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周雨濃明明已經是個成年人的模樣, 徐芝枝卻依然把她當作一個隻有幾歲的小女孩,在她不出現的時間裏,都隻當她是去上學, 或者去找小夥伴玩……


    這裏顯然不是周家,徐芝枝也從來沒有對此疑惑過。


    徐芝枝一直隻活在自己構建的世界裏, 虛實交雜, 為了保住周崇年仍然深愛她的那段回憶,麵對所有不合理的地方, 她全都視而不見。


    可惜,這樣的世界注定是沒有根基的空中樓閣, 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搖搖欲墜。


    “不, 濃濃, 你說的不是真的。”徐芝枝搖頭,喃喃地說,“你爸爸還愛著我,他很愛我……”


    周雨濃平靜地看著她:“那你現在就打個電話給他。”


    周崇年已經換號多年,徐芝枝早就沒有了他的聯係方式。


    徐芝枝微微一頓,“你爸爸很忙,沒事不要打擾他……”


    “可是,你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吧。”周雨濃說, “我的意思是,有十七年這麽久了。”


    徐芝枝愣住:“十七年……”


    眼底彌漫起兩分慌亂,很快, 她神色如常地笑一笑, 說:“濃濃, 你對時間還沒有概念, 你爸爸這段時間隻是去新加坡出差而已,過幾天他就會回來了,不會去那麽久的。”


    “是嗎。”周雨濃麵無表情,“你以前和我爸爸經常合影,讓我看一看你們最近一次的合照,可以嗎?”


    徐芝枝點點頭,連忙去翻箱倒櫃地找她和周崇年的合照。


    結果,翻了好幾個櫃子,都沒有找到一張他們的合照,隻發現一封信。


    徐芝枝拿著那封信,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激動地拆開信封,從裏麵拿出一張折疊整齊的信箋,遞給周雨濃。


    “濃濃,你看,這是你爸爸前不久寫給我的情書,都結婚這麽多年了,他還給我寫情書,他真的很愛我。”


    這是周崇年愛她的證據。


    周雨濃接過來,展開,隻見顏色淡雅的信箋上,寫了滿滿一頁,她一目十行,粗略地掃了一下內容。


    是一封情書沒錯,雖沒有直接地表達愛意,但字字句句都透著繾綣的情意。


    很清雋的字,最後沒有落款。


    周雨濃當然能認得出來,這字跡根本不是周崇年的。


    她抬眸:“媽媽,這是江叔叔寫的。”


    她沒見過江惟遠的字,猜的。


    所謂字如其人,她很小的時候就見過江惟遠,他的氣質很溫潤,身上一股子書卷氣,她一直很喜歡這位叔叔。


    見她提及江惟遠,徐芝枝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把情書從她手裏拿回來,沒有去仔細辨別上麵的字跡,隻是小心地信箋折疊好,搖頭否認:“不是,這是你爸爸寫給我的。”


    周雨濃:“你這麽愛我爸爸,怎麽可能連他的字跡也認不出來?”


    她一字一頓:“是江叔叔。”


    徐芝枝臉色微變,壓低的聲音裏帶著幾分請求:“濃濃,你別再提他了,你爸爸聽到會不高興的。”


    周雨濃卻沒有理會她,硬生生地把真相剖開在她麵前:“情書是江叔叔寫的,小提琴也是江叔叔教你的,我爸爸從來都不會拉小提琴。”


    徐芝枝像是遭到一記悶棍,怔愣了幾秒,腦子裏閃過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麵,她身體微微一晃,往後退了兩步,用手撐住一旁的桌子,臉上的神情有些痛苦。


    “別說了……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周雨濃看著她這副樣子,很心疼,但這次卻決心一定要讓她清醒過來:“媽媽,你和我爸爸的緣分早就盡了,這十幾年來,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江惟遠,不是周崇年。”


    “不,不是的!”徐芝枝情緒突然激動,聲調揚高,“我和崇年沒有離婚,沒有!崇年還愛我,崇年……崇年呢,我要找崇年……”


    門猛地被推開,江惟遠進來,衝到徐芝枝麵前,緊張地問:“枝枝,怎麽了?”


    “崇年……”徐芝枝垂下眼睫,靠倒在他懷裏,揪著他的衣襟,流下眼淚,“崇年,你還愛不愛我?”


