寶,卻扭頭看見她對其他男人笑,被她完全占據的那顆心髒傳來窒息的痛感。


  紀聽白才知道,他從來不是大度的人,他本質上自私又卑劣。眼裏小到容不下一粒沙子。


  呼吸聲不斷加重,似乎下一秒要步入深淵的入口。


  屋裏安靜好一會兒。


  紀聽白聽見腳步聲起,驀地,眼底隱忍的欲望強製壓下去。


  孟瓊從浴室緩緩走過來,手裏那支手機仍停留在微,信界麵,有條新消息彈出來,她沒看,順勢扔在一旁。


  纖細指尖爬上紀聽白的胳膊,垂順的冰灰色裙尾掃過他的腿,貼上他的胸口坐下來,精致的麵容上染上一層氤氳熏紅。


  孟瓊觸摸著他的肌膚,語調不自覺帶上蠱惑:“想什麽呢?”


  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海棠香氣,純欲的少年氣晦澀沉靜,與她身上的女香如出一轍,是幹燥的玫瑰伴隨漿果碾碎,過分張揚卻不強勢。


  孟瓊的頸被男生勾住,氣息勾纏,她被濃鬱的氣味圍繞著,幹燥又帶點甜。


  明晃晃的燈,地毯上有零碎的光亮睡在上麵,窗簾沒拉嚴實,從縫隙裏依稀能窺見月亮倩影,幾縷微光若現,枝頭如百歲老者般發絲鬢白,雪又開始下大。


  像是擁有一個獨屬於他們的小結界。


  他們就是一體。


  溫暖如春的臥房裏,紀聽白靠著柔軟床塌,緊緊抱住她。


  他嘴角含一絲笑,一點將吻落在她的脊背,動作極細極慢。


  逆光燈影裏,孟瓊的指腹勉強勾勒他的側影,漆黑眸子收斂,唇瓣輕抿,幹淨的像張白紙,她忍不住在上麵塗鴉,留下獨屬於她的痕跡。


  “你要包養我嗎?”紀聽白低頭看身邊女人,眼神如綿羊無辜溫馴。


  孟瓊幾乎愣了一下,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廉價的勾線上衣。


  低劣雜亂的工作環境。


  避而不談的原生家庭。


  似乎很容易想到原因。


  緊繃的脊骨似乎透露他的惴惴不安,唇也抿得很緊。


  這小孩兒最近確實不太風光。


  柔軟的手心握住紀聽白的手腕,微微抬起,十指交纏。她仰頭,雙手在緊實的腰腹留連,湊近紀聽白的臉。


  “缺錢了?”孟瓊唇角牽出一抹笑。


  “不是包,養哦。”


  滾燙的紅唇從他的鼻尖描摹到唇角,她用他的方式去吻他,又覺得不夠,涔涔的汗貼在冷白肌膚上滑落。


  孟瓊拿手機翻到他的備注,給他看。


  ——小男朋友。


  “你可是有名分的。”孟瓊勾唇,仰頭無辜地看他,後勁的係帶鬆散開來,笑得散漫輕佻。


  “我有證據。”


  明晃晃的燈下,她感受到紀聽白在低眸看她,漆黑瞳仁孟瓊裏看不出情緒。


  孟瓊注意到他眉宇間那團濃重的陰影散開了,唇角微揚,刻意隱藏的愉悅正粗心的暴露在眼睛裏,捕捉正著。


  他好哄極了。


  不過三言兩語,孟瓊從來沒見過這麽好哄的人。


  她忽然沒了脾氣,像被人踩在心尖兒上,撒歡兒打了個滾,整個身子軟趴趴的。


  “不過,姐姐養小男朋友當然得花錢。”


  她眨眨眼,從床榻上轉個身,想了想,半跟他商量,語氣卻是嫌棄,“酒吧那工作不去也行,不是什麽幹淨地方,你那朋友聽上去不太靠譜。要是家裏急著用錢,先拿我錢用行不。”


  孟瓊想到方才男生嘴裏吐出的詞,包,養。她在唇齒間滾動一遍,怕他難堪,又替他難過。


  她猜測不到這小孩兒是抱著什麽心理朝她開的口。


  自初見那眼,她便知道,紀聽白本該帶上他的才華站在最高處,極耀眼的地方才配得上矜貴的他。


  他不該是這樣。眼含渴求,像條毛絨絨的小狗,在她裙邊搖尾巴,自尊又自憐。


  如盔甲般堅硬數年的心裂出一絲縫隙,她靠在紀聽白懷裏,下巴揚起輕輕搭在男生左肩,整個人的力道都卸下來,溫柔如水。


  可她還覺得不夠,兩顆心距離太遠。她稍稍側過身來,貼著耳廓順下頜角向下吻去。


  吻裏帶著一絲溫柔的愛憐,一呼一吸間,把人骨頭都吹軟。


  紀聽白悉數接納。


  忽然,孟瓊在他耳邊輕輕開口。


  “家裏那架鋼琴太舊了,我給你換架更好的好不好。”


  話音帶著女人蠱惑的心軟,如一隻盛放的玫瑰,正朝他招手折枝。


  對上孟瓊的目光,紀聽白聽懂了。


  那架琴不屬於他的。連碰都不讓。


  他不自覺想到那張埋在琴譜裏的舊照片。


  紀聽白忽然顫一下,盯著她的紅唇,沾了薄薄水霧,不斷開合,勾纏他的心神,能感覺到血液不斷在血管裏如獸群般嘶吼。


  不甘的愛意在蔓延。


  可不論怎樣,他都要克製。


  在他還沒有解決完礙事的人之前。


  驀地,他低頭掩飾住自己的情緒,轉為溫良模樣,悶聲應了句“好”。


  晚上十點多。


  孟瓊把紀聽白送至門口,燙金色卡片塞他手裏。


  他手腕勻稱,舒服漂亮。


  “外邊兒大雪,我讓司機在樓下等。”孟瓊有點兒舍不得他,整個人沒骨頭似的貼著牆,“今晚非得回去麽?”


