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一條魚
開元一百三十六年,開元朝迎來了開元史上最嚴重的一次蝗災。
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裡,就有足足二十多個郡縣遭遇蝗災,無數良田一夜之間被蝗蟲啃食一空,災情極為嚴重。
蝗蟲過境,寸草不生!
直到開元帝頒布緊急政令,著受災地官員燃燒濕柴熏殺蝗蟲,這才控制住了蝗災的蔓延。
然而,蝗災只是一場災難的開始而已。
炎熱的六月來臨,無數地方本該豐收的莊稼地里光禿禿一片,顆粒無收,即便開元帝減免了受災地區的賦稅,百姓們依舊陷入了一場空前絕後的大飢-荒中。
因為受災面積太廣,朝廷派下來的賑災糧只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法緩解災情。
百姓食不果腹,餓殍遍野。
災情最嚴重的地方,連草根和樹皮都被蝗蟲啃食一空,一時間更是赤地千里,人煙斷絕。
青水縣東頭鎮,大山村。
大山村的村民,絕大多數都已經背井離鄉,去其他地方尋找出路,只留下一些無法跟上隊伍的老弱病殘,還在村中苟延殘喘。
大山村本來就不算大,這一下子走掉了九成的村民,整個村子就顯得有些荒涼了。
淺水的小河裡,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女孩拿著簸箕,頂著炎炎烈日,靜靜的站在河中央,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緊盯著流動的水面,似是在等帶什麼。
她身上穿著麻布衣裳,雖然衣裳上打了不少補丁,卻洗得很乾凈。
不遠處的河岸邊上,還有一雙破舊卻乾淨的布鞋,是她下水之前脫下的。
女孩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不急不躁,顯得非常有耐心。
不知過了多久,她緊盯著水面的眼睛突然一亮,看到了一條巴掌大的小魚。
柳小鶯不動聲色的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抱著簸箕極其小心的緩緩貼近水面,然後突然發力,猛地朝水下的魚兒扣去。
「嘩啦!」
河水濺起一大片水花,打濕了柳小鶯的衣裳。
柳小鶯沒有在意那麼多,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手底下的簸箕,感受到魚兒在簸箕里掙扎,小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興奮。
「終於抓到吃的了,媽的,餓死老娘了!」
柳小鶯咽著口水,一手摁著簸箕放開一絲縫隙,一手順著縫隙摸進去,三兩下就將裡面無路可逃的小魚抓在了手裡。
看著手裡鮮活的小魚,柳小鶯直接就想往嘴裡塞。
然而塞到一半,她卻忽然頓住了,抿了抿小嘴,神情糾結的看了一眼手裡的小魚,終究還是壓下了吃掉它的欲-望,無奈的嘆息一聲,轉身回到了岸上。
「罷了,老娘雖然不是什麼聖母,卻也不想做忘恩負義之輩,那幾個小傢伙都把吃的讓給我,我又怎麼能吃獨食……」
「哎,老娘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上輩子活得水生火熱,驚悚絕倫,這輩子又開啟窮苦人生,穿越到這鳥不拉屎的破地兒……」
柳小鶯穿上鞋子,唉聲嘆氣、罵罵咧咧的往不遠處的小村落走去。
一路上沒有一點綠色,到處都是光禿禿的,無論是山林里還是田野間,但凡能吃進肚子里的植被,都被飢餓的人們挖出來吃了。
曾經生機勃勃的鄉村田園,如今卻只剩下滿目蕭條,荒涼得令人感到絕望。
柳小鶯徑直回到家裡——一個有著五間茅屋的破落小院,小院的外牆是用竹子圍城的籬笆,中看不中用。
柳小鶯剛走進去,就看到一個瘦骨如柴的小男孩,坐在一間茅屋外哭泣。
看到她回來,那小男孩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立刻欣喜若狂的從地上跳了起來。
「啊!姐姐回來了,小鶯姐姐回來了,大家快出來!」
小男孩話音剛落,幾間茅屋裡迅速衝出五六個年紀不大的小傢伙,一個個都眼圈紅紅的,顯然是剛哭過。
看到愣在門口的柳小鶯,小傢伙們都破涕為笑的歡呼起來。
「是小鶯姐姐!真的是小鶯姐姐回來了!小鶯姐姐沒有丟下我們!」
「太好了,小鶯姐姐回來了!」
小傢伙們歡呼著一擁而上,將柳小鶯圍在中間。
看著小傢伙們仰著瘦弱的小臉,目光欣喜又后怕的望著自己,那眼圈通紅的眼睛里,無不帶著一絲彷彿一碰就會破碎的怯怯,生怕被丟下的樣子,柳小鶯莫名覺得心酸。
這幾個小傢伙,都是那些離開的村人遺棄的孩子。
他們被親人拋棄過一次,內心非常脆弱,十分害怕再次被人拋棄,所以早上起來發現柳小鶯不見的蹤影,都以為柳小鶯和他們的親人一樣,不要他們了,難過不已的從早上哭到了現在。
至於柳小鶯,原本也是一個被遺棄孩子。
不過她的年紀比較大,善良的她不忍心看著這些孩子餓死,便把他們都集中在一起照顧起來,竭盡所能的養活他們。
然而兩天前,柳小鶯上山去給小傢伙們找吃的,不慎摔下山崖死了。
現在的柳小鶯,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柳小鶯了,而是一個在末世戰死的新人類戰士。
柳小鶯深吸一口氣,揚了揚手裡的小魚,笑著招呼幾個小傢伙道:「走,去廚房,姐姐給你們做魚吃。」
她語氣輕快,絲毫沒有身陷飢荒的愁苦。
別看她嘴上吐槽這裡的生活貧困潦倒,其實內心深處對於能重生到這個沒有污染的年代,還是很滿足和珍惜的。
只有經歷過末世,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絕境。
眼前的飢荒對她而言雖然有點操蛋,但還不至於打擊到她對生活的信心。
幾個小傢伙聽她這麼一喊,才發現她手裡抓著一條巴掌大的小魚,眼睛頓時都亮了起來,嘴裡直咽口水。
一群孩子興奮的進了廚房。
柳小鶯沒有刮魚鱗,直接將魚開膛破肚,去掉有毒的魚膽,然後把剩下的內臟抓出來,一口塞進嘴裡和血咽下。
在這連泥巴都能當飯吃的在荒年,魚內臟也是不可多得食物。
忍著腥味而囫圇吞棗的柳小鶯全然沒有發現,魚內臟入口的瞬間,魚腸里有一道微弱的光芒閃過。