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127章


  春闈過後,沒有考中進士的舉人們已經陸陸續續離開了京城,其中就包括許淙的好友鄭瑞成。至於王武倒是沒有回去,因為王文已經考中了進士,他們兄弟倆準備再等一等,看王文能不能考中庶吉士。


  相比起是二甲進士的王文,孫秀才對庶吉士的考核就不抱希望了,他雖然有些遺憾自己隻考中了同進士,但也很快接受了現實,安心等待朝廷的安排。


  至於他的那位友人,因為身子不適所以此次並沒有考中,已經回家去了。


  許淙一一跟他們道別。


  然後他再讓人送了一封信給傅申,告訴對方自己要去遊曆了,以後再見。當然隨信一起送出的,還有他的《科舉記》第七、八兩冊。


  祥雲書坊那邊傳來消息說,因為這次需要刻印的畫冊比較多,所以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往外麵售賣。許淙想著傅申是自己的朋友,總不好讓他等到售賣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又畫了兩本畫冊的,於是就先送了。


  果然傅申收到後很高興,還給了他一本孤本做回禮。


  ……


  一個月後,青州

  “爹——”


  許淙一看到站在門口的那個身影,沒等馬車停好呢,就高興地跳了下來,“哈哈哈,爹我回來了,你有沒有想我啊?”


  許明成被他一撲,險些折了腰,頓時就有點無奈,“多大個人了,還是這般莽撞,你在你老師麵前,就是這般沒大沒小的?”


  “才沒有呢!”許淙反駁,“老師一直都誇我。”


  ===第144節===

  不等許明成反應,他又連忙轉移了話題,“對了爹,周家的人來了嗎?我跟他們說我大概一個月左右就能到家,他們不會已經到了吧?”


  “沒有,但送了帖子來。”


  “不過我想著此事得先問一問你,所以沒讓他們上門。”


  提起周家,許明成的表情嚴肅了幾分,他將許淙帶到書房,然後拿出一封信扔到了桌子上,沉聲問道:“你在信裏說的可是真的?

  “那趙承業真的以妾代妻,將世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許淙一看是自己離開徐州之前寫的那封信,當時那種氣憤的感覺就湧上了心頭,忙點頭道:“沒錯,我說的都是真的。”


  “爹,趙承業就是周耀他堂姑父。”


  他仔細回想,把周耀到雲氏族學那天的經過仔細說了一遍,從周耀提到他的婚事,提到沂州周家,再到自己覺得他說的那個人很像趙承業,接著便是詢問、核對,以及向老師請教等等,一點都沒有遺漏。


  說完後,他又把周耀最近的一封信拿了出來,“爹你看,周耀在信裏麵說他的那位堂伯祖父已經從興元府、江陵等地回來了。還說已經查明了真相,但情況比較複雜,他們家一時拿不定主意,想問問你的意見呢。”


  許明成沒有說話,而是接過許淙手裏的信看了起來。


  看完後,他把手裏的信一放,突然問道:“這個趙承業所行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不過淙哥兒,你怎麽會攬下此事?”


  “你可知想要告倒一位四品官員,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也不是你這個連進士都沒有考上的人能明白的。”


  許明成直白地開口:“還有那周家,趙承業雖然寵妾滅妻,但他畢竟是周家的女婿,是你那同窗的嶽父,他們才是一家人。你可知道你貿貿然插手,若是周趙兩家和解,你便裏外不是人了?”


  許淙愣住了,“和,和解?”


  他沒聽錯吧,周家還能和趙家和解?

  代入自己的話,將來誰若是敢如此對待浵姐兒,那他不但要把對方的腿打斷,還要攪合得他官都沒了,遺臭萬年!

  許淙憤憤道:“爹,不可能和解的!”


  “而且之前周耀也說了,趙家如此行事,那他們周家一定不會輕易揭過的,定要讓那趙承業付出應有的代價。”


  “不可能和解!”


  許明成冷哼了一聲,“話莫要說得太滿,若是那趙承業承諾處理了假周氏,然後將趙勝等幾個記入周家女兒的名下,再娶周家的女兒為兒媳婦呢?”


  “趙勝可是未來的進士!”


  許明成表情嚴肅,“一個四品官老爺的親家,再來一個解元外孫和女婿,周家選一個女兒嫁過去,那就是未來的誥命夫人。”


  “而且這樣一來,周家捏著趙家的把柄,也不怕再出現真假周氏這樣的事,你敢說這樣的條件,那周家人就不動心?”


  許淙:“……!!!”


  他一下子竟說不出話來!


  一個進士意味著什麽,剛剛從京城回來,旁觀完整個秋闈的他可真是太清楚了。


  自從會試的結果出來,大師兄雲麒考中了前十,就有人遣了媒人上門提親。就連雲閣老和老師,在衙門裏也收到了不少暗示。要不是雲家放出風聲說雲麒早已定親,恐怕家裏的門檻都能被人踏穿。


  而不單單未成親的新科進士受歡迎,就連隻比許明成年輕一些的孫秀才,會試的結果出來之後,也有人找上門說一些不如休妻再娶,嶽家還會陪送大筆嫁妝之類的話。


  還正好被青木聽見了。


  好在孫秀才心誌堅定,不為所動。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考中了進士,從此就是一個官老爺了,不但能夠減免賦稅,還能夠給家族、親戚們帶來好處。


  所以許淙還真的不敢保證,周家沒有人動心,尤其是周耀還沒考中舉人,不知要多少年後才能考中進士的現在。如果真的跟許明成猜測的那樣,趙承業威逼利誘,那周家的人真的能夠堅持,不會大事化小嗎?

