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麵對著許夫子的追問,許明成沒說自己看中了誰,而是道:“淙哥兒這次若真是考中了秀才,那麽我給他尋的這個老師,十有八九就穩了。”


  “他家學淵源,往後的日子也較為空閑,所以我打算等淙哥兒長大一些,就將淙哥兒托付給他。那這樣一來,他現在的書童青木是奴仆,跟著一起去讀書,就有些浪費了,不如再加一個機靈些的族中子弟。”


  說到這裏,許明成歎息,“我們族裏底子終究是單薄了些,我亦隻有淙哥兒這一個兒子,待我老去他便又是獨木難支。”


  “若有族中子弟能受大儒熏陶,領悟幾分文氣,將來也能考中舉人或者進士,那我們許氏一族,才算是真正起來了。”


  “是極是極!”許夫子讚同點頭。


  他倒不覺得族中子弟頂著一個‘書童’的名號跟在淙哥兒身邊,會不會招惹來閑話,因為世間很多人,特別是寒門出身的讀書人都是這麽做的。很多寒門出身的官員,身邊都會有親近的族人,要麽是同輩,要麽是晚輩。


  而往往世家出身的,才會是所謂的‘家生子’。


  寒門子弟初時家貧買不起仆從,如果能夠拜得一個好老師,進了一個好書院,那麽難道還要自己洗衣做飯,跑腿送信,將寶貴的讀書時間耗費在這些尋常小事上麵嗎?

  當然是派人去照顧他了!


  許明成當年就是如此,他考中秀才之後,便能夠去好一點的地方讀書,當時族裏是有考慮是不是給他買一個仆從的。但後來仔細一想,發現仆從底細不明,萬一把當時還隻是十幾歲的許明成帶壞了可如何是好?

  而且有什麽人,能夠比休戚與共的族人更能放心?

  最重要的是,名為‘書童’,但實際上還是自由之身,隻是跟在有出息的族人身邊幾年,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好讓他的心神都放在讀書上罷了。


  名聲可能不太好聽,但好處是實打實的!

  許夫子就是因為跟著許明成去了書院,接受了指點,所以他的學識才能突飛猛進。若不是他本身有畏懼考試的毛病,恐怕現在連秀才都已經考出來了。而許橋雖然讀書差,但他辦事機靈,如今的日子也過得比很多族人都要好。


  所以現在聽到許明成這麽說,他便點頭,“淙哥兒年紀小,若離了你們身邊,是得有穩妥的人跟在身邊才好。”


  “遇到了什麽事,也能有人商量。”


  “是啊,”許明成道:“不過此事不急,等淙哥兒長大一些再說。另外這個人選,也得先讀完四書五經,不然就要耽誤了。”


  許夫子認真點頭,“我明白了。”


  外麵的兩人正在商量事情的時候,裏麵的許淙已經通過了點名,並且提著考籃找到了自己這次考試的位置。


  不左不右,不前不後,位置還算不錯。


  許淙挺滿意的。


  等題目一打開,他就更滿意了。


  ===第94節===

  因為都會做!

  原本許明成跟他說廬州的科舉,要比勉縣以及恭州的難,許淙心裏還有些打鼓呢,但沒想到雖然是難了點,卻沒有想象中的難。


  不過許淙也沒有掉以輕心,而是先把前期的準備工作做好,比如研磨出一份濃淡相宜的墨汁,然後才按部就班地一題一題往下答。


  經義默寫……


  試四書文二篇……


  五言六韻試帖詩一首……


  許淙雖然口稱自己不會作詩,但並不是作不出來,隻要給他多一點的時間,他還是能夠寫出一首能看的詩的。畢竟科舉的時候並不需要寫出什麽千古名句,隻要求詞句通順,壓韻沒錯並且符合題意即可。


  比如這次的縣試,出的就是一個中規中矩的‘春’,他便隻需要寫一首關於‘春’的詩,實在想不出來那把自己以前寫的關於‘春’的詩改一改,然後寫下來也行,反正都是自己的,而且沒有傳出去人家也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寫的。


  在草稿上寫完了答案,然後許淙才拿起發下來的饅頭和水吃起了午飯,水還有些溫熱,但饅頭已經涼透了,許淙一咬就皺起了眉頭。


  又冷又幹,好難吃……


  聽許明成說,考秀才還算好的,會給發饅頭和熱水,但到了鄉試就隻能自力更生了。所有人要被關在貢院裏整整九天,吃喝拉撒都在裏麵。水自己燒、吃的自己煮、其他的比如洗漱等等都是沒有的,考到後期人都要臭了。


  許淙心有戚戚,珍惜地把饅頭吃完了。


  然後他休息了一下,小心地將答案抄錄在了正式的答卷上。


  ……


  一到了交卷的時辰,許淙就把早已經檢查過很多遍的卷子交上去,然後跟第一波出來的人一起往門外走。


  看到門外等候的許明成,他眼前一亮。


  “爹,我做完了!”