    江惟遠身體微微一僵,抬手,用指腹輕輕地給她擦掉眼淚,顧不得周雨濃還在場,低聲說:“枝枝,我還愛你,一直都愛著你。”


    徐芝枝像是找到了可以棲息的避風港,閉上眼睛,緊緊地摟住他,沒有再說話。


    江惟遠大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神情溫柔。


    看著這一幕,周雨濃心中莫名泛起一陣酸澀,默不作聲地移開目光。


    很快,幾名醫護一起過來了,給徐芝枝做了一遍檢查,全都正常。


    醫生很嚴肅地交代周雨濃,下次不要再這樣故意刺激徐芝枝,很容易適得其反。


    周雨濃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徐芝枝的情緒已經平定下來,輕輕地拉著周雨濃的手,眼睛裏帶著淺淺的笑。


    “濃濃,告訴媽媽,今天在學校裏開不開心?”


    見她這個樣子,周雨濃隻能在心中輕輕歎息,回想著以前上學時的事情,應付著她。


    最後,她留下來陪徐芝枝吃了一頓晚飯才離開療養院。


    沈昀舟昨晚回家後及時用冰塊敷了挨拳頭的那邊臉,但淤青還是避免不了,他今天是帶著口罩去公司的,臉上的傷被口罩遮住,看不出任何端倪。


    被問起,統一回複是感冒了,並且讓聞韜把一周之內的所有應酬安排通通取消掉。


    晚上,沈昀舟回到家,脫下外套,襯衫鬆散地解開兩顆紐扣,從酒櫃裏拿了一瓶酒和一隻幹淨的杯子,走到客廳沙發那邊。


    他坐下來,把杯子放在桌上,拎著酒瓶倒了一杯。


    “喵嗚——”


    元寶慢悠悠地踱到主人的腳邊,主人卻沒理它,端起酒杯,仰頸一口氣悶了一杯。


    正要再倒一杯時,大門突然傳來“哢噠”一聲響動。


    元寶聽到動靜,貓耳直直地豎起來。


    有人來了。


    沈昀舟回到家就摘下了口罩,此刻聽到高跟鞋的聲音,知道來的是誰,下意識地想要找口罩戴上,以遮住臉上的淤青,但口罩隻在車上備有,家裏並沒有。


    向涓在玄關換好鞋子,拎著一個保溫盒走進客廳。


    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身影,她微微一笑:“昀舟,我聽你父親說——”


    話音陡然頓住,她的語氣一驚:“你的臉怎麽了?!”


    向涓看到沈昀舟臉上的一大片淤青,疾步朝他走過來。


    沈昀舟微微皺眉,沉聲:“我說過,讓您過來之前先通知我一聲。”


    “我要是提前通知你了,現在還能看得到你這副樣子嗎?”


    向涓把保溫盒放在茶幾上,伸手要去觸摸他臉上的傷:“怎麽回事?”


    沈昀舟扭頭避開,不讓她碰。


    向涓盯著那片淤青,眼神裏溢出心疼:“你跟人動手了?”


    這很明顯就是挨了揍,不能用其他借口搪塞過去,沈昀舟幹脆沒有否認,嗓音淡淡:“小傷而已。”


    向涓:“擦藥沒有?”


    沈昀舟頷首:“擦過了。”


    向涓:“因為什麽事?”


    她的兒子她了解,並不是容易衝動的人。


    她聞到酒味,扭頭看了一眼茶幾上的酒,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是因為周雨濃?”


    沈昀舟否認:“不是。”


    “不是?”向涓當然是不信的,“那你還能因為什麽事跟人動手?”


    沈昀舟沒有回答,隻說:“下次不會了,您不用擔心。”


    向涓看了他幾秒,忍不住歎氣:“昀舟,我真的想不到,你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自從和周雨濃分手後,他本來就憔悴,現在竟然還受了傷。


    這是第一個讓他動感情的女人,愛而不得,必定會在他心裏烙下一個難以磨滅的深疤。


    向涓知道,現在旁人勸什麽都是沒用的,隻能靠他自己從這段失敗的感情裏慢慢地走出來。


    早知他付出了真心卻被辜負,她寧可他像之前一樣,對所有女人都退避三舍。


    沈昀舟抿了抿唇,聲音低沉:“我沒事,您回去吧。”


    向涓:“我是聽你父親回來說你感冒了,還以為你真的感冒了,很擔心你的身體,親自熬了一些湯,拿過來讓你補一補。”


    不來這一趟,都不知道他不是感冒,而是受傷。


    沈昀舟微微頷首:“好,我等下喝。”


