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我吃?”


  李老點頭:“據古籍記載,銀月草具備生精化氣,起死回生之功效,貿然服下恐他虛不受補,隻有經過你身體的吸收,將這草的藥性溫和地渡進他體內,或可有一線生機。”


  寧長風捏緊盒子,幾乎未經思考便道:“好,您教我怎麽做。”


  ……


  又是一個日夜。


  天蒙蒙亮時,房間內傳來一聲驚呼:“活了,脈象活了!”


  伴隨這聲音,寧長風終於撤下掌中內力,還未來得及看上一眼,整個人直直朝下栽去。


  “快快快,去扶他休息。”李老招呼小六和幾個醫童扛的扛,背的背,總算把幾近虛脫的人帶走了。


  不知是不是執念所至,寧長風做了個夢。


  他夢見容衍從黑暗中走來,他一身紅衣似血,卷了刃的刀尖往下滴著血,肩上、腰上、腿上都趴著小鬼啃噬他的血肉,容衍卻好似全不在意,隻朝他伸出枯骨嶙峋的手。


  他說:“長風,我回來了。拉我一把。”


  寧長風被嚇醒了,冷汗涔涔。


  前後兩輩子他死人活人喪屍不知見過多少,這是第一次被噩夢嚇醒。


  他一個彈跳起身,衝進隔壁房間。


  “啪”一聲,桌上的茶盞應聲而碎,寧長風卻恍若未聞,跨過碎瓷片大步走到床前,直勾勾地盯著對方,生怕一錯眼這人又像前天一樣躺在那裏身體逐漸冰涼。


  容衍收起手,垂眼又抬眼間已經掩去眼中思索,朝他彎起眼角笑了。


  他說:“長風,我答應過你回來的。”


  寧長風心口一跳,噩夢的餘韻還繚繞著他,促使他拉了容衍的手看了好幾遍。


  “怎麽?被嚇到了?”容衍不明所以,聲音虛弱,卻是溫和帶笑的。


  容衍的手指纖長,因為長期的病瘦顯得更加骨節分明,但總算不是夢中那隻白骨森森的手。


  寧長風落下心,這才覺得自己過於緊張了。


  這一放鬆,頭重腳輕的感覺又襲來,令他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晃。


  饒是如此,他仍舊強打精神攥住對方的掌心,問道:“有沒有不舒服?餓不餓?要不要喝水?”


  容衍反握了他的手,朝裏讓了讓,道:“沒有不舒服,不餓,不想喝水。”


  寧長風還要問別的,被他扯了扯胳膊。


  “想你陪我睡一會。”


  “好。”


  他來得急,連鞋都沒穿,剛脫下襪子躺下就被容衍連人帶被子摟住了。


  “噓,什麽都別想,睡吧。”


  他聲音輕柔,寧長風那顆跳動不安的心終於靜了下來,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窗外晨曦漸起,日光透過窗戶傾瀉而進,照在寧長風的臉上,令他不舒服地動了動。


  容衍擋住他的眼睛,指尖一彈,一道看不見的氣勁倏忽而出,被束起的簾子無聲落下,遮住了擾人的陽光。


  *

  “哎喲,打擾了打擾了!”隨著一聲門響,李順德剛踏進門檻的腳又收了回去,遮住眼睛直往後退。


  緊隨其後的小六被撞了個趔趄,捂著腦袋道:“師父您退什麽呢,咱不是來看看情況的嗎?”


  李順德搡著他胳膊往外推:“咱回去,回去啊——”


  這麽一鬧騰,寧長風就算不想醒也醒了。


  “我去看看。”他起身給容衍掖好被角,打開門就看到師徒倆推推搡搡,一個低頭要走一個伸著脖子往這看。


  寧長風叫住他們:“李老。”


  ……


  “銀月草果真名不虛傳,你這身體啊不僅百病皆消,連多年沉屙都給拔除了,隻要將養幾個月就能下地行走了。”


  李順德收起脈枕,笑嗬嗬道。


  寧長風心口也跟著一鬆,露出了連日來第一個笑。


  容衍拉過寧長風的手:“煩請您給他也把一把脈,銀月草是他吃下去的,我擔心會對正常人有損。”


  李順德鼓了鼓眼睛:“正常人吃了延年益壽,補氣生精,一般人求都求不來的運氣,能有什麽損?”


  說著還是給寧長風把了遍脈。


  “看,我說了吧,脈搏強勁沉穩,壯得能三拳打死老虎!”


  容衍這才略放了心,由著寧長風送他們去了。


  出得門來,李順德見左右無人,將寧長風拉到一旁說道:“我不日就要離開府城去別的縣了,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你能否答應?”


  寧長風心中感激,聞言道:“您說,隻要能做到的,我定全力以赴。”


  李順德擺手,又左右張望了一眼,臉上露出痛惜的表情:“多好的銀月草啊,老夫研究它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用掉了。”


  寧長風試探道:“那——我放點血給您?也許藥效還沒發揮完。”


  李順德正愁怎麽開口呢,聞言一拍大腿,喜笑顏開道:“那敢情好!”