  許明成看著他平安出來,也是表情一鬆,“做完了就好,我們先回去吧,等明日再讓人來看發案,如今不過二月,天冷得很。若你明日榜上有名,那接下來的幾場就不用去了,等府試再說。”


  縣試的第一場是正場,正場中了便可參加府試,接下來的幾場都可以不參加。沒中的話就不行了,得隔一天一直往下考,直到最後一場。


  許淙想到還能聞到黴味的考棚,以及中午的夥食水平,馬上點頭,“好!”他已經知道科舉考試是怎麽回事了,不用再勉強自己。


  第二天放榜,許淙的座位果然榜上有名。


  而且還是外層正中!


  正場第一!


  又過了些時日,等全部五場考試結束,在官府貼出來的寫有考試姓名的‘長案’上,許淙高居榜首,是為‘縣案首’!

  隨後的府試,信心十足、精神奕奕的許淙一發不可收拾,又取得了一個正場第一。因為四月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所以他這次沒有選擇跳過接下來的幾場,而是場場參加,場場第一,放案時再奪‘府案首’!

  連中兩元!


  ……


  消息一傳來,整個許家村都沸騰了。


  杵著拐杖的老叔公眼淚縱橫,“好,好,好!淙哥兒比他爹當年還要出息,大林當年不但沒有考到兩個案首,而且也不是九歲的時候考上的。”


  “好啊,好啊!”


  其他族人也是非常興奮,紛紛開口。這個說‘淙哥兒周歲那天我一看就知道了,他將來啊肯定比他爹出息’。那個說‘淙哥兒考得這樣好,今年肯定能考中秀才的,我們村又要出一個秀才了哈哈哈’。


  總之非常興奮。


  而在通往許家村的馬車上,連中兩元的許淙卻沒有非常高興,而是在譴責渣爹。沒錯,他必須對這個愛騙人的渣爹進行強烈譴責!


  “爹,你明明跟我說廬州的科舉,要比勉縣的難,到了恭州也是這麽說,還給我出了很難很難的卷子,我要做好久才能做出來。”


  “結果你騙人!”


  “你給我出的是鄉試的題,我都知道了!”


  想到這裏,許淙就來氣!


  他五歲的時候,看到渣爹出的勉縣縣試卷子,雖然沒學過的東西他不會,但學過的還是能做出來的,並且覺得還挺簡單。於是他就興衝衝地回去,跟渣爹說他想要早點考試,不用等到十二歲的時候了。


  結果渣爹說廬州的科舉考試,要比勉縣的難,還給他出了一張很難的卷子,他拿到之後一道題都做不出來!

  渣爹又說做不出來很正常,畢竟廬州的科舉要比勉縣難,還說隻要他勤學苦練,考過還是沒有問題的,不用太擔心。


  許淙信了。


  於是更加努力地學習!

  這次的縣試和府試,雖然看到考題之後他覺得也沒有那麽難啊,是比勉縣的難一些,但也難不倒哪裏去,跟渣爹的那張卷子還差很遠。當時他雖然有些奇怪渣爹為什麽會那麽說,但也沒在意,全副身心都放在了考試上。


  但放榜之後,他去參加童生們的聚會,把那張卷子裏還沒做出來的一道題跟其他童生們一說,想要討論一下的,但他們頓時就驚訝了。


  其中有人還說許淙這是鄉試的題啊,你現在已經在準備鄉試了嗎?


  當時的許淙馬上就瞪大了眼睛。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都是渣爹啊!

  渣爹居然把鄉試的題拿給一個五歲小孩子做,還騙他說縣試的題就長這樣,廬州縣試就是這種難度,他的良心都不會痛的嗎?

  麵對著九歲兒子的指責,說‘爹你怎麽可以騙五歲的我’,許明成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後才道:“鄉試你總是要去考的,提前做一做也無妨。”


  “你若不是見識到了難題,縣試和府試哪裏能考得這麽容易?”


  “好了,快坐下來。”


  見許淙還是鼓著臉,許明成又輕咳了兩聲,柔聲道:“兩個月後的院試,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你若能在院試也拿一個案首,那就是‘小三元’。”


  “你若考中了‘小三元’,那就是本縣第一個‘連中三元’的人,就是在縣誌上也要記你一筆,比為父當年是強多了。”


  許淙頓時沉思:比渣爹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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