    他頓了一下:“母親,這件事請不要跟我爺爺和父親說。”


    “唉,我跟他們說了又有什麽用。”向涓又是一聲歎氣,“你早點休息吧,別再喝酒了,會傷身,記得喝湯。”


    沈昀舟:“嗯。”


    向涓起身,拾起茶幾上的那瓶酒,放回到酒櫃裏。


    沈昀舟送她到門口,幫她按了電梯。


    向涓:“那我走了,等你臉上的淤青消退了,記得回家吃個飯。”


    沈昀舟:“好。”


    “雖然知道說了你也聽不進去,但還是想和說一句。”向涓看著他,“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既然走不到一起,那就算了吧,你以後總會再遇到自己喜歡的人的。”


    沈昀舟默不做聲,心裏說:不會了。


    除了周雨濃,他不會再喜歡上別的女人了。


    等向涓離開後,他修改了一下指紋鎖,刪除掉她的指紋。


    母親關心兒子並沒有錯,但他不希望自己的私人空間被隨意打擾。


    設置完,他回到客廳,把茶幾上的保溫盒拿到餐廳的桌上。


    打開,是香氣撲鼻的板栗燉雞湯。


    沈昀舟盛出一碗熱湯,晾了一會兒,等溫度降下來,一口氣把湯喝光。


    一個小時後,他健身結束,從健身房裏出來,去浴室洗了個澡。


    洗完澡,浴室裏霧氣蒸騰,鏡子蒙上一層水汽,模糊不清,他伸手抹了一把鏡麵,鏡中映出他的身影。


    赤著的上身,肩膀寬闊,肌肉線條清晰結實。


    看著鏡中的自己,沈昀舟的耳邊突然回蕩周雨濃的話。


    “沈昀舟,你是不是經常健身啊?”


    “那你以後也要一直保持這個習慣哦,我真的好愛你這副身材,好棒,讓我好心動。”


    這一點,周雨濃應該不是哄騙他的。


    她對他的身體,的確很有興趣。


    那晚在沈星柔的工作室,她曖昧地問他,是不是想要和她長期保持那種關係。


    她雖沒有明說,但他知道,就是“炮友關係”。


    隻上床,不幹涉彼此生活的那種。


    他對她,愛遠遠多過欲,接受不了淪為隻是滿足她生理需求的炮友。


    可是不這樣,他連見她一麵的機會都沒有。


    沈昀舟圍著一條浴巾從浴室出來,拿起手機,垂眸打開通訊錄,調出周雨濃的號碼。


    她那天在微信上給他發了“分手快樂”後,就再次把他拉黑了,他的消息發送不過去。


    但他一直存著她的手機號,從來沒有打過給她,應該還沒有上她的黑名單。


    隻是不知道,她看到這個陌生的號碼,會不會接。


    沈昀舟盯著她的手機號看了半晌,最後還是撥了過去。


    等待音響了有五六聲,遲遲沒有被接起,每多響一聲,他的心就涼一分。


    電話最終沒人接,自動掛斷了。


    至少不是被拒接的,也可能是她沒聽到,沈昀舟等了幾分鍾,再次撥過去。


    這次,隻響了兩三聲,電話就被接通了。


    “你好,哪位?”熟悉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


    聽到周雨濃的聲音,沈昀舟心口又甜又澀,微頓一下,開口:“是我。”


    怕她會掛電話,他連忙又說:“先別掛,我有東西想要發給你看。”


    周雨濃疑惑:“什麽東西?”


    沈昀舟:“你喜歡看的,你把我從你的微信黑名單裏放出來一下,我發給你。”


    對麵沉默了兩秒,發出一個單音詞“哦”,然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另一邊,周家。


    周雨濃剛洗完澡,在浴室裏一邊吹頭發,一邊打開微信,把沈昀舟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


    第一次手機響的時候,她剛洗完澡,正對著鏡子吹頭發,吹風機的噪音有點大,手機放在一旁的盥洗台上,她都沒有聽到震動。


    不經意垂眸間才發現有來電,她拿起手機,正要接聽時,電話已經自動掛斷了。


    是個陌生的號碼,她就沒有回撥,繼續吹頭發。


    過了一會兒,對方再次打過來,她接起,沒想到對方竟然是沈昀舟。


    她有點好奇他要發什麽給她看,看完以後,再把他拉黑就是了,也不麻煩。


    【周雨濃】:發過來。


    幾秒後,沈昀舟發來了一張照片。


    一張不露臉的腹肌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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