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騾車咕嚕咕嚕。


  ===第23節===

  許淙的頭一點一點。


  因為知道今天要出門,所以他昨天晚上非常興奮,直到開始打更了才睡著,然後今天天還沒亮就醒了,睡眠嚴重不足。


  金氏看得心疼。


  “淙哥兒,你若是困了,便歇一歇。”


  許淙努力睜大了眼睛,“我不困。”


  這可是他第一次出門耶,怎麽也得看個夠本才行,再說了他們這次一走,再回來就不知道要什麽時候了,區區困意完全無法阻擋他的熱情。


  “你就隨他吧。”


  王老夫人的身子隨著騾車的顛簸,靠在車廂上一搖一擺,她揉了揉剛剛不小心碰到的肩膀,對金氏道:“他現在啊就一股子新鮮勁頭撐著,看累了也就不看了。也不知道外頭有什麽好看的,除了樹就是泥。”


  金氏於是不再勸說,讓秋月抱緊了許淙,免得他看得入神,一個不小心從窗戶上栽出去傷了自己。


  不過秋月抱住許淙後沒有多久,他就昏昏欲睡了。


  他們的這輛車坐了五個人,一個自然是王老夫人,再有就是金氏和許淙,至於另外兩位一個是金氏的丫鬟秋月,一個是她的奶娘田嬤嬤。


  至於許淙熟悉的其他人,比如負責照顧他的楊奶娘、張廚娘、王老夫人的丫鬟、家裏的其他丫鬟等等,除了張廚娘和兩個已經跟家丁成親的丫鬟坐在後麵裝行禮的車上外,其他人都沒有跟來。


  楊奶娘和一部分丫鬟原本就是雇傭的,家人都在本地,所以拿了金氏的賞賜就回家去了。至於另外的丫鬟,有家人在莊子上的就回家去,嫁了家丁或者自己願意的就跟著他們一起去勉縣。


  許淙的書童青木是跟來了的。


  他現在正按照許淙的吩咐,在後麵跟著家丁們學駕車呢。


  如何讓騾車走得又好又快,這也是一門學問,光看是看不會的,得好好學一學。許淙打算等自己長大了,就讓青木教他。


  當然了,他其實最想騎的是馬,騎馬多威風啊。


  但可惜的是,他娘說家裏雖然有一匹馬,但是被渣爹帶到勉縣去了,如今家裏隻剩下幾匹騾子,就這麽五輛騾車,其中三輛還是現買的。


  這次搬家,其實花了不少錢。


  反正許淙看到賬冊的時候,可心疼了,他的小金庫扔進去,連個響都聽不見。不但要給下人們發遣散費、還要采買路上用的東西、除此之外還要準備藥材、食物、適合外出的東西比如可以遮擋風雨的油布等等。


  總之,非常複雜。


  但金氏卻處理得妥妥當當。


  不但考慮到了大方向,還考慮到了一些細小的地方,在此期間她身邊的田嬤嬤、秋月和其他丫鬟也幫了不少忙。反倒是年紀最大的王老夫人沒有主意,每次金氏禮貌性問她意見的時候,隻會點頭說好。


  許淙有點理解,為什麽渣爹要把自己折騰到二十多歲,就為了科舉有成之後娶一個像金氏這樣的老婆了。


  不過在許淙眼裏,他還是一個渣爹!

  因為黃管家在許淙問起勉縣的事情的時候,無意間說漏了嘴,原來孫大郎的信已經寄到勉縣了,還給他回了禮物。但是渣爹居然說反正他們過幾個月也是要過去的,於是沒讓黃管家把信和禮物順路帶過來。


  氣鼓鼓!

  那可是會寫詩的孫大郎!


  他未來的好朋友!

  壞爹!


  ……


  王老夫人眨眨眼,轉頭小聲地問著金氏,“慧娘啊,我剛才好像聽到淙哥兒嘴裏喊著,喊著什麽‘壞爹’?”


  “娘您沒聽錯。”


  金氏好笑地看著秋月懷裏睡得正香的許淙,同樣小聲地回道:“您還記得前年淙哥兒周歲時候,鬧著要換名字的事情嗎?”


  王老夫人莞爾,“怎麽不記得,他爹給取的名字,他非不要。不過我也覺得淙哥兒他爹取的那個名不好,聽著就不吉利。”


  金氏沒有附和,而是解釋:“自那個時候起,淙哥兒想起老爺的時候,偶爾就會‘壞爹’‘壞爹’地喊著。兒媳想著老爺不在淙哥兒身邊,若是我們極力不允,怕是過及必反,便也沒有阻攔,隨他去了。”


  “攔什麽呀。”


  王老夫人抱怨,“淙哥兒他爹這麽多年來,就沒回過一次,他們父子兩個沒有見過一次麵,淙哥兒心裏有氣,不是正常的嘛。”


  “你就別管了,讓他們父子兩個折騰去。”


  “你插手反而要壞事。”


  金氏順從地答應下來,“娘您說得是,兒媳先前還有些擔心老爺知道了怕是要生氣,影響他們有您這句話,兒媳就放心了。”


  “他敢生氣?”


