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夢黃粱
離火倒是一個奇怪的人,能做出來強搶女子的事情,卻只是將她捆著,並不強迫她,方君遙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她也管不了他在想些什麼,她已經快要死了。
每日只喝點水,仙術被封禁,不過半個月的功夫她整個人都瘦成了一把骨頭,原本已經好了的的舊疾因為身體虛弱被引了出來,方君遙緊緊抿著唇,在離火再次來詢問的時候,張口便吐了一口血出來,隨即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她躺在一片枯草中。
方君遙吃力地坐起來,就看到離火端著什麼走了進來,她盯著他,眼中沒有什麼情緒。
「喝了它。」
方君遙眯著眼聞了聞手裡的這碗湯藥,聽他說道:「益氣補血的東西,我沒想到你身體這般不行。」
方君遙冷笑一聲,倒是沒有跟他對著干,而是一口氣喝乾了它。
常言道兵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話不假,半個月的功夫,她便病得氣若遊絲,養病卻足足花了三年。
這三年她表面上整日都無所事事,但每到夜裡她便會拿出師父留下的那本冊子好好鑽研,她知道想要打敗離火至少也得築基修為,但是現在她不過是練氣修士,逃離一事,根本沒有一點機會。
離火不知是不是改變了主意,三年之內,並沒有再為難她,方君遙每日養病的功夫琢磨著修鍊,沒有師父指導,進階無比緩慢。
只是這一日的清晨,方君遙便覺得體內的靈氣有些躁動,離火來送飯的時候,見她面色有些不好,便問道:「你哪裡不舒服?」
方君遙望著窗外,沒有說話。
離火咳了一聲,「我要離開這裡去辦點事情,可能要很久才會回來,你……會一直在這裡等我嗎?」
他的語氣中似乎有一點期許,不知在期許些什麼,方君遙心中冷笑一聲,依舊望著窗外面無表情。
離火嘆了口氣,也已經習慣了她這樣,起身走了。
離火這一離開,就是兩年未歸。
兩年,足夠方君遙築基,並且與如芙取得聯繫。
她求如芙教了她法術,拒絕了如芙同住的邀請,沒有離開這個院子,一直等了兩年。
直到離火回來的那天。
離火沒想到方君遙還在等著他,欣喜不已的時候,被她的法術困住,一劍刺了個透心涼。
……
方君遙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修仙的初衷是為了復仇,復仇之後她便已經失去了方向,直到再次目的明確地為了殺死離火而修鍊,現在她看著離火的屍體,再次陷入了迷茫中。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仇敵,沒有目的。
她迷茫地走出院子,信步往前走去。
半空中,爾生隱去身形看著這一切,因為本體的限制他無法插手,於是嗑著瓜子看戲的他連聲嘆息,「這戲真是太難看了……」
方君遙尋了一處地方隱居了下來。
面朝大海,依山建了一間小木屋,每日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悠閑得如同神仙一般,但是這樣的日子一年兩年還好,十年八年日日如此便成了煎熬,她每日日出之前起來收集露水,日出后打理打理她種的那棵茶樹,日落後煮一壺茶聽海浪的聲音。
偶爾她會看看師父當初留下的冊子,修鍊修鍊,但是修鍊又是為了什麼呢?一想追求長生後日日要過這樣的日子,她連修鍊的心都提不起來了,於是放下冊子,再去海邊看那些修士捕魚。
築基修士能有兩百年的壽命,而她人生前三十年便似乎耗盡了愛恨情仇,只餘下如一潭死水的日子可以過,而死水一般的日子她過了六十年。
而這日她依舊無聊地去海邊時,海邊躺著一個少年。
說是少年也不妥,他是個修士,容貌只有二十來歲,但她看不透他的修為。
而促使她動手救他的原因是,這個少年長著和陸言一模一樣的容顏。
她將他帶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他似乎受了點傷,終日昏迷不醒,她照顧了他十日,少年終於醒了過來。
「陸炎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方君遙手裡的一碗葯全潑在了自己身上,「你說什麼?」
陸炎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激動,於是又說了一遍。
「陸,陸言?哪個言?」
「炎火之炎。」
她心慌意亂,將空碗放到一旁,心中卻不知怎地,忽然有些失落,「抱歉,我聽錯了。」
陸炎是這臨近海島上的修士,因為與人結仇,被人暗算,流落至此,方君遙認真聽著他說話,一雙眼痴痴地看著他,陸炎被她看的不自在,伸手抓了抓頭髮,「姑娘為何這樣看著我?」
「我……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仇人。」
陸炎挑了挑眉,玩笑道,「姑娘竟然沒在剛看見我的時候動手揍我一頓,我還是很幸運了。」
方君遙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心慌意亂地低頭理了理耳邊的發,卻聽他問道:「姑娘孤身一人住在這裡?」
「啊?呃,是的。」
他笑了起來,「正好,我也孤身一人,不知姑娘越不願意接納我這個鄰居在此養傷?」
陸炎住了下來,在方君遙的隔壁建了一間小木屋。
他是一個很風趣的人,因為走南闖北見識過的事情比較多,所以方君遙與他在一起總是會被他的經歷所吸引,他說的那些,她從來沒聽過,方君遙痴痴地看著他,心中第一次覺得,之前那六十年她好像白活了。
她開始認真修鍊,因為原本天賦不錯,是以修鍊速度幾乎一日千里,她十分後悔這些年自己一直蝸居在此,沒能出去走走,見見世面,每次他說起過往的經歷,她都像個鄉巴佬一樣,方君遙花光了這些年攢的那一點靈石,從市集上買來了許多與修仙有關的奇聞異事錄。
她變了好多,這些年沉寂下來的心好像又活了,她照著鏡子看自己有些細紋的眼角,決定買些駐顏的靈藥。
可是之前買那些書她便已經花光了所有積蓄,這些年她自給自足過得安逸,並沒有存很多錢,所以現在她想去買些駐顏丹藥,竟然囊中羞澀連一塊靈石也拿不出來了。
方君遙決定去做些什麼賺點錢。
但是她一個築基修為的女子,去做體力活那些老手都不願要她,寧願要修為比她低一點的男子,去酒樓當小二人家也不要她,她自己又不會什麼手藝活,做生意更別說,連本錢都沒有,她在海島上走了不下十圈,卻沒找到一樣適合她的工作。
夜幕降臨,她拖著疲憊地身子回到了家,卻見陸炎正坐在她的院子里。
「方姑娘,我來,是來向你告辭的……」
……
陸炎走了。
方君遙在她的茶樹下坐了一夜,她有點明白又有點不明白,陸炎離開是因為他浪跡天涯已經習慣了,他根本不曾注意到她做的那些改變,雖然她有些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但是她也發現了自己這六十年來都浪費了些什麼。
她似乎,成為了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不止物質方面,還有精神方面。
……
猛地睜開眼睛,神魂回到身體的瞬間她差點被嗆死在水裡,手忙腳亂地從水裡撲騰出來,方君遙失魂落魄地躺在岸邊望著夜空,爾生做賊心虛,浮在半空看著她,「方君遙,你睡了四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