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6章 長河中的往事

  神殿中，骨龍如山一般，看不到頂。


  尤其是它身上的氣勢，實在是太強了。可以說，就算是鳳牧與鳳天這般的存在，論氣勢都不足這骨龍的十分之一。要知道，他們可是大千世界之中，金字塔最頂端的那一撮人，跺一跺腳，整個大千世界都得跟著震上一震的人物。但是現在，卻被輕鬆的比了下去，可想而知，這骨龍身上的氣勢有多強。


  歐陽明有種直覺，這頭骨龍甚至可以與饕餮、鳳靈比肩。


  大黃身吸了口氣，正色道：「這麼強的生物，怎麼會死了？」


  歐陽明搖了搖頭，這骨龍給他的感覺極為古怪。


  忽然，這骨龍動了動，空間中盪起一圈細微的波紋。整片天地突然一震，似乎有某種超過這片天地承受的力量出現。空間像洋蔥被一層層剝開一樣，露出一抹讓人心悸的漆黑。


  「退，快退！」歐陽明倒吸一口涼氣。


  他終於知道這種古怪之感從何而來了，原來是這頭骨龍還活著。


  要是這強大的生物發動攻擊，那後果，難以想象。


  一人兩獸沒有絲毫猶豫，化作三道長虹，即將離開大殿。


  「慢著，擁有饕餮血脈之人……」這聲音不知道從哪裡傳來，回蕩八方之時，歐陽明的身體如被禁錮了一樣，就這麼頓在半空之中，一動不動。


  小紅從空間袋中取出爆裂箭，正準備出手，卻被歐陽明用眼神制止。他心裡篤定，這種強者，就算是皇者自爆都難傷他分毫。若是觸怒了它，反倒得不償失，甚至有可能都交代在這兒。況且，對方一眼就看透了自己的血脈之力，想來並沒有惡意。


  而就在這念頭在他腦中回蕩的時候，他身上的禁錮之力悄然消失。


  「小友，過來談一談吧。」骨龍輕聲說道。


  「是，前輩。」歐陽明聲音恭敬，步子一跨，直接落在大殿之中。


  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深邃得如同星空，似乎能一樣看透宇宙的本質，在他面前，任何秘密都藏不住。


  「不知小友怎麼稱呼？」骨龍臉上幾塊骨頭湊在一起，露出一個自以為和藹的笑容，可看到大黃眼中，卻說不出的猙獰。


  「前輩叫我臭小子就行，家裡的長輩都這麼叫。」歐陽明一臉人畜無害地回道。


  「這名字有意思！」骨龍聲音不急不緩。


  在大黃與小紅驚駭的眼神中，歐陽明與骨龍旁若無人地談論起來，說到舒心處，還會大笑幾聲，與如大山的骨頭談論，這一幕，怎麼看都有幾分詭異。


  小紅盯著大黃的眼睛看了幾秒，說：「我沒看錯吧？」


  大黃肯定的回答：「沒有。」


  說完，兩獸同時吸了口涼氣。


  盞茶功夫之後，骨龍身體匍匐下來。


  雖然它只剩骨架，但身上卻無陰冷之意，反而給人一種神聖難言的感覺。每一寸骨頭都熠熠生輝，色澤金黃，蘊含著可毀滅天地的力量。


  歐陽明心裡緊張的情緒徹底淡了下去，骨龍的博學、浩瀚讓他受益匪淺。


  他坐在石墩之上，眯著眼睛，笑著問：「前輩怎麼會在這種地方？」他心裡知道，像這種強者，身上有往事，也有故事。單單是在時間長河的神殿之中呆了不知多少歲月，僅這一點，就讓人浮想聯翩。


  骨龍做了一個磕著下巴的動作，思考了一會，反問道：「你聽說過巫族嗎？」


  歐陽明點了點頭。


  「神殿所鑄造的目的就是為了鎮壓巫族，而我是為了守護神殿。」這聲音隆隆而響，每一個字，都讓人心頭震撼。


  「鎮壓巫族？」一人兩獸同時驚呼。


  骨龍眼中帶著滄桑，感慨道：「是啊，混沌之靈，每一種都強大無比。」


  歐陽明聽得莫名其妙，他心裡明白，這其中一定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滅巫之戰結束了嗎？」這聲音回蕩八方的同時，在歐陽明腦中掀起驚雷。


  「什麼……什麼是滅巫之戰？」歐陽明試探著問了一句。


  骨龍沉吟了一會兒，看著歐陽明的表情，不像說謊，輕聲道：「看來已經結束了，那我的犧牲倒也值得，總算換來了大千世界安寧。」


  歐陽明愈發疑惑，大黃與小紅也是一臉莫名其妙。


  骨龍輕輕吐出一口青氣，整座大殿轟鳴巨響，靈氣炸開，虛空震動。


  「嘶嘶！」大黃與小紅交換了一個眼神，只覺得頭皮發麻，這種實力，已經超過他們的想象。


  沉默一會兒之後，眼中露出回憶之色：「萬物衍生，混沌初開之時，混沌中有五大種族，其中以古巫為尊。古巫不煉法寶，只修肉身，肉身的強橫無比，可下渡九幽冥河，上開混沌青天。肆虐大千世界長達數十萬年，但在量劫之後，逐漸式微。後來，妖族興起，其中天河以北以龍族為首，天河以南以鳳族為首，展開了滅巫之戰，經過數萬年鏖戰，大勢逐漸逆轉。」