  王氏一聽,拉下臉來,“人家做官他也做官,結果這都三年了,他還窩在那旮旯裏。他若是敢怪我的乖孫,你就來找我,我看他哪兒來的膽子。”


  金氏笑著答應。


  許家的幾輛騾車行得不快,畢竟車上的不管是上了年紀的王氏,還是不到三歲的許淙都不適合長時間的奔波勞累。就是年輕的金氏,那也是養尊處優,除了上次從京城回來就沒再出過遠門。


  所以一路上他們走走停停,遇到大雨還會在驛站多留兩日,等雨停之後才上路。有黃管家和在廬州聘請來的那位鏢師帶路,雖然偶有波折,但整體走得還算順利。說來也是巧,這次金氏讓人請的鏢師姓鍾,正好之前護送過他們一家回廬州,看到許淙的時候,還感歎他居然長這麽大了,上次見他的時候還是在繈褓裏呢。


  許淙聽到這句話,立馬眼前一亮。


  到了休息的時候,他就纏著鍾鏢師,讓他講一講他這些年天南地北到處走鏢的故事,順便問一問許家之前從京城回來的具體情形。


  可惜的是,時間一天天過去,許淙故事聽了一籮筐,但想要問的事卻沒有著落。因為鍾鏢師他們那次護送許家人回來,和金氏等女眷沒有接觸,她們身邊時刻都有丫鬟跟著,鍾鏢師等人也是正人君子,從不亂打聽。


  許淙隻好暗暗歎氣。


  路過江陵府府城的時候,因為前段時間連日大雨,導致前方出城的路被堵住了,通行緩慢。金氏考慮到眾人已經連續趕了一個月的路,不管是人還是騾子都有些疲憊,於是便決定在此處修整幾日,等路通了再走。


  但問了驛站問客棧,居然沒房間了!

  金氏問道:“是何緣故?”


  黃管家候在車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回夫人,因為前段時間大雨,前方有座橋坍塌了,北上的商人不得不停在此處。”


  “再加上鄉試臨近,此地又是江陵府的府城,所以各州的秀才們陸陸續續前來趕考。小的派人詢問過,如今不管是驛站還是客棧,都住滿了人,就連城外的寺廟也有掛單的。倉促之間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地方。”


  說這話的時候,黃管家滿臉的為難。


  原本按照他的計劃,他們早在十天前便已經過了此地,不管是斷橋還是鄉試,都不會對他們產生什麽影響。


  但他錯就錯在,那個時間是以他之前行商的腳程算的,行商當然要抓緊時間,早些把貨運到地方便能早些賺錢。


  可搬家不一樣,尤其還是許家這樣又有老又有小,女眷還多的。耗費的時間太多,可不就正好堵在路上了嘛。


  許淙眨巴眨巴眼睛,“娘,沒地方住了?”


  沒地方住,難道又要在馬車上過夜?

  他們之前試過,結果就是除了許淙這個最矮小可以到處翻滾的睡得香噴噴之外,其他個個睡得腰酸腿疼,第二天哈欠連天。


  所以雖然睡馬車挺好玩,但為了大家的身體著想,許淙覺得還是找個有床、並且沒有蚊子的地方睡吧。


  黃管家忙道:“有的有的,鍾鏢師說他認識一個府城的布商,他家中應該能騰出幾間屋子,就是要委屈老夫人、夫人和淙少爺您了。”


  金氏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要去那戶人家借住?”


  黃管家道:“是的,夫人,城中雖然還有一些客棧有空閑房間,但要麽隻有一間房容不下我們這麽多人,要麽便是大通鋪。”


  “哪種都不太合適。”


  “借住就借住吧,”王氏錘著因為久坐而顯得有些酸疼的腿,無奈道:“總不好讓我們帶著淙哥兒擠在一間屋子裏吧。”


  “至於大通鋪,那就更別提了。”


  “住那什麽布商的家,好歹還有口熱乎飯吃。不過既然要借住在人家家裏,銀錢可不能少啊,咱們不要做那等惡客。”


  見王氏同意,黃管家鬆了口氣。


  “老夫人您放心,小的定會安排妥當。”


  於是車廂內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還在沉思的金氏,許淙伸出手去拉了拉她的衣袖,仰著臉問道:“娘,要去借住嗎?”


  金氏回過神來,笑著摸了摸許淙的頭,然後對王氏道:“娘,兒媳剛剛想到一件事,三年前我們離京的時候,老爺曾說江陵府的知府乃是他在翰林院認識的雲大人,有什麽急事可以拿帖子請他幫忙。”


  “所以兒媳想著,與其去不知根底的布商家借宿,還不如先打聽打聽本地的知府是否姓雲,若依舊姓雲,便拿了老爺的帖子去拜訪,順帶在雲府借住幾日。”


  “娘,您覺得如何?”


  王氏下意識想反對,因為她實在不擅長和那些官夫人打交道,在京城的時候她就不愛出門,也不認識幾個人。


  但轉念一想,既然那雲大人是兒子的同僚,那自家來到了府城,明知道對方在這卻不去拜訪,遇到麻煩也不去找人。這就好像她去鎮上看閨女,進了門卻不和親家母打招呼,裝沒看見一樣,那樣顯然是不太好的。


  於是她點了點頭,“就依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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