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許明成定睛一看,便看到許淙的手指落在了個‘山重水複’的詞上,他仔細想了想關於這個字的典故,卻沒想出來,於是問道。
“你要叫‘山重’還是‘水複’,亦或者是“重複”?”
許淙:“……”
渣爹這是什麽品位啊?
許淙在心裏暗暗吐槽,居然還要問是‘山重’還是‘水複’,最後還來個‘重複’,真要叫‘重複’的話豈不是要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見渣爹不能領會自己的意思,許淙隻好鬱悶地解釋,“爹,我的別號是三水,取自‘山水’、諧音‘三水’,三個水,就是很多很多的水。”
“很多很多的水聚在一起流淌,便會發出‘淙淙’的水流聲,這個別號很有趣吧?人家一看就會想到我的名字。”
說到這裏,許淙興高采烈。
“而且我的這個別號和雲伯父的‘光風霽月’是一樣的,雲伯父字‘光霽’,號‘風月’,我的名字裏有水,別號裏有好多水!”
許明成:還真想不到。
而且一個是用來稱呼君子的‘光風霽月’,一個是‘好多水’,難為他是怎麽想到一起的。不過既然淙哥兒自己想到了別號,那就省事多了。
於是許明成對鄒東家道:“那淙哥兒的第二本畫冊,你們就說是‘三水居士’所作,不管是誰人問起,都不得透露淙哥兒的名諱。”
“否則往後淙哥兒再畫出什麽來,就不勞煩祥雲書坊了。”
鄒東家連忙點頭,“大人請放心。”
為表誠意,他還解釋了幾句,“朝中也有些大人給我們祥雲書坊寫過話本子,賣得好的亦有幾個,不過不管是誰來問,我都不會往外說的,否則豈不是砸了招牌?”
“大人盡管放心就是。”
雖然鄒東家信誓旦旦,但個性使然,許明成並沒有放心。
不過他讓淙哥兒取個別號,本來也隻是糊弄外麵的販夫走卒、尋常百姓,以及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所以對鄒東家話裏的真假並不在意。
端茶送客之後,許明成帶著許淙回到了屋內,在親眼看著許淙將那副惹眼的‘返老返童’圖改過之後,他才放下心來,遣人將畫紙給祥雲書坊送去。
接下來就等著刻印了。
處理完畫冊的事,又到了快過年的時候。
不過今年過年和以往有所不同,因為許家添了個人,那就是在去年這個時候出生,而在今年這段時間裏滿了周歲的許浵。
已經滿了周歲的她,從以前的隻會躺在搖籃裏吐口水泡泡,到現在能夠站起來啪嗒啪嗒地走上兩步。如果有人逗她,她便會揮舞著小胖手,嘴裏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不過沒人聽得懂她在說些什麽就是了。
“浵姐兒養得真好。胖乎乎的。”
王老夫人望著和淙哥兒一起玩撥浪鼓的孫女樂嗬嗬地笑著,“她比淙哥兒小時候還胖些,胖些好啊,胖些的孩子不生病。”
金氏笑道:“佟姨娘照顧得很精心,兒媳已經賞過她了。”
正說著,門外走進來了一個丫鬟,她先是朝眾人行了一禮,然後才脆生道:“老爺,二門上的人說孫教諭來了。”
“孫教諭來了?”
自從孫夫人來到勉縣之後,孫家和許家的關係就親近了許多,半年過去王老夫人早就忘記了之前孫家的冒犯,所以現在聽到孫教諭上門,她便高興道:“這都要用晚膳了,孫教諭這時候來怕是有什麽急事。”
“明成啊,你就去瞧瞧吧。”
許明成正有此意,他道:“娘,那我便出去看看。”
正在拿著撥浪鼓逗妹妹玩的許淙也跟著站了起來,“爹,我也想去。”明天正是沐休,他想去找孫大郎玩,現在孫教諭來了正好可以詢問自己能不能去。
許明成並不在意帶個拖油瓶,對許淙道:“那就走吧,別讓人等急了。”
許淙把撥浪鼓給咿咿呀呀的妹妹,高興跟上。
打著傘在風雪裏一路慢行,兩人不久後便來到了前院,結果發現大傍晚上門的孫教諭並沒有表現出急切的樣子,反而顯得有些沮喪。
看到許明成和許淙過來,他還歎了口氣。
“明成兄,你是對的。”
許明成聽到他的話後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於是在他的對麵坐了下來,問道:“你這話是何意,可是有什麽急事?”
許淙喊了聲孫叔,然後挨著許明成坐下,也很好奇孫教諭為什麽上門。
現在許明成在家裏見客人,偶爾會把他帶上,所以許淙也旁聽了幾次孫教諭和許明成的談話,但一般都是縣學裏的事。孫教諭剛才沒頭沒腦地這麽一說,他也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麽。
怎麽好端端的,突然要謝起人來了呢?
最近也沒發生什麽事啊。
孫教諭沒有讓兩人等太久,苦笑道:“是趙知府的事。”
“哎,之前我費了很大的心思,勉縣卻隻考中了一個童生,其餘人一無所得。偏偏府城或者其他縣裏考中的人還有些名不副實。”
“於是我便魔怔了,整日想著這裏會不會有貓膩。”
哦,原來是這件事啊。
許淙也想起來了。
在孫夫人和孫大郎第一次來許家拜訪的時候,他和孫大郎在一邊說話,好像的確是聽到了孫教瑜跟許明成說,他懷疑去年府試公正的事。
當時孫教瑜是怎麽說的來著?