  想到這裏,許淙突然有些慌。


  “爹,他們……”


  “他們……”


  許淙在屋裏焦急地轉了兩個圈,眉頭緊鎖,“他們不會吧,怎麽可能呢?要知道那趙承業可不單單拋下周耀他堂姑,讓她替自己在老家侍奉長輩,還讓人冒領了她的身份啊。”


  “周家怎麽可能會原諒他?!”


  “莫要如此慌張,”見許淙開始著急,許明成反而放柔了語氣安慰,“爹不過告訴你,有這麽一種可能罷了。至於能不能成,還得看那周氏的父親。”


  “我們對周家了解不深,所以得小心謹慎些,所以為父的意思是,周家這事聽一聽就罷了,但切莫插手太過。免得將來他們兩家一團和氣,我們反而裏外不是人,被人埋怨。為父的意思你可明白?”


  許淙:“……”


  他雙手撐桌,不甘心地道:“爹,難道就不能讓那趙承業受到應有的懲罰嗎?”


  要知道趙承業可是趙勝他爹啊,而趙勝是主角!


  原書裏那趙勝步步高升,而自家和雲家卻節節敗落,尤其是自家,一家八口死得隻剩下一個浵姐兒,而浵姐兒最後也未能保住!


  何其淒慘!


  雖然不知道原書裏自家跟趙家有什麽仇怨,但哪怕是為了浵姐兒,為了自家的鄉試,趙家這件事也不能輕易放過啊,而且這事可不是誰汙蔑,也不是誰栽贓嫁禍的,而是實實在在發生了的。


  這樣的情況下,許淙忍不住不插手。


  當然,他還有一個很隱蔽的心思,既然原書裏自家倒黴,然後趙家處處如意,那反過來如果趙家倒黴的話,自家是不是會變好呢?


  想到這裏,許淙咬了咬牙,再次強調,“爹,那個趙承業真的很可惡的,而且他上次不是還極力勸阻王學士點我為解元嗎?”


  “難道我們就這麽算了啊?”


  看著兒子著急的模樣,許明成眼睛微眯,突然笑了起來,“淙哥兒,你騙得了你的老師,但騙不了為父我。”


  “說吧,你為何對趙家如此在意?”


  許淙一驚,遲疑著問道:“……爹,你說什麽啊,我聽不明白。”糟糕,許明成怎麽會突然問起這件事啊,他毫無準備啊!

  許明成直視著許淙,嚴肅問道:“聽不明白?“


  “趙家這事,你又是讓你的老師幫忙,又是跟周家人承諾遇到了難事可以來找我。如此大費周章,可不是你的性子。”


  自己養大的孩子自己了解,淙哥兒從小就不是那種樂於助人的。有的人性子熱,容易對別人掏心掏肺,但淙哥兒是外熱內冷,對陌生人懷有很大的戒心。


  趙家這件事對於淙哥兒而言,是同窗的家事。


  他雖然跟周耀是好友,但跟周家人卻是毫不相幹的,依他的性子頂多也就是出出主意,到請教雲光霽那一步就完了,不至於拍著胸脯說‘我爹是青州知府,你們有什麽難事盡管去問他’。


  這是許明成在幾個月前,收到許淙那封信後,就有的疑惑。尤其淙哥兒還在信裏麵強調了好幾次‘爹你一定要幫忙’。


  這如何不讓他心生疑惑?


  果然,等人回來一詐,就發現問題了。


  許明成冷笑一聲,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語氣毫無起伏地問道:“說吧,到底是何緣故,讓你這麽樂於見到趙家倒黴?”


  “你若是不說,那這事我可就不管了。”


  許淙:“……”


  要怎麽說啊?


  說‘爹不好意思,我們是在一本書裏,書裏麵趙家一直走好運,我們家就一直倒黴,所以我也想看看趙家倒黴’嗎?


  那他下一步恐怕就真的要被打了,畢竟《論語》裏麵就有一句‘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們都在一本書裏’這樣的話說出來,聽到的人都會以為他失心瘋了。


  可許明成的性子他也很了解,既然他懷疑上了,如果自己一直不說的話,他恐怕真的有可能會袖手旁觀的。畢竟就跟他剛才說的那樣,趙家這件事摻和進去,還是有一定的風險,沒準會引來趙承業的報複。


  以許明成這種無利不起早的性格,他一旦懷疑上了,就不僅僅隻是懷疑,而是會付諸於行動。說服不了他的話,趙家的事就麻煩了。


  眼看著許明成的表情越來越嚴肅,許淙心亂如麻。最後他幹脆眼睛一閉,一句話脫口而出:“爹,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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