  放血對寧長風來說不是難事,李順德也沒多要,揣著一小瓶血美滋滋告辭了,好像生怕下一秒寧長風就會後悔。


  ……


  雖然沉屙已除,容衍膝上的傷口還要等時間愈合,寧長風便在客棧裏續了房,待付錢時卻被夥計告知陳璟走時囑咐了,寧長風在客棧的一應花銷均算在他賬上。


  倒是個厚道人。


  也不知這會到了哪裏。


  寧長風想著,不知不覺逛到了碼頭附近。


  這會兒是早晨,碼頭前船隻來來往往,進貨的、卸貨的、買賣貨品的……人流如織,吆喝聲此起彼伏,熱鬧得緊。


  寧長風走到一艘漁船前,來往幾個工人正在搬運筐裏的新鮮魚蝦。


  “兄弟,蝦怎麽賣?”他指著筐裏活蹦亂跳的大蝦問道。


  那扛貨工人眼皮都不抬:“這是特供給守備大人的貨,不賣。”


  特權階級哪個朝代都有,寧長風倒沒什麽不平衡,側身讓他走了過去。


  那工人扛著一筐子蝦,和其他幾個一起朝碼頭不遠處停著的拉貨馬車走去,一筐接一筐往上摞,一名約莫四十歲的中年男子騎著高頭大馬立在貨車前,似乎在問那工人什麽,又朝這邊看了一眼。


  寧長風正在東逛西逛,一來是想買點新奇物回去給容衍和景泰藍,二來反正要在府城住上幾個月,不能坐吃山空吧。


  雖說李老沒有要那三千兩,但寧長風不是偷懶的性格,就想著出來看看有什麽賺錢的法子。


  這時有人叫住了他。


  “哎,那哥兒你留步!”


  一個穿著褐色長衫的老人上前,手裏提著一小筐蝦子,見寧長風轉身便笑吟吟道:“在下是江大人府上的管家,方才聽聞你在問這金平蝦的價格,我家大人便著在下勻您一些,也嚐嚐鮮。”


  寧長風看了一眼遠處騎在馬上的人,道:“這蝦即是特供給你家大人的,想是有用處。我倒也不是非要這個。”


  管家道:“大人說了,這蝦本是給老夫人祝壽擺宴用,多幾隻少幾隻無妨,就當給老夫人積壽了。”


  寧長風聞言,心想這江大人心腸倒挺好,便不再推脫,拎了筐子道:“那我謝謝他去。”


  那江大人已經下馬走到貨車前,正掀開簾子把頭伸進去看蝦,後頭跟著幾個卸完貨的工人,正低頭彎腰等著拿賞。


  寧長風剛走幾步,就見那距離江大人最近的一個工人突然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刀,直直朝他後腰刺去!

  “小心!”


  他話音剛起,手裏的筐子已經砸了出去,轉瞬人已掠至馬車後,一腳將那行凶犯蹬開,反手擰開他手腕。


  隨著一聲慘叫,短刀“當啷”落地,就像某種信號,四麵八方突然十幾人不知從哪兒抽出長刀,齊齊朝這邊砍來!


  “快,保護大人!”


  管家驚慌失色攔在江山雲麵前,他們此行是私事,並未帶護衛,老管家已經做好為主人殉身的準備了。


  誰知這江山雲提著老管家領子往車裏一扔:“躲著,別礙事。”


  轉眼從腰間抽出配刀扔給寧長風:“接著。”


  自己赤手空拳迎敵而上。


  這批刺客素質不高,寧長風一刀背一個,三兩下就給拍暈一片,轉頭一看江山雲腳下也倒了五六個,不費吹灰之力。


  “小子,身法不錯!”江山雲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語帶讚賞。


  寧長風把刀還給他,待看清他眉間孕痣時江若雲一愣,忙把手收回,尷尬道:“唐突了,方才離得遠,竟未看清你是個哥兒。”


  ===第25節===

  這種話寧長風隔三差五就要聽一遍,早免疫了,他一頷首,代表默認了。


  金平守備軍匆匆趕到,正在收拾殘局。


  江山雲是個儒雅人長相,白麵無須,若不是看他露手的那幾下子,還當是個文人呢。、


  此時他掃過滿地狼藉,十幾筐蝦早在打鬥中被掀翻了,活蹦亂跳到處蹦躂,老管家帶著趕來的小廝正一個一個撿,一時半會怕是撿不完了。


  寧長風手裏那筐也早砸飛了。


  他麵露難色:“原是想結個善緣,不曾想出了這事,得虧你仗義相助,不如進府一敘,也好讓我備些薄禮多謝你救命之恩。”


  寧長風:“那倒不必,以大人的身手區區幾個刺客不在話下,我隻是湊個熱鬧。家裏還有人等著吃飯,就不閑話了。”


  說著轉身離開。


  江山雲望著他的背影又是一愣,這哥兒說話處事不卑不亢,說走還真走了。


  他轉過身,環顧了一圈被牢牢控製住的刺客,臉色已經冷下:“都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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