  男生“嗯”一句,接著沉默。


  他不說話時,哪怕低著頭,身高的壓迫感依舊強烈。


  “外麵冷,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孟瓊瞧著他冷白色的精致麵龐繃得緊緊,悶悶不樂,小白花似的。


  像再來一陣風,便會散掉。


  孟瓊忍不住逗他。


  “姐姐從來不養野男人。”


  話音剛落,孟瓊目光在他臉上定格兩秒,“有你一個就夠了。”


  見他抬眸,眨巴兩下眼睛,亮得發光,露出滿意的笑,孟瓊唇角上翹。


  若無其事摸了摸他柔軟的發,指尖順下來扯住他的衣領,朝前拉,親密的呼吸貼在頸側攀爬。


  孟瓊輕輕咬住一小塊冷白,“姐姐等著你下次彈琴。”


  牆上的掛鍾滴滴答答響,臨近十一點,程氏老宅依舊燈火通明。


  廳內不斷傳出的拐杖聲,砸在地麵聲聲悶響,一隻秘色瓷蓮花杯被人從桌麵大力掃落,飛落桌角,秘色瓷片迸濺滿地,混入滿室狼藉。


  傭人們繃緊神經立在一側,生怕觸了哪位主人的黴頭。


  “小少爺還沒回來麽?”


  ===第32節===

  “說好八點,現在快十一點了,也沒見著人。”


  “程叔去接人了,說是在路上呢。”


  “小祖宗喔,老爺子可是等他一晚上,先生和少爺也陪著,現在飯還沒吃呢。”


  “聽前廳說,老爺子發了好大火,砸了一堆東西呢。廚房飯菜都熱第五次了,唉,咱們謹慎點兒,少說兩句吧。”


  傭人們一時噤若寒蟬。


  雪花順著峭立的屋簷紛飛,紀聽白到家,一片燈亮。


  青磚黛瓦被雪掩埋,高牆深院,古樸而莊重,一磚一瓦見證著程氏家族的榮辱興衰。


  程家祖上是做玉石生意發家的,也是明清時期最早涉足香港的玉石商人,民國那會兒京城的豪紳貴胄,所把玩的玉器翡翠,皆出自程氏一族。那時的程氏樂善好施,為人不吝,二子一女皆為人中龍鳳,黃金年代的輝煌傳說流傳至今。


  其大兒子一支繼承其父玉石行當,遠渡香港,從此紮根,如今是香港盛名的玉石巨頭。獨女從日留學歸來,嫁給一戰亂軍閥,可惜香消玉殞。


  而獨留在京城的二兒子一支,亦是百年翹楚。數百年風雲,無數世家沒落如泥,民族資本的黃金年代裏,程家的輝煌在程老爺子手裏經曆無數春秋,叱吒風雲,不可動搖。


  連帶程家旁枝的子侄都能在京圈顯貴裏混個名流。


  紀聽白穿過院子一組高低錯落的馬頭牆,沿長廊徑直往大廳走,步子不急,走得很慢,頗有邊走邊閑逛的感覺。


  程叔跟在小少爺身後,給他打傘。


  天氣極嚴寒,程老爺子又極愛侍弄花草,管家搭了個花棚溫室在廊前,幾個傭人正在裏頭忙碌。


  透過玻璃窗,栽植的卡羅拉很耀眼。


  走得近了,紀聽白微微側頭,視線觸及嬌豔的花瓣,十分精致,能看清微微四散的花瓣上細細的紋理,圍繞著花蕊。


  紀聽白腦海裏描摹出女人紅唇的溫熱,似玫瑰妖冶,氣息還噴灑在他的耳邊,熱烈的火紅色,像耳鬢廝磨後的愛意。


  “小少爺,老爺和先生他們在等著你呢。”程叔顫顫巍巍打斷紀聽白的沉思。


  紀聽白沒說話,隻無波無瀾地看了他一眼。


  冷寂的目光掠過,不加掩飾,程叔卻感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等著吧,我可沒叫他們等。”紀聽白聲音冷寂,微微抬了下眉骨,“老家夥還以為自己今年三十歲呢,拿不吃飯要挾誰呢。”


  程叔嚅嚅唇。


  男生披著件黑大衣,漆黑的眸子裏寂靜一片,他身形清瘦,這幾年少年褪去幾分青澀,帶著幾分成熟感。


  這些日子外頭傳,老爺子病危,小少爺回國,程家的天要變了。程叔跟著程老爺子一輩子,對這兩位少爺也拿捏不好態度。


  大少爺平時看著親近矜貴,可做事手段太沒底線,而麵前的小少爺——


  程叔歎口氣,小時候拽著他要糖吃的奶娃娃也長成男人的模樣了。


  程叔低下頭來,不敢再催。


  雪花卷席,溫室內溫暖如春。


  紀聽白盯著看了許久,忽然伸手摘下一朵,花莖沒打刺,冷白色的指尖被刺紮破,湧出血珠。


  他心裏卻想,這花兒很漂亮,瓊瓊一定會喜歡。


  隻是不知道,能不能換來她的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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