好像是得知有些考中了童生的人家裏有錢,但是才學平平,於是孫教瑜就懷疑這些童生的家裏給趙家送錢了,證據是趙夫人穿金戴銀,出手闊綽。
許淙還記得當時許明成好像反駁了他的說法,還說科舉舞弊的事關重大,不能輕易地下結論,得講究證據。還說雖然趙夫人穿金戴銀,但沒準是人家趙家有錢呢,所以讓他說這話之前先派人去打聽一下,不要亂猜。
後來孫教諭慚愧,好像是說會去找證據,所以現在是找到了?
不但許淙這樣想,許明成也是這樣想的,他認真問道:“看來是你派去充州的人回來了,如何,可找到了憑證?”
孫教諭再次苦笑,“明成兄,這次是我想岔了。”
“我上回聽了你的話,真的派人去了充州,找到了趙知府老家。雖然事實和你猜測的有所不同,趙家並不富裕。但趙夫人的娘家周家卻是隔壁州府的一個豪商,充州當地的人都知道,趙知府能有今日少不了嶽家的幫扶。”
“所以周氏出手闊綽,花的都是她的嫁妝。”
“這次是我枉做小人了啊。”
孫教諭站了起來,朝許明成作揖,“還好明成兄你提醒得及時,不然我恐怕得犯下大錯,到時候別說找回場子,恐怕連頂上的烏沙都保不住。”
許明成將他扶了起來,然後道:“雨澤賢弟你言重了,其實不止是你懷疑趙知府,我也曾有過這般想法。”
這個孫教諭卻是不知道的,忙問:“明成兄,怎麽從未聽你提起過?”
許淙也豎起了耳朵,對啊,他沒聽渣爹提起過啊。
見狀許明成便解釋起來,“其實早在趙知府剛來的時候,我聽說他與雲閣老的親孫雲大人同科,便給雲大人去了一封信詢問此人。”
“雲大人乃是榜眼,高中之後便授七品‘翰林院編修’,又是吏部尚書親孫,無論是為人還是做官,都可圈可點,所以他外放之後不久就升任了知府。”
“但趙知府卻不一樣。”
許明成道:“他雖然是傳臚,還是庶吉士,但卻隻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外放之後也如我一般,隻是江南某個小縣的尋常縣令。”
“但為何短短的六七年間,他竟然能與吏部尚書親孫並駕齊驅?”
許淙這回聽明白了,渣爹的意思是說雲伯父的科舉成績比趙知府好,然後雲伯父的親祖父又是掌管朝中官員考核的吏部尚書,當然最重要的是雲伯父不管是為人還是做官都很不錯,所以才能這麽快就升為知府。
於是同樣這麽快就升為了知府,但沒有什麽背景的趙知府就顯得很突出了。
因此就引起了許明成的懷疑。
許淙能想明白的事,孫教諭也是明白的,他忙問,“那明成兄,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按你這麽說還的確有些奇怪啊。”
孫教諭仔細回想,“回來的下人說,趙家除了趙知府親爹是個舉人,早年補過缺之外,並沒有什麽特殊。而嶽家周家雖然有錢,卻沒有人做官,按理說他升不到這麽快的。”
許明成也點頭,“所以是巧合。”
他解釋道:“我當時給京城也去了一封信,要了一封趙知府的履曆,想要打探這裏麵的緣由,但結果卻出乎人意料。”
“趙知府三年一任,沒有多久便升任了同知,做同知時又屢破大案,所以當知州意外去世的時候,他就接任成為了知州。”
“知州三年考較皆為上等,於是便調任興元府知府。”
“可明白了?”
許明成道:“所以當時你懷疑趙家錢財來曆不正,我便讓你先去查一查再說,因為吏部的履曆裏,在趙知府任知縣期間,有一年當地大旱。百姓們鬻兒賣女,當時趙夫人曾散盡體幾,讓不少的百姓活了下來。”
孫教諭表情一凜,“那趙夫人可真是個奇女子啊!”
“難怪我派去的下人回來說,趙夫人還在閨中時,便是遠近聞名的賢惠人,趙家也正是因此才找媒人上門提親的。”
“還好明成兄你提醒了我,不然我可就要冤枉好人了。”
許明成淡笑,“舉手之勞而已。”
兩個人接下來又談論了一些事情,不過許淙就沒有再認真聽了。他就覺得渣爹這些人還真是複雜,渾身長滿了心眼子。
也就人家趙知府和趙夫人光明磊落,不然豈不是一抓就一堆小辮子啊?
大人真是好複雜。
許淙嘖嘖地感歎,等孫教諭和許明成談完了正事,許淙又跟孫教諭說,明天沐休的時候他想去孫家找孫大郎玩,不知孫大郎有沒有空。
許淙還說自己畫的第二本畫冊祥雲書坊那邊已經刻印出一些來了,到時候他會帶兩本過去送給孫夫人和孫大郎。
孫教諭聽到這裏很高興。
“那敢情好,大郎來到了勉縣就數與你最要好,他這回沐休的確會從縣學回來,到時候我讓他待在家裏,哪兒都不去。”
“正好老家那邊送來了一些洋人的小玩意兒,是大郎他舅舅從海外帶回來的,頗為有趣,你便和大郎、三郎他們一起玩吧。”
“洋人的小玩意兒?”
許淙驚喜,“是真的嗎?以前孫大郎送過我一對泥人,如今還放在我屋裏呢,孫家舅舅這回送了什麽東西啊?”
孫教諭沒說,隻笑道:“等你來了就知道了。”
他這麽說,許淙越發期待起來。
===第87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