  它頓了頓，眼中感慨之色更甚，甚至聲音都有幾分乾澀。


  「後來呢？」歐陽明問，大黃跟小紅也目不轉睛地盯著骨龍，耳朵豎了起來，生怕錯過一絲細節。


  雖然它說得簡單，可這字裡行間透出的悲慟之意，讓他們心驚不已。


  「後來……」骨龍沉默了一會，眼中閃爍起一道莫名的光芒。


  「後來，我率領屠婩一部，在時間長河與巫族最強的部落相遇，大戰三天三夜。天地同哭，鮮血把整片天空都染成紅色，最終不敵，被逼至絕境。便以一萬族人精血為引，以血肉化作神殿，把超過八成巫族強者封印在時間長河之中。」骨龍的聲音不大，但言語中全是驕傲之意。


  這一段徜徉在時間長河中的往事，終於被翻了出來。


  「前輩大義。」歐陽明拱手一拜，無比誠懇。


  大黃與小紅身子也是向下一躬，眼神尊敬。


  雖然它只是一筆帶過，可歐陽明能夠想象，這一戰有多悲慘蒼涼。一萬龍族以精血為引，以肉身化作封印，這種人物，若還不值得一拜，那誰值得拜？

  這一剎，歐陽明內心深處對龍族的怨念，一下就消散了許多。


  話音一落，神殿竟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只有呼嘯的風聲。


  過了片刻，骨龍輕輕吐氣，問道：「大千世界恢復和平了嗎？」


  歐陽明眼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悲哀，滅巫之戰的勝利是龍鳳二族先輩用血肉堆砌出來的。但龍鳳二族後輩，不但不珍惜，反而發動遠古戰爭，企圖稱霸萬界。


  權利、慾望相輔相成，權利越重，心中的慾望也會被無限的放大。


  心中思緒萬千，卻沒有隱瞞，搖頭回答道：「還沒有，龍鳳二族開始爭霸，都想一統萬界，統御萬族。」


  骨龍養氣功夫何等深厚，但聽到這話的時候，身上的骨頭都顫抖起來。


  它怎麼都沒想不到，這來之不易的和平，後人竟沒有珍惜。蒼涼地大笑一聲，神殿之中頓時陷入寒冬，飄蕩起紅色的雪花，到了它這種修為，心中的每個念頭，四周空間都會跟著變化。


  不知道為什麼，小紅與大黃見到這一幕，眼眶一紅，鼻子一酸，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就連歐陽明心裡都無比悲涼，一片孤寂。


  十息之後，骨龍歉意一笑，道：「小友，對不住了，之前老朽情緒有些激動。」


  歐陽明又是重重一拜，這一拜是為了犧牲的英靈，為了大意。


  骨龍漆黑的眸子中閃過一抹亮光，深看了歐陽明一眼：「小友有心了！」心裡對歐陽明越來越器重。


  一般來說，一個不尊重歷史、不敬重先靈、沒有信仰堅持的人，無論他天資再好，都不可能取得大成就，因為他的心已經爛了，這種事兒都能忘，還有什麼忘不了的？

  歐陽明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正色道：「歷史永不敢忘。」


  「好！」它說。


  聲音剛一落下，接著問：「你身上還擁有鳳族帝王血脈吧？」


  歐陽明心中一凜，這骨龍是第一個就看穿他身上血脈之力的人，卻沒有絲毫隱瞞，重重點頭。


  它的目光更柔和了幾分，讚歎道：「鳳族帝王血脈，哪怕是在上古時期，都不多見，每一位，都有鎮壓諸天的力量，潛力無窮。」


  「前輩謬讚了。」歐陽明擺了擺手。


  「實事求是罷了，你當得起這個評價。」骨龍吐了口氣，看得出來，他對歐陽明是真的很喜歡。


  大黃跟小紅相視而笑，心裡極為自豪。


  特別是大黃，他陪著歐陽明一路走來，心裡很清楚，他扛住了多少高壓，經歷了千辛萬苦，才走到這一步，很不容易。


  過了一會兒，歐陽明盯著骨龍的眼睛，眼底全是疑惑之色。


  心中暗道，龍族前輩這種樣子，到底算不算生靈？


  骨龍活了無數年，心思何等通透，主動開口，說道：「生與死，就像一個圓圈。花開是死，花謝是死，一年一輪迴。所以在我看來，死即是生，生即是死，只是形式不同罷了，小友不必拘泥。況且，時間長河之中，並無生死之說。」


  「多謝前輩開導。」歐陽明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