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隱身水下
卻見那頭側躺著之人正是濮陽帝。
燭台的蠟燭早已燃盡,隻餘下粘稠飽滿的蠟淚懸掛在那裏。昏黃的房間內,唯一的光源隻有半開的窗戶外投訴射進來的皎潔月光,零零散散地照射。在房內的爻蘭緋,此時隻能依稀分辨濮陽帝的輪廓。
而此刻的濮陽帝正毫無戒備地躺在床上,雙眼闔著,呼吸平緩。安睡的模樣褪去平日裏的冰冷淩厲,拒人千裏,收起睜著星目時的倨傲與上位者的威勢,竟不可思議地帶上了些許親和力。
爻蘭緋冷哼一聲,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瞥見自己身上已然齊整,顯是被他整理過的衣衫,爻蘭緋依舊難平心中莫名的怨氣。縱是他的外表變成軟弱無爭的羔羊,也改變不了他與生俱來的傲氣。
借著昏暗的光亮的掩映,爻蘭緋無聲無息地靠近沉睡的男人,雙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上濮陽帝的脖頸。
掐死他,掐死他,掐死他……
爻蘭緋心中天人交戰,理智與衝動各據一方,互不相讓,在下手與收手之間猶豫不決。
自她降臨這個世界,濮陽帝便未對她做過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卻反而處處縱容維護,乃至超越許多他人對他的認知。她本就非愚鈍不化之人,其中種種,自然有所知覺。人心肉做,她不可謂全然沒有感覺。
隻是他的維護縱容來得太過突然,全無征兆,讓她不得不產生懷疑與戒備。然而今日的一切,卻讓她再也無法懷疑他的用心。
濮陽帝的顯赫身份,尊貴得無法比擬,而她身上可謂一無所有,縱使濮陽帝在她身上有所圖,也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折,乃至屈尊降貴屈就她。而今日他便是硬生生停下了動作,甚至柔聲安撫。所有的一切,若是宣揚出去,隻怕所有人都會嗤之以鼻,以為她荒唐扯謊而決計不會相信。
但,他確實如此做了。
這一切,無不說明濮陽帝對她……
若是此爻蘭緋是彼“爻蘭緋”,隻怕早已仰天大笑,樂上九霄。
偏生她不是!
爻蘭緋此時此刻心亂如麻,她分辨不清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感情。她隻是清醒地認識到她與他之間遙隔的鴻溝,便是他再有揮劍江河,斬波逐浪的通天本事,也無法逾越。
既然沒有結果,便不應該開始。
爻蘭緋本意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應蓮,回到現代。濮陽帝今夜的所作所為明明白白地讓她意識到,她的能力在這個世界多麽渺小,軟綿無力。想要隻身尋找應蓮的路途荊棘風浪,雷雨交加。而她,既非仙俠,亦非精通奇能異事之人,肉體凡胎的她隻有一身尚可的拳腳,無法言語的缺陷令她雪上加霜,更是讓她前路艱險,生死之間。
一種無力地絕望和莫名的惱恨滋生,爻蘭緋隻想緊緊地掐住這個毀滅她希望的男人。
爻蘭緋無力地閉上雙眼,隻覺得身心疲憊。
深深地呼吸,最終還是放開了摸向濮陽帝脖頸的手。
眼角掃到他橫著讓她枕著的左手,手掌上血跡斑斑,還保留著被茶杯碎渣刺破淌出的血跡。尚未處理的傷口細小遍布,雖然已全部凝結,斑駁淩亂地粘在手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爻蘭緋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跨過床外側濮陽帝側身躺著的身體摸下床去。借著月光找到預備的蠟燭點燃,隨之又輕手輕腳地摸回床上,照明的蠟燭,掏出物件給他一點一點地將殘留在血肉中的碎渣挑出來。
我到底在做什麽?爻蘭緋歎息地自問著。
將碎渣一一挑盡,爻蘭緋隨手撕下白色的衣擺將他的左手包紮好,吹滅燭火,與濮陽帝隔著互不碰觸的距離和衣躺下,不稍片刻,倦意襲來,便昏昏沉沉地閉上雙眼,沉入無邊的睡夢。
就在爻蘭緋沉入睡夢不久,床榻外側的濮陽帝卻睜開了雙眼。
清明的神色,平靜地麵目,毫無一絲昏睡醒來時的倦怠迷蒙的眼神,豈是將將睡醒之人該有的模樣,分明是清醒已久!
濮陽帝平靜地睜開眼,掃一眼被包紮齊整的左手,視線落在沉睡的爻蘭緋身上。
沒有任何異動,濮陽帝僅僅是安靜地看著爻蘭緋。見幾乎貼近牆邊躺著的她因為沒有與他同蓋一床被而受涼地蜷縮起來,終於無奈地搖了搖頭。
長臂一展,將隔著一段距離的爻蘭緋欄進懷中,同時攤開錦被,將自己與她全身蓋嚴,濮陽帝目露滿意之色。
低頭在她的額頭上淺啄一下,濮陽帝滿意地闔上了雙眼。
夜深人靜,連皎潔的玄月都躲在飄過的薄雲背後偷偷憩息。
元福客棧天字號的另一間客房內,燭火湮滅,銀白的月光已是迷蒙,透過打開的木窗照射在床前長身玉立的青衫男子身上,月光暗淡,他卻風華不減。
借著依稀的月光,隻見他一手舉著一幅展開的畫像,另一手極盡輕柔,生怕驚擾畫中女子一般地撫摸著畫卷中女子姣美的眉眼,那輕柔滑動的五指白皙修長,形狀姣好,指尖圓潤,指甲修理齊整,好一雙完美無瑕的手。而他溫潤的目光溫柔地看著裝飾簡樸卻精致素雅的畫卷中微垂著首的妙齡女子,嘴角掛著淡淡的,溫